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对白_现代耽美_BL 作者:kinkin

    肤浅对白 第10节

    肤浅对白_现代耽美_BL 作者:kinkin

    肤浅对白 第10节

    谢白景急着打电话让他妈别来凑这个热闹,可为时已晚。谢母甚至临时翘了麻将局,回家换了件衣服化化妆,正儿八经地认为自己必须得来,还不能给儿子丢人。受到拒绝,她第一反应是暴怒不堪,认为自己不受待见。谢白景特地出了门在走廊上打的电话,可母子俩争吵的声音仍传进室内,甚至让柯江开始觉得他是否做错了事儿。

    柯江本想得很简单,中国人注重年节,正好才初二,请谢白景与其家人吃一顿无可厚非,虽没知会谢白景一声吧,但也还挺体贴的。只是没有料到谢白景家里关系这么僵,与他自己家里有过之而不及,好心反成坏事。

    谢白景收了手机,回到房内,浑身隐隐的怒意,在看到柯江时才勉强收敛几分。

    柯江正站着看他,干巴巴地:“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让司机别去接。”

    谢白景深呼吸几次:“我妈妈她……柯总多多包涵。”

    柯江不明所以地笑道:“那当然。”

    谢白景沉默地回房,将身上价格高昂的西服换回来时的羽绒服毛衣牛仔裤,从方才的矜贵变回学生模样。

    柯江安排人订了当地最好的酒店,没带上司机与助理,在紧俏的春节档期硬是挤压出一个偌大的包间只供他们三人吃饭。桌上珍馐美馔如流水般送上,柯江坐主位,左右两边是谢家母子,本预料中的是和睦融融的气氛,不成想这竟然变成了他史上最尴尬的一场饭局。谢白景完全不愿多说,他与谢母对话两句,谢母的普通话中还掺杂着方言,说话半粗不俗,让他颇感不适应。

    谢母其实长得很漂亮,眉眼秀丽,她儿子的五官多半是遗传了她。只是多年在市井牌桌上浸 y烟酒,又未好好保养,她的美相比之下就未免显得有些俗艳,涂着过粗过黑的眼线,不合时宜的口红颜色,老式的纹眉痕迹,都无一不使她本应拥有的美丽变得拙劣。见过柯江,她大肆惊讶了一番柯江的年轻有为,殷勤地布菜倒水。只是她习惯开的玩笑太越界,讨好又太刻意,虽柯江一向在应酬上称得上得心应手,也在她密集的语言攻势下节节败退。

    她不停地提及关于柯江私生活与伴侣的话题:“老板有没有女朋友了啊?这么年轻又这么帅这么有钱,一定后面追的女孩子能排到天安门去哇。”

    柯江心想,我倒是挺看得上你儿子的。

    他抬眼与谢白景对视一眼。谢白景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克制,在与他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微微一顿,随即毫不避讳地回视回去,他的平淡仿佛带着刀锋的尖锐。柯江一手轻按住桌上转盘,佯装不经意地为谢白景夹持一块扇贝,放在碗里。谢白景眼神微动,低头夹起吃了,柯江瞥见,唇角悄悄地勾起。

    谢母终于放弃了柯江身上的话题,开始转而陈述自己家的状况,这倒是柯江最感兴趣的。她见柯江终于有些积极的回应,神色一转,显得凄凄切切:“他爸爸老早抛妻弃子走人了,一直以来我带着白景长大很不容易啊,买件衣服的钱都要从牙缝中抠出来。柯总你是少爷,肯定不明白的。他外婆又得了老年痴呆,住在养老院里处处要钱……”

    柯江听着听着,才发觉有些不对劲,面色有些控制不住的尴尬。

    “闭嘴。”谢白景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几乎绷成一根弦。

    柯江也没想到谢母突然揭开伤疤与人瞧,下意识地往谢白景那看了一收回,僵硬地另起话题:“住在养老院吗?”

    谢母:“对啊!”

    “我知道一些地方养老很不错,”柯江道,“如果你们同意,可以把老人送来s城安置。离得不远,看望也很方便。”

    谢母面露喜色,正要以推辞作应承,谢白景又断然回绝:“不用了,柯总。”

    柯江早知他是油盐不进,已经习惯。再说小孩年轻气盛,被自己妈妈在场驳了面子肯定不舒服,闻言便埋头吃饭,不再强求。而谢母显然有些不满,暗暗向儿子瞪视许多眼。

    三人都没喝酒,一顿饭很快结束。柯江温和道:“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不用,”谢母道,“那怎么好意思。”

    谢白景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仿佛置身事外。

    三人还是上车了,车途上无人交谈,只有车载音乐在孤单地响。柯江坐在副座,偶尔从后视镜瞥到后排,谢母像是肚藏恼火,独自对着手机发语音。谢白景则坐得离母亲不近,靠着车窗,好似有些疲倦的模样。到了谢家的小区门口,谢母便说要下车。谢白景突然开口:“我等会回去。”

    司机已经下车为他们开了车门,谢母站在车外,狐疑地盯了他一眼,点头走人。

    柯江转过头看他:“你有话跟我说?”

