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礼甩开张主簿,气得手发抖。
    “你看不到他们在做什么?”
    张主簿刚要说话,听到身后的一阵马蹄声传来。
    回身一看,一架马车,飞也似得朝着木屋赶来,脸上瞬间露出喜色。
    “周大夫,是周大夫他们来了。”
    刘仁礼听到周大夫来啦,顿住身形,张主簿也松开了钳制。
    那马车也快速停在木屋前,报信的衙役和薛老大坐在车辕上,快速跳下来,挑开车帘将周恒扶下来。
    后面的德胜、屈子平,还有张安康跟着跳下来,几人身上套着油布的隔离服,快步走到刘仁礼身侧。
    刘仁礼有些急切,指着房内说道:
    “这里有四个病患,是从护城河爬上来的,刚刚寿和堂姓彭的,给那个老汉施针灌药了,此刻已经失禁,没那么躁动,你快去看看。”
    别说,几句话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周恒知道刘仁礼着急,不过他是清平县的知县,是最不能有事儿的一个,如若他有任何问题,这全盘就没人打理了。
    “大人我晓得了,你退后等待一下,这里交给我,我们这就开始救治。”
    刘仁礼没在执着,毕竟周恒的能力在那里,他是这些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退后几步,站到窗口的位置,朝着身侧的衙役吩咐道:
    “将孟孝友他们带出来。”
    此刻,房内的人都筛糠了,不用别人过来拉扯,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出了木屋,跪在下面的草地上。
    几个衙役提刀站在左右,刚刚的举动他们听得真切,连着几天在这里救济灾民,能听到要将活人送去烧掉,这样的言辞也是一个大夫说出来的,简直难以置信。
    如若他们染病,落在这些人手中,是不是也会是这样被烧死的结果。
    一个个不用刘仁礼多说,都是怒目而视,出鞘的刀,直接架在这些人的脖子上。
    孟孝友他们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只有彭大夫还是一脸的不服气,直挺挺地跪着看向房内。
    屈子平和张安康不用吩咐,分别给那三人去测量体温,进行初步检查。
    周恒进入房间,虽然戴着口罩,瞬间闻到了尿骚味,赶紧蹲在老汉的身侧,检查了一番。
    手刚触及老汉的脖子,就感受到他高热的体温,老汉弓起身子,有节奏地向上仰头,周恒眯起眼吩咐道:
    “德胜找桶接着,他要吐。”
    德胜手脚极为麻利,而且与周恒配合的时间最长,抓起一个盆,冲到老汉的另一侧,一手持盆,一手扶着老汉的后背将人侧过身,还未摆正,老汉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黑漆漆的药汁,混杂着胆汁和一些碎渣,那味道极为的难闻,不过四人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
    薛老大此时,抱着好几个医药箱走了进来,见德胜抱着盆子,他赶紧走过去将盆子接过来。
    “你配药吧,这些杂活儿我来。”
    德胜松开手,毕竟体力上比不过薛老大,还是赶紧将药箱打开,注射器还有各种药剂摆放好。
    抓起酒精棉,先将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消毒,这才开始配药。
    周恒看着老汉,这人吐起来就没完了,到最后虽然还在呕着,似乎胃内没什么东西了。
    周恒看向薛老大,“老办法,将人拦腰抱着,脸朝下,用力挤压腹部,似乎还有东西没吐干净。”
    薛老大赶紧照做,一伸手将老汉从地上拎起来,脸朝着盆,双臂从后方抱紧老汉,用力挤压老汉的腹部。
    哇一声,老汉再度吐出来很多东西,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不过这会儿周恒也能断定,这老汉定是饥饿难耐,所以在水中捉鱼吃了。
    不过鱼是生的,而这水就不用说了,城中人都已经只饮用两处泉水,河水已经被污染,断不能生饮。
    这番折腾后,老汉像面条一样瘫软下来,薛老大将人放下,端着盆子出来,一个衙役要接过去,薛老大赶紧拦住。
    “别动,这东西倒在哪儿哪儿有人患病,必须统一收集销毁。”
    说着去车上找到一个带盖子的桶,将这一盆呕吐物装在里面,盆子也是用破布擦拭干净,盆子喷上消毒液,破布也丢在桶中盖好。
    薛老大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群人,这才看向刘仁礼。
    “大人还是问问,这些天他们医治过多少人?人都在哪儿?是不是真的有烧死的?如若医治过的人,直接放入安置区,要及时找到,不然这疫病真的在安置区扩散,我们也没辙了,我们的药已经不多,别说来千八百人,就是几百人都不够用。”
    刘仁礼点点头,黑着脸看向身后跪着的几个人,压着怒火看向张主簿。
    “你带着他们几个,去远点儿问清楚,如若真的有进入安置区的,抓紧将人找到。”
    张主簿领命,与几个衙役押着人朝东侧挪出去十来米,开始盘问。
    房内的周恒,蹲在老汉身侧,看向张安康和屈子平。
    “体温都是多少?”
    屈子平抱着几张木板,赶紧说道:“一号患者体温三十九度,身上有红点儿,衣衫和发髻上可见虱虫;二号患者体温三十八度六,手脚均有伤口,伤口有感染迹象;三号患者体温三十八度九,口中脸上又疱疹,四号老伯体温四十二度,右脚大脚趾肿大一倍,已溃烂发黑。”
    周恒点点头,“全部给药,治疗方案依旧,链霉素和磺胺嘧啶静脉推注,四号老伯链霉素加一倍,然后给五十高糖。”
    二人立马动了起来,周恒看向德胜。
    “准备两个无菌包,你给二号患者清理包扎,我给四号老汉切除脚趾。”
    德胜怔了一下,赶紧动了起来,将一个托盘放在周恒身侧,自己则端着另一个托盘去了二号的身前,麻醉清创缝合,做得有板有眼。
    屈子平给老汉开始推药,似乎是腹中充斥的东西排空,没了刚刚的躁动。
    周恒瞥了一眼德胜,遇到如此大量的患者,是最锻炼人的,德胜的能力不算出众,不过非常的刻苦练习,此刻缝合的动作极为纯熟。
    深吸一口气,周恒也开始给老汉的脚趾周围进行局麻。
    脚趾肿胀成黑色,已经完全保不住了,此刻高烧一个原因是鼠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体内的细菌感染,如若再不治疗恐怕就是毒血症。
    这会儿想要签字是不可能的,这几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老汉的家人,周恒管不了那么多,消毒后铺上孔巾,开始切开脚趾的皮肤。
    一股恶臭的黑血伴着脓液流出,周恒擦拭干净创面,不断分离,还算幸运流出一定脓液后,血液也变得鲜红起来,不过这脚趾第一节已经腐败,保住是完全不用想的。
    现在的条件有限,周恒举起手术刀朝着关节连接处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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