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愁云笼罩,人人如丧考妣,朱泚自从昨晚再次重度昏迷后,便一直没有醒来,脉搏越来越微弱,几名御医经验丰富,知道天子已经熬不过今天晚上,只得向肖皇后汇报。
    肖皇后吓得不知所措,还是刘贵妃反应敏捷,立刻派人通知刘丰。
    一般天子病危,往往是大臣云集,群情忧虑,商议社稷延绵。
    但朱泚病危,满朝文武大臣几乎一个都没有来,这也难怪,刘丰的相国府几乎夺了整个朝廷六部大权,却得到了朱泚的默许,早就让朝中文武大臣心怀不满,加上这两天军队借搜查粮食为由,大肆抢掠豪门大户,朝中文武家里几乎都遭了殃,还会有谁来给朱泚送葬?
    但这些都只是一种情绪,真正的原因是站队,没有谁敢在最后关头,还在站在朱泚一方。
    院子里只有肖氏子弟和刘氏子弟,还有一些小外戚,像王德妃的父亲和兄弟,韩贤妃的父亲、金昭仪的父亲,李昭容的兄长等等四十余人,这些人虽然没有掌权,却个个是国公、郡王,他们都是洛阳城的外戚权贵,每家都家资巨万。
    几名核心人物陪同在天子床前,等待着天子的最后一刻,外面戒备森严,无数侍卫将整个寝宫团团包围,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没有了刘丰、向飞等人,外面等候的一群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
    他们此时担心的并不是朱泚的生死,而是自己的命运,可以说,这群人是朱泚王朝的最大利益获得者,朱泚让手下最喜欢的一点,就是慷慨,但没有什么规则,完全是随心所欲的慷慨,一个为他出生入死卖命的将领,可能还不如陪他睡了一夜妃子的父亲获得赏赐多。
    这些人府宅基本上都是洛阳的名宅,都是唐朝亲王或者皇亲国戚们留下的巨宅,最小的都要三十亩,像王德妃父亲王永泰的府宅,占地两百亩,是太平公主在洛阳的宅子,光后宅的一片湖水就有五十亩。
    一旦晋军入城,他们必然首当其冲,财富保不住,性命恐怕也保不住,这些人的家族没有底蕴,基本上都是暴发户,平时没有什么道德约束,可以说恶行累累,现在连树倒猢狲散对他们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王兄,如果他们进城,你说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躲过一劫?”韩贤妃父亲韩运昌低声问道。
    这是每个人都在殚精竭虑考虑的问题,谁也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收刮的钱财拱手送人,但每个人都束手无策,现在难得聚在一起,大家谈论的当然是这个所有人最关心的话题。
    王永泰哼了一声道:“大不了我继续回老家种田,难得没有那些身外之物,日子就不能过了?”
    他这番话引起众人一致鄙视,明显心口不一,这个爱财如命的老守财奴,让他放弃优裕的生活和庞大的财富,回乡去种田,还不如杀了他。
    韩运昌脸一沉,着实不满道:”“我在说正事,王兄何必与我开玩笑?”
    王永泰双手一摊,“你问我,我会有什么办法,大不了带点随身细软,等城破时混出城去,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了。”
    众人苦笑,所有人想到的都是这个办法,等城破混乱时出城,可万一没有发生混乱呢?
    金昭仪的父亲金富和韩运昌的关系很好,他把韩运昌拉到一边,低声道:“我现在正在用一个办法,说不定能逃过财富清洗。”
    “什么办法?”韩运昌急问道。
    “我在城内买了一座小民房,带院子那种,我把十几箱金银和几千贯老钱先藏在民宅内,我让小儿子一家扮作平民住在民房内,晋军入城一般不会抢掠民财,这种普通民宅比较安全,其他财富房宅交出去也无所谓了。”
    韩运昌眼睛一亮,这个倒是个好办法,他点点头,“多谢金老弟,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外传!”