    稍显昏暗的车内,空调开得很足,温暖到连空气都快融化。而谢白景仍然像块无法融化的冰,薄唇微抿,显出有些凌厉的弧度。眼睛恰巧落在晦暗下,看不清神色,不过想也知道,大概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中带有些许戒备吧。

    柯江决定主动开口:“这还要生气?我确实是无心的,不知道你家是这个情况。”

    “我不是在为这个生气,”谢白景一手搭在把手上,微微俯身,与柯江靠得更近,并清楚地看得到柯江的睫毛颤了颤,如蝴蝶的羽翼,“柯总,您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您一直在冒犯我?”

    他的吐息几乎要落在柯江的鼻尖上,声音有些低哑:“我们不需要走得这么亲密,您为我安排任何工作,无论难度如何,我都会尽力完成;公司想让我学的想让我说的,我绝不会拖后腿。我很感激您,但我们的私生活没有必要……走得这么近。一而再再而三,您一直在罔顾我说过的话。”

    柯江缓慢地眨了眨眼,这个距离有些近了,近到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不属于任何一款名牌香水,而是清爽自然的气味,裹挟着冬日的寒气。以至于他微微失神,根本听不进对方在说什么。

    谢白景沉默数秒,给他走神的时间,接着道:“我不是同性恋,柯总。这句话不是第一次说了。”

    柯江突然笑了笑,在谢白景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面颊上小小的酒窝,“唔,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呢?”

    谢白景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因这小小的凹陷乍然停顿住。

    “这边的养老院条件很糟糕吧,”柯江转回身,在副驾驶座上舒服地坐定,临时扯开话题,“把你外婆送来s城,我可以给她安排很好的地方,你随时可以去看她。最好的医生、药物、护工,环境任她挑,费用我出,能活多少年我出多少年。”

    谢白景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用了。”

    柯江:“那我再让人看看这边有什么好点的地方。人活到老了,还不能让她享点最后的清闲?再说了,”

    “你是未来的大明星,”柯江笑道,“这算我干涉你私生活吗?啊?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不想让自己员工未来因家人待遇太差而上头条的老板而已。”

    谢白景:“我以为我说得很明白了。”

    柯江敷衍道:“是是是,你不是同性恋,但我是,我就看着你我乐意。快回家吧,明天记得态度好点,对每个人说的话都得至少多于今晚说的话啊。如果你给我长脸了,那我就考虑不当同性恋了,行不行?”

    谢白景静了静,柯江没有回头看,只竖起耳朵,从后面人平稳的呼吸中试图揣测他是否有沟通失败的挫败或愤怒。然而谢白景什么都没有,短暂的沉默过后,利落地开车门下车。司机一直在车外的寒风中等候,见他出来方进驾驶座,示意将开回酒店。

    柯江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高瘦的人影慢慢地变小直至消失,面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

    “王叔,”他突然说,“爱情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司机心想他该喂碗ji汤还是老实说,有些尴尬地:“小柯总,我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呢。”

    柯江的唇角弯了弯,哈哈笑一声,还挺骄傲:“我也不知道。”

    第24章

    第二日中午吃过午饭,谢白景主动前往酒店大厅等待。司机载着柯江与他,一路往s城驶去。

    年初二的高速路上,相比前几日,车流要稀疏许多。昨夜两人刚在车里达成一段半尴不尬的对话,今日见面总还有些尴尬因子的残留。在车上,一个躺在座椅平放着的副座上,戴着眼罩呼呼补觉,一个坐在另一边的后座,无声地把弄着手机。若不是司机习惯开柔和的音乐伴程,恐怕他们所在的车会成为这条路上最沉默的一辆。下午才至s城,宴会安排在晚上,便先在酒店柯江常年预定的一间套房休息。

    柯江睡醒又说饿,酒店立马送上正宗的英式下午茶,是他以前喜欢在这儿吃的口味。

    柯江指使谢白景:“你吃一半。”

    谢白景摇摇头。

    柯江像个面对小孩儿的家长,半说教半埋怨:“晚上有你饿的份呢。吃。”

