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如果小田切兄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出去忙,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耿朝忠连忙欠身道。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手头确实还有一点别的事情,请您稍待。”小田切次郎向耿朝忠鞠了一躬,走出了屋外。
    耿朝忠也不多话,随手拿起旁边摊着的一张《朝日新闻》,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隔壁屋子里,小田切次郎正走向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同时恭敬的称呼道:
    “铃木次长,人我已经安顿在隔壁了。”
    此人,赫然竟是小田切次郎口中的铃木次长,显然,他并没有到教育部开会。
    铃木次长五十多岁,虽然头发花白,但脊背笔直,线条硬朗,一看就是精力过人之辈,他一边听着铃木的汇报,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开口道:
    “小田切,这个新来的交流学者,你看怎么样?”
    “报告铃木桑,此人的日语非常流利,带有明显的北海道地方口音,显然学习日语的时间已经不短,而且,他的言谈举止也非常自如,甚至带着一点潇洒,看得出,他对自己也十分自信,总之,这是一个比较有魅力的男人。”小田切次郎回答道。
    “比较有魅力?”铃木次长的唇边露出一丝微笑,“小田切君,你看人的角度还真是与众不同,那么,以你的意思,我们是否要将他放入待观察名单?”
    “这个.......”小田切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你知道的,军部已经给教育部下了名额,每个学校,都要在来访的中国留学生和教师中划定可疑人选,我们的名额还差三个,但下半年来我们学校的留学生最多只有八人,要在加上这位周宣合的九个人中选三个,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铃木次长开口道。
    “也不知道那些头脑里全是肌肉的军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们只是师范学校,就算中国人想要刺探情报,也该派人到帝国工业大学,陆军士官学校,后方勤务养成所这些地方,为什么要在我们教育学校里划分嫌疑分子?难道,我们师范学校里,还有着帝国的重大机密?还有教育部那些官僚,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任由那些蛮横的家伙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小田切次郎忍不住抱怨道。
    “噤声!”
    小田切次郎此言一出,铃木次长立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用手指用力的敲了敲桌子,低声道:
    “小田切,这种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算了,但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公安警视厅的饭团子,可没有你妈妈做的那么甜!”
    “嗨依!”小田切次郎连忙低头认错。
    铃木次长的话虽然严厉,但小田切也知道是为了他好,但军部的手实在是伸的太长了,尤其这几年,上到帝国的内政外交,下到庶民白姓的衣食住行,军部都要插一手,现在居然又把手伸到了教育系统,简直是不知所谓!
    “小田切啊,你的政治意识太差了.......”铃木次长叹息着,“对内肃清,严防间谍,这是日俄战争前才有的经历啊,你还小,没经历过这些,我不怪你,不过以后你可得管好自己这张嘴,我可不想动用我的那几个老朋友,只是为了从警视厅里救出一个多嘴多舌的次长助理。”
    “小田切知道了,铃木先生,实在抱歉!”小田切满面羞惭的低下了头。
    “算了,”铃木次长摆了摆手,“走吧,跟我去见见这个周先生。”
    .........
    隔壁屋子,耿朝忠正在扭着脖子活动筋骨——说实话,日本人的动作举止都比较刻板紧绷,长时间模仿日本人,身体的肌肉居然有点酸痛,估计得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过来。
    正做着舒展运动,门突然被敲响,耿朝忠连忙走过去,亲自打开了屋门,迎面的却是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看到耿朝忠,嘴角荡漾出一道波纹,笑道:
    “这位就是周先生吧,我是东京师范学校的教育次长铃木一男,请多指教!”
    “铃木桑,很高兴认识您!”耿朝忠连忙鞠躬。
    一番寒暄后,铃木领着身后的小田切,来到屋子里坐下,简单问了几个耿朝忠来日本的情况和感受,耿朝忠无不对答如流,铃木微微颔首,显然对耿朝忠敏捷的思维和言语很满意,端起茶喝了一口,铃木终于转换了话题,问道:
    “周先生,您是怎么想到来我们东京师范学校访问的,要知道,贵国的绝大部分留学生,都喜欢道工科院校就读,来学教育学的,真可谓是少之又少,即使对教育学感兴趣的,绝大部分也会选择欧美而不是日本,我很好奇您的想法,请您不吝赐教。”
    “铃木次长,”耿朝忠一听此言,嘴角不由的露出几分笑容,“实不相瞒,鄙人以前曾游学欧洲,深感我东亚人种与欧洲人种差异巨大,身体成熟和心智发育也不尽相同,盲目照搬西方学制和教学方式,恐怕有南橘北枳之惑,而贵国则与我国极为相似,国情也极为相似,可供借鉴之处甚多,更何况,文字相通,学习甚易,交流也极为方便,优点实在是数不胜数。所以鄙人才决意来贵校访问学习,还请铃木先生多多指教。”
    “原来如此,”铃木在一旁微微点头,“周先生所言甚是,我听说,周先生之前在南京的一所女子学校任教?”
    “不错,教授的是西洋通史,学识浅薄,实在惭愧。”耿朝忠谦逊道。
    “不不不,我听说,周先生学识通达,发前人未有之洞见,还曾经前往上海交流,更何况,”铃木微微一顿,“周先生的日语竟然也如此流利,这实在是难能可贵,如周先生无意见,我可以为周先生安排几堂课,请周君不吝指点,如何?如果觉得日语有所不便,用英文也可,周先生觉得如何?”
    “这......”
    耿朝忠一愣,初次见面,这铃木次长竟然对自己提出了授课要求,并且言谈之间,显然也对自己有所了解,这倒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
    铃木却哈哈一笑,他打量了耿朝忠一眼,笑道:“周先生,您是不是觉得我对您还比较了解?”
    “正是,”耿朝忠连忙点头,“鄙人在金陵女子大学只任教半年,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家闭门治学,没想到铃木先生竟然对鄙人如此了解,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哈哈,”铃木大笑起来,看着耿朝忠的眼睛道:
    “周先生,你可曾听说过南京同文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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