    “放心!我的嘴严得很,绝不会外传。”
    韩运昌虽然这样说,但金富却后悔了,这个韩运昌是出了名的快嘴,自己教他的办法恐怕很快就会人人知道。
    就在这时,大家似乎都听到了什么,都停住了议论,站起身向寝殿内望去,大家都隐隐听到了哭声,所有人心中一紧,恐怕他们最不愿面对的事情终于来了。
    “咚——咚——咚——”
    皇宫的景阳钟敲响了,正式宣布天子朱泚驾崩,肖万鼎和刘丰随即拥立太子朱椿为新帝,由其母亲肖太后垂帘听政。
    肖太后哪里还有什么朝政可听,她按照父亲的意思,册封父亲肖万鼎为郑王,两个兄长为郡王,又册封向飞为汝王,册封刘丰为汴王,其余兄弟子侄皆为国公,同时大赦囚犯,无论是否死罪,皆一并释放。
    天子驾崩,使得虎贲卫和千牛卫之间的冲突不了了之,但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冲突,在刘丰的调解下,肖万鼎和向飞达成防御分工。
    洛阳城的东城和北城由虎贲卫负责守卫,南城和西城由千牛卫负责守卫,他们在民间也抄没了近十万石粮食,使粮食总数达到三十万石,这些粮食主要供应军队,普通百姓实行配给制,每人每天只有一碗粥,饿不死就行了。
    两支军队和百姓开始在城内空地上种植豆子,防备将来的饥荒。
    ............
    就在朱泚驾崩后的第三天,晋王郭宋率领一万骑兵抵达了洛阳,郭宋在新安县就得到了蒋敏送出来的消息,朱泚在昨晚驾崩。
    他最关心的李镇父子也死了,死在朱泚之前,官方有了报告,暗示李镇兄弟三人和两个儿子死于毒杀。,也就是朱泚在自己驾崩前先赐死了李镇。
    郭宋抵达了西大营,他将王帐设在西大营,他抵达王帐内坐,姚锦、李冰、张云、裴信等大将纷纷赶来觐见。
    这些主力大将都是他在河西一手提拔起来,对他忠心耿耿,也是跟随他打下江山的梁柱,加上河西朔方的梁武、岭南的康保、巴蜀的张拓、安西的罗大霄以及陇右的安仁贵,郭宋一共封了九名大将军,拥有近六十万大军。
    李镇之死去除了郭宋最后一个心病,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彻底消灭朱泚的王朝的时机已经来临。
    “各位想必早已憋足一股气,明明可以夺取洛阳却迟迟不动,非要等到本王到来不可!”郭宋对众人笑道。
    姚锦躬身道:“我们攻下洛阳,和攻下其他普通城池没有什么区别,意义不大,但殿下就不一样,攻下朱贼老巢当然应该由殿下来完成,这是天下人众望所归,意义重大,我们完全理解,也完全支持!”
    郭宋点点头,“那我们就回到战场,讨论一下怎么夺取洛阳!”
    郭宋命人将洛阳城的模型搬上来,这是去年就完成的模型,长宽各有一丈,造得非常精细,基本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众人围在放置模型的台前,郭宋笑道:“大家应该都有自己的攻城腹案,都说说吧!”
    他拍拍裴信的肩膀,“拼命三郎最性急,让他先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裴信的性急出了名,很多年前就被誉为拼命三郎。
    裴信心知肚明,这里面数他的资历最浅,让他先说,大家都没有意见,也就免去了姚锦和李冰之间的不快,晋王不露声色,便平衡了众人之间的争功。
    裴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卑职就先献丑!”
    他拾起木杆,指着西城道:“卑职驻扎西城,对西城墙的情况很熟悉,俗话说,上兵伐谋,现在守城军队士气低迷,没有人愿意卖命打仗,卑职怀疑,只要我们大举进攻,士兵都会争先逃命,当然,这只是猜测,我们不能冒险,但我们可以接受城内大将的请降,在他守城的范围内,上下配合,便可以一举攻下西城。”
    “有请降的大将吗?”
    “有!卑职已经接到三名大将的请降书,都是千牛卫中比较高的级别,前将军王广陵,左将军刘昆以及虎贲郎将张宏,他们三人的军队加在一起,就接近一万人了。”
    郭宋点点头,又问道:“皇宫那边情况如何?”
    郭氏问皇宫,实际上就是问姚锦,姚锦大军包围北面,主要就是面对皇宫。
    姚锦微微笑道:“皇宫北城墙的防守确实比较有趣,一段时间是宫廷侍卫镇守,后来又换成虎贲卫军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上午又换成了宫廷侍卫,就像王献忠在和肖万鼎在争夺防御权一样,但事实上毫无意义,卑职带来十架重型投石机,已经到位了,甚至不需要用铁火雷,我们只要投掷上去几百桶火油,皇城就失守了,不伤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皇城。”
    “张将军呢?”郭宋又笑着望向张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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