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服与蟒服、麒麟服、斗牛服并称为明朝四大赐服,且在其中位列第二。
    这玩意儿严格来说,其实并非专指某种衣服,而是一种花纹饰物,可以套印在各种类型的官制服装上。
    在开国之初,厂卫系统里就只有锦衣卫正牌‘指挥使’,才会赐着飞鱼服,且只有在祭祀、重大朝会、护卫皇帝出巡时才能穿戴。
    到了明朝中叶风纪渐弛,厂卫系统里被赐着飞鱼服的人日渐增多,对穿戴场合的限制,也就跟着宽松了不少。
    到了嘉靖朝末年,凡三品以上实职者,多半都被赐下了飞鱼服,就连四品、从四品里,也有一部分人曾获此殊荣——譬如子字颗掌班周怀恩。
    可就算飞鱼服已经‘贬值’了,似王守业这般,以区区六品百户之身获赐飞鱼服,也称得上嘉靖朝仅有的异数了。
    当然,既然飞鱼服都赐下来了,他这六品百户估计也干不长了。
    书归正传。
    回程的路上,王守业就翻来覆去,仔细打量了那飞鱼服,发现这玩意儿说是‘飞鱼’,其实是条长了翅膀的龙,仅仅只有尾巴部分,还保留了一些鱼的形状。
    这大红的底子,张牙舞爪的过肩飞龙,再配上盘金彩绣的云纹,着实风骚的一塌糊涂。
    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娘炮气息浓重的东厂番服……
    王守业没怎么犹豫,就将那飞鱼服套在了身上。
    等车子停在赵文华旧宅后门,他挑帘子刚一亮相,守门的四名锦衣卫小校,就急忙凑上来跪地请安。
    等瞧清楚来人是王百户,又个顶个惊了个瞠目结舌。
    等他施施然寻到前院,更是惹来了一片哗然之声。
    其中最受震动的,自然非沈长福沈百户莫属,当场围着王守业足足转了七八圈,是又羡又嫉又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硬顶着得罪王守业。
    再往下数,就是赵奎了。
    原本定下女儿做妾的事儿,他心里就像是被挖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百般不适。
    可那身骚红亮金的飞鱼服,却瞬间填补了他心头的空洞!
    甚至还满溢出来,直涨血气上涌红光满面——虽然早就认定,王守业前程远大,可虚头巴脑的期盼,又怎抵得上这实实在在恩赏?
    李高、李伟父子,也围着王守业啧啧赞叹,一副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就连不知就里的王老汉,都跟着狠乐了一阵子。
    只可惜这‘衣锦还乡’的喜庆场面,没多久就被打断了——根据栓桩岗哨禀报,那梵唱声果然又如期而至了。
    北镇抚司的惨案还历历在目,王守业、沈长福等人自不敢怠慢,匆忙换好了常服,就开始四处巡视。
    而这期间,赵奎也向王守业禀报了药效试验的最新进展——最初那批骨粉,在放置了将近八个时辰之后,药效果然开始减退了。
    目前加大剂量的话,也勉强还能起到驱邪治病的效果,但估计再有一段时间,就要彻底失效了。
    另外,那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张国彦,之前也已经醒了过来,因听说乡试第三场要延期两日举行,就忙着回客栈备考去了。
    就这样一面巡视,一面过问府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直到酉时【下午五点】梵唱停止,又重新布置好内院的岗哨,王守业才终于得了空闲。
    可还不等喝上几口茶水,外面又来人禀报,说是小阁老差人送了请帖,邀请王守业七日后到严府参加婚礼——严鸿亟与徐阶孙女的婚礼。
    那严鸿亟都被自己搞成了白痴,谁承想婚事非但没有被取消,竟还反倒提前了!
    这徐阶可真是……
    王守业正自咋舌不已,一边厢王老汉见了那烫金请帖之后,却是立刻想起儿子的婚姻大事。
    于是忙把王守业拉到背人处,将自己去向赵奎提亲,却莫名其妙变成纳妾的事儿,仔细分说了一遍。
    怪不得回来这么久,赵红玉都没有露面呢!
    这消息对王守业来说,真可谓是喜上加喜。
    他原本就在纠结,到底该怎么进一步敲定这桩‘好事’,哪曾想老爷子误打误撞,倒替自己省了麻烦。
    欣喜之余,王守业就想去寻红玉说话谈心。
    可走出去没多远,他又原路折了回来——真要是见着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拿情情爱爱的话去哄她?
    搁在以前或许还行,可赵红玉明显已经察觉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再这么空口白话的胡扯,与跳梁小丑何异?
    算了,反正这年头本就有婚前避嫌的规矩,干脆把事情都交给老汉、赵奎安排,等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自己再与她敞开心胸的交流吧。
    此后几日里。
    赵府门前热火朝天的施药,府里则是争分夺秒的筹备着婚事。
    其中出力最大的,倒不是王老汉、赵奎这对‘亲家’,而是李伟、李高父子。
    跟着忙前忙后不说,他们甚至把倒卖骨粉得来的银子,全部拿出来在附近买下了一座小院,用来充做王守业的婚房。
    虽说这其中少不了也有攀附的意味,但两人能做到这一步,怕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攀附。
    这让王守业对他们父子俩的观感,也略有些改观——大为改观是不可能的。
    总之,有李家父子帮衬着,这筹备婚礼的事儿,完全不需要王守业操心。
    于是他便将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了打探消息上——打探新衙门何时筹备建立。
    不过……
    最近朝中诸位大佬,貌似根本没有闲工夫,去讨论筹备新衙门的事儿——主要是提议人成国公朱希忠,也没有最初那热乎劲儿了。
    占据着邸报头版头条的,基本就一个话题:粮食。
    其实粮食问题,也不是头回成为朝议的焦点了,隔上两三年总会热上一阵子,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但这次却和以往不同,因为讨论的不再是粮荒救灾,而是多产的粮食该如何处置。
    据说最初的时候,朝中诸公还只当这是个‘幸福的烦恼’,即便进到八月以来,北方各地粮价大跌,也没有引起太多的重视。
    但在某位陕西籍御史主动上书,挑起南北地域之争后,矛盾就被迅速的激化了。
    这位御史在奏本里,几乎把内阁乃至六部的官员喷了个遍。
    表示正是因为这些官员们,大多都出身于南方,所以才会一面坐视北方百姓丰年贱卖粮谷,一面又以高价收购南方的稻米。
    这年头人们最重乡土情谊——尤其是在官场上似乎,即便心里不在乎,也必须要装出在乎的样子。
    故而这一祭出南北之争,便严世蕃、徐阶联手应对,也难以弹压住北方籍官员们此起彼伏的声浪。
    又搭上来自北直隶各地的秀才们,刚刚考完了三场乡试,正在等候朝廷张榜公布成绩,既忐忑不安、又闲的蛋疼,于是纷纷打着为民请命的名头,在京城里奔走造势。
    一时朝野间闹的真是沸反盈天。
    就是在这等气氛之下,严鸿亟与徐阶孙女的婚宴,如期举行了。
    【晚上还有,争取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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