    谢白景深吸一口气,坐在他对面,拿起一个小小的手指三明治。他不喜欢西式点心,对那些美貌又甜腻的小蛋糕小点心几乎没有投过目光,对红茶似乎还算看得惯。而柯江恰巧最喜欢的就是甜食,虽为身体着想,小时候饮食都有营养师严格控制糖分的摄入,但之后他去了国外母亲处,就没那么多顾忌,想吃就吃。柯江瞥他一眼,按了铃,简单地吩咐人再送些中式点心来。

    谢白景有些意外,抿了抿唇,没有多说。酒店飞速送来数笼各式粤式点心与云吞汤面,这些较和他的口味,但当他注意到柯江只动了几下筷子后,也很快停下了。

    万一以后成了,柯江坐着发呆,心里嘀咕,请的阿姨还得兼顾中西餐,不然都吃不到一块去。

    晚上吕导的生日宴规模并不大。柯江就是想寻个由头拉上谢白景见见面,带谢去拉拢个资源倒还是其次。他对着谢白景是软硬手段都使过了,依然进度条为零,前途漫漫无归期。经过这段时间的苦苦思索,他不得不将归结于谢白景脑子有点问题——但没办法,谁让他就稀罕这一口的呢。他只能再以温柔攻势、配合奖励诱惑,最最后再尝试一回。

    凡事不过三,这回若还是凉了,他就彻底放下,爱咋咋地,不缺这一个。

    这也是谢白景头一次在正式的场合与这些所谓上层名流见面。他从未经历过,万幸有这一副皮貌与任你惊天破浪我小舟行船过千山的淡然气质,不为任何没见过的事物、不了解的人物露出丝毫青涩与拙劣,竟比不少所谓二代看起来更为内敛稳重,还是很拿得出手。虽话少不擅奉承,但人靠衣装,身旁又有柯江坐镇,旁人反不敢小瞧了去。这一点最受益的还是柯江,带着谢白景满场乱逛,见着熟人就嘻嘻哈哈一番,介绍下自己身旁俊朗又稳重的年轻人,反正是比搂着网红的张云天看起来有面子得多。

    生日宴的主人公吕导着实太忙,但还是前来与柯江聊了一会。主要是柯江在说,笑眼弯弯地祝人生日快乐发大财收视长虹云云。对面看见他与他身后的年轻人,也都懂了,承诺说开年的戏让谢白景去试试。

    有这样的话已经足够,柯江一个眼神暗示,谢白景便自发地上来敬酒,模样谦逊而不谄媚。

    待吕导走后,柯江附耳对他道:“挺乖的啊。”

    谢白景瞥他。柯江只小饮了些许酒,眼睛在水晶灯金碧辉煌的照耀下显得很清透。他长相清俊,一身高定西装极其矜贵,多年来的经验使他熟稔这样的场合,一切交流举止都显得游刃有余,乍一看,仿佛真是个优雅从容的贵公子。只是此时对着谢白景附耳轻语,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语气刻意又带着丝丝讨打的贱味儿,神态又暴露出幼稚的本性,实在与他的外貌有些反差。

    柯江心想这人怎么不刺我了,又试探地调侃一句:“以后都这么乖就好了。”

    谢白景回过神,面色从容:“柯总,注意您的言行举止。”

    “拉倒吧,”柯江小声说,“你在这不憋的慌?我看你快憋死了。”

    谢白景抿唇不语。

    柯江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是时候开溜了。”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潇洒地转身,往宴会厅的大门方向走去。谢白景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见这人走两步停一步,好似只是在随意地逛着,碰上人了,不熟的就点头致意,熟的则微笑寒暄,一路气定神闲磨磨唧唧,没有人觉得有异,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大门。侍者上来为二人穿上大衣,温和有礼地送两人至等待他们的车前。

    司机将他们送至下午休憩的酒店套房。套房的客厅有一扇完整的落地窗,正位于s城市中心的高层,可以俯视整个城市的万千灯火。一晚上的应酬比写论文还耗费脑子,再加上这几日都过得不算顺畅,谢白景ji,ng神有些疲惫,坐在中央的沙发上,没有玩手机,好似人在放空。而柯江却早已习惯,坐在落地窗旁的高脚凳上,边喝香槟边欣赏夜景。酒店为他们准备了晚餐,两人却都没有动。柯江状若无意地道:“晚上就在酒店休息吧,给你开了套房。”

    谢白景:“不用了,我今晚就回去。”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柯江的声音里带着笑,“我已经知错就改了,还不信我?”

