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龄点点头,心里非常明白,这案子暂时是不能审理了,一切要回京再审,不过刘仁礼担忧的不无道理,赈灾款迟迟不到,城外的一万张嘴可是等不了的,可眼下确实难到他了。
    未等张辅龄说什么,大堂后面站着的那些乡绅,已经颤巍巍地抹着眼泪跪倒一片。
    为首的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看着刘仁礼说道:
    “刘大人慈悲,老朽别的没有,存粮还是有的,午后就装车将家中的百余石存粮全都送往城外的存放点,这些也能顶一些时日。”
    刘仁礼看着老者赶紧抱拳,脸上难掩激动。
    “多谢王举人善举,此前你已经捐了一百石,这些太多了,还是......”
    后面的一个老者,赶紧跪行了两步。
    “刘大人不要多虑,这是我们自愿的,我张家也再补一百石。”
    “我李家再捐五十石面粉。”
    “我们城东的潘家还有些存粮,再多捐四十石米面吧。”
    “......”
    朱筠墨见这些人都表态了,起身朝着张辅龄微微颔首,随即说道:
    “粮食有了,县衙欠钱庄的银子,我会代为还上,如若后续灾民返程需要银两我来出便是,刘大人给我一个数额即可。不过这个案子还望张大人费心,他们想要贪墨的不是银两,而是二万条人命!”
    张辅龄震惊了。
    如若不是亲眼目睹,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县里面的乡绅能如此齐心赈灾,可见他们是被刘仁礼的行径感动了,一个个脸上全是感动之色。
    这位宁王府的世子,更是让他意外。
    京城中各家王府的世子郡主,哪个不是盛气凌人,到处惹是生非,京兆府每年处理这样的事儿都已经焦头烂额。
    而这位宁王府的世子,虽然外界多称其有些痴傻,并且身患恶疾,可这份气度,还有遇事的仁义之心,确实让人钦佩。
    不过此刻还是要先处置了剩下的人,张辅龄看向地上目光发痴的徐百户。
    “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徐百户赶紧伏在地上,抬眼看向张辅龄。
    “大人明鉴,卑下只是听命行事,并不知情。”
    张辅龄冷哼一声,这些辩驳之词已经毫无意义。
    “来人,将他身上的官服剥去,还有这一班衙役,暂且关押到牢里,明日晨起赶赴京城,退堂。”
    随着一声令下,徐百户被几个冲上来的侍卫,将身上的红色白鹭服快速剥下,连同那些衙役被押解下去。
    张辅龄这才起身,从案牍后面走出来,来到朱筠墨身前,抱拳施礼。
    “大理寺少卿见过世子。”
    朱筠墨赶紧扶住张辅龄的手臂,朝其躬身施礼。
    “该是筠墨给张大人施礼的,三年前如若不是张大人的维护,我和萧伯都无法赶到清平县。”
    张辅龄脸上带着笑意,“昨夜已经听内子讲过,不过我确实不记得有此事,行了我们都别客套了,周大夫还请好好医治刘县令,为官多年,我都未曾见过如此善待百姓的好官,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整理卷宗,明日一早就赶赴京城,此案定不会石沉大海。”
    ......
    回春堂手术室。
    周恒摘下口罩,朝着马令善摆摆手,几人推着刘仁礼出去。
    简单清洗了一下,周恒这才甩甩脸上的水迹,从角门出来,迎面就是一堆人将他围上。
    张主簿第一个凑上来,五官都要纠结在一起,一张嘴一股子口气窜出来,差点儿将周恒熏晕。
    “周大夫,我家县尊大人请情况如何?手术顺利吗?这腿以后会不会瘸?还有......”
    周恒伸手,将张主簿撑开与自己的距离。
    看向周围这些人,魏县丞、何捕头、周易安等等还有很多熟悉的面孔,还好刘秀儿没跟着围过来,周恒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都围着干嘛?腿没事儿,人也没事儿,修养几个月就行,不过这会儿最好派人找个木匠,去打造一个轮椅,这样不会影响县尊大人的行动,至于样式我一会儿画一下。”
    张主簿还要说啥,周恒抬手挡住他的嘴巴,赶紧说道:
    “现在别围在这里,都去洗漱干净,尤其刷刷牙,换上清洁的衣物,到各自的位置去,这城外的志愿者已经两日没人管了,你们怎么没有闲忙,如若县尊大人醒来,赈灾的事儿耽搁了,你们有脸活着?”
    一句话让所有人怔住了,细想一下确实如此,在这里啥也帮不上,还不如赶紧去城外转转。
    张主簿点点头叫着人就走,周易安刚要转身,被周恒扯住衣领。
    “他们去运粮还要重新统计账目,查看安置区,你留下,一会儿去找人打造轮椅。”
    张主簿此刻也知道自己嘴巴很臭,戴上口罩朝周易安摆手道:
    “你留下听从周大夫的安排,我们去就行,打造轮椅需要多少银两之后报账过来,府衙派人过去结算。”
    周恒砸吧咋吧嘴,没想到张主簿还挺上道,赶紧说道:
    “还有手术费?”
    张主簿噗呲一下笑了,“对还有手术费,这个必须走公账。”
    几人撤离,周易安跟在周恒身后,一起去了一号病房,走到门前,周恒递给周易安一张纸,让他找木匠和铁匠合力打造这个轮椅,周易安看到图纸脸上顿时没了愁容,屁颠屁颠地走了。
    刘秀儿此时站在床边,给刘仁礼包扎静脉输液的位置,毕竟没有胶布,此刻只能用带有微微弹性的布条将针固定好。
    春桃端着托盘,站在旁边。
    张安康在提问,德胜和马令善也围在床尾,不知道探讨着什么,随后在医嘱的本子上写了字,见周恒进来,几人赶紧站好没了声音。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刘秀儿没有哭,还朝着周恒笑笑,微微欠身。
    “多谢二哥救治兄长,还有之前你们的计划,秀儿虽然不知道全部,不过还是要感谢二哥,如若没有你,我兄长此次不单是丢了性命,这个贪墨的案子也无法翻身了。”
    周恒摆摆手,说道:“他也是我的兄长,再说这个案子我也牵连其中,算是自保,不过没想到这位张辅龄大人真的能来。”
    刘秀儿点点头,“也是之前二哥救了张夫人结下善缘,不然也没有今日张大人审案的事儿了。”
    周恒抬眼看向刘秀儿,朝着周围挥挥手,“你们先出去一下。”
    马令善和春桃他们赶紧退出病房,周恒脸上严肃了几分,随即说道:
    “你已经知晓大堂上的一切了?”
    刘秀儿点点头,“整个清平县都传开了,没人不知道细节的,二哥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要说刘铭顺的事儿,我与他弟弟素不相识,此时也没了婚约,更是不受影响,只是觉得他就这么死了,有些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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