不一会,四门打开,五百来个僧人在两道一字排开,个个衣着整齐。

    “有请唐老爷。”那方丈展袖相迎。

    两排僧人齐声道:“恭请唐老爷。”

    八戒乐呵呵地走在前头:“师父你太不济事,你进去时,泪汪汪,嘴上能挂油瓶。师兄怎么就教他们出来迎接?”

    我叹道:“院主不必如此,折煞贫僧了。”

    “唐长老说得哪里话,方才是小僧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唐长老。”那院主指使着众僧,牵马的牵马,挑担的挑担,迎着我师徒四人进入正堂。

    “敢问长老,这一路上是吃素?是吃荤?我们好去办饭。”那院主巴巴的问,一扫之前的倨傲。

    我只叹这世间当真是拳头硬的说话管用。

    吃罢晚斋饭,我道:“院主,打搅了。”

    院主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怠慢怠慢。”又吩咐道:“你们着两个去安排草料,与唐老爷喂马,着几个去前面把那三间禅堂,打扫干净,铺设床帐,快请老爷安歇。”

    诸多杂事处理之后,却还不算完。那些个和尚一个个立在左右,整整齐齐的站着,不肯离去。

    我叹道:“诸位歇息去吧。”竟是无人敢动。

    我只得对院长道:“让他们都各自歇息去吧。”

    至此,众僧人才陆续离去。

    那猴子在一旁偷笑。

    我瞪他一眼,无奈道:“你啊。”

    他反倒无比骄傲的模样:“若不是俺老孙,这些和尚岂会如此周到。”

    我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得外头风声一阵紧过一阵,又闻得禅堂外,隐隐的有人在叫“师父!”

    我爬起来往外看,只见窗外大雨如注,黑漆漆的水从门缝直往里流。

    我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却拉不开门,看着那水越长越高,眨眼之间就到了齐腰深,那水凉得我腿脚发麻,却又动弹不得。

    水草一般的墨迹在水中闪现,我下意识地捞了一下,竟是一把滑溜溜的头发!

    一张苍白脸孔缓缓浮出水面。

    我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抖抖索索地问:“你是个什么鬼?”

    ☆、第12章 兔子先生

    “师父,我原是那乌鸡国的国王。”那水鬼自称乌鸡国国王的水鬼给我讲了一桩陈年旧事。

    这事得当年那场举世罕见的大旱说起。

    太阳无所顾忌地散发着光和热,炙烤着大地。

    举目望去,寸草不生,赤地千里,真当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然而,如此惨象却非人祸,而是天灾。

    若要细细算起来,已有三年未曾下雨了。

    大旱初年,因着国库丰饶,尚可撑过去,无非是黎明百姓都过得愁苦些,想盼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谁知第二年、第三年依旧如此,竟是干得河水枯竭,井水见底。

    黎明百姓生不如死,别说每日梳洗,便是求一口水喝也难。至此,仓禀空虚,钱粮尽绝。

    那时节,真是到了连文武百官的俸禄都无法发放的地步。

    正此危难之际,终南山来了位道人,这道人生得俊俏,形容举止皆非常人可比,又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

    “我令他开坛做法,见令牌响处,顷刻间大雨滂沱,”自称乌鸡国国王的水鬼回忆道,“我见他有此能耐,救我国黎明于水火之中,深感无以为报,便与他八拜为交,以兄弟相称。”

    “这是好事啊。”我道。

    “我与那道人同食同寝,相处甚欢,”那水鬼不住的摇头,满目凄然,“次年三月,正是花开时节,我与那道人在御花园中散步,行到八角琉璃井边,他陡然起了杀心,将我推到井下。”

    我听得心惊胆战:“怎么会如此?”

    那水鬼继续道:“当时井底有水,我水性尚可,被他这么推下去,倒也未立时死,只是呛了些水,晕了一会。”

    我听到这里,更是心底发凉,已经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待我头脑清醒时便眼睁睁见着那道人将石板盖住井口,那井里瞬间一丝光线也无,”他似是回忆的模样,青白的脸孔在水光的照映下显得狰狞无比,“我在井底下挣扎呼救许久,无人来救我。”

    “也不知是幸,亦或是不幸,”他叹道,“当时,我手里有一匕首作防身之用。我将那匕首插入井壁,借着那微弱的支撑,混着井水青苔,勉强在井底活了数日。”

    “那井水阴寒透骨直泡得我手脚溃烂,疼痛难忍,”他说到这止不住地冷笑,“可怜我当时天真!尽想着会有人来寻我。”

    “为何无人来寻?”我问。

    那鬼长叹一声,扒着他那水草是的头发,笑得凄厉:“师父,你可知何为帝王?”

    我被他笑得不敢言语。

    他自问自答道:“是称孤道寡者。”

    “人人只认得那一副锦绣皮囊,人人巴结的都是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至于那位子上的人是谁,那皮囊底下的人是谁,又有何妨啊。”

    “那道人变作我的模样,占了我的妻儿,抢了我的江山,将我的文武百官尽皆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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