    谢白景微微蹙眉,侧头与他对视。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他们二人,一时间静得仿佛时间停止了几秒钟。

    柯江看向他,不由自主地放下酒杯。他轻声说:“你看起来很累。”

    谢白景:“过年总是很累。”

    “是啊,”柯江看向窗外,懒洋洋地,“应酬数也数不完……像今天晚上那样,其实我真不喜欢,没意思,憋得慌,但没办法,不去还得去对不对。虽然是富二代,但我也不是想干嘛就能干嘛的富二代,要到那个地步,我爹还得再努力一点儿。人生在世,哪个能随心所欲呢。”

    谢白景有些怔愣。

    柯江转笑:“不要这么严肃。小谢,我是看你太累了,想分享一下人生感悟嘛。要论苦,我肯定是没你苦的,可是苦这个东西,哪能放在一块儿比呢。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抗拒我,我就是心疼你,想让你别那么苦那么累,我错了么?”

    “有些好意可能别人并不需要。不过您理解不了我,就像我也理解不了您。”谢白景平静道。

    柯江:“就像我喜欢你这件事,对吧。你理解不了我,我也理解不了你。你说,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呢?我真有那么丑么?你得找个天仙啊还是咋地。”

    谢白景:“因为我不是同性恋,我也不喜欢你。”

    柯江自嘲般地笑:“你有时候也太直白了点。”

    谢白景似在思考措辞,沉默两秒,难得以不敌对的语气,平和道:“柯总,也许我们应该有效的沟通一次……”

    “停。”柯江作出手势,“到时间了,过来看看。”

    谢白景止住。

    从他的视线里可以看到,在满城的璀璨灯光之上,晦暗的天空中,沉寂数秒后,一下,两下,三下,升起数个耀眼的光点。随之无声地轰鸣之后,各自绽放出惊人灿烂的花色,仿佛裹挟着火光的光亮乍然漫天散开,极速坠落。在天上还弥漫着隐隐的烟雾时,又有数颗烟花冲上云霄,绽开,轰轰烈烈,火树银花。就算s城繁华的夜景如何迷人奢靡,在此时竟也要退让三分。整个偌大的酒店套房在静谧之中,从四面八方兀然响起极致浪漫的钢琴曲,由轻至重。若这是一对恋人的求婚场景,足以使他们记入人生回忆录。

    柯江的唇角微微勾起,在发觉年轻人短暂失神的片刻。

    谢白景在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市区禁燃。

    他很快觉得自己太过好笑,以柯江的身份,怎么会在乎这个。

    柯江轻声问:“我让人放的,喜欢吗?”

    谢白景依然没有说话。他第二个想到的是——

    这是什么追小女孩的把戏?

    是否还要再加上浮夸的玫瑰花、一两只皮包、一把车钥匙?若柯江觉得他是会为几朵焰火而委身人下的人,未免太过好笑又荒谬。

    在这个时候,他竟没有愤怒,只感到无可奈何。每当他对柯江观感稍稍变好之时,柯江就会以种种方式证明这没有必要。他曾对柯江越线的亲密敷衍推脱,对柯江温柔的示好冷漠地拒绝,对柯江的强吻暴揍一顿,说过三次“我不是同性恋”,尝试正常的沟通。而事到如今,柯江仍然将他视作供于俯视亵玩的玩偶,只需以小小的甜头,便可拿捏在手心,耳朵里永远不会进入谢白景的声音。

    而令他最失望的不是柯江的轻佻,而是他自己的无能为力。跨越阶层身份的鸿沟,身负的拖累,无法达成的野心,他本该毫无畏惧地撕破这荒唐的局面,却又被种种禁锢所束缚,捆住手脚,绑住口舌。

    “放完假得加上表演课,准备进吕导的剧组,不过演得不好也没事。”柯江毫无所觉,看窗外盛烈的烟花,颊边尚有微陷的小窝,“刚收到消息,有朋友在你家那投过一家私立医院,可以接你外婆过去养病。”

    谢白景站起来,突然说:“我要回家了。”恐怕他再待下去,两人免不了一打。

    “现在?”柯江回头看他,这个才刚刚二十岁的年轻人,还穿着西服,挺拔地站立,与他对视着。

    柯江本来还留了许多节目。烟花只是一个烘托气氛的开始,他本设想的是与谢白景静下心来聊一聊——不是“我是同性恋”、“我不是同性恋”这样的争执,而是认真地,想告诉谢白景,他还确实挺喜欢他的。不算什么包养潜规则,也本应与傲气和自尊无关,只不过试一试,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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