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上报中央
    诸方纷议不定,最后王安石和苏油只好联合上报中央,将两浙路各方势力提出的方案一一列明,请中书和赵顼决定。
    这是一道宏伟的蓝图,仅仅常秀苏湖润,就规划出整整二十万顷良田,这还没有包括广德军,江宁府和太平州的三个天然大湖和人工大浦。
    曾布甚至给两浙路转运司上书,鉴于太湖一期的成功开发和二期的宏伟展望,他也想效仿苏油与王安石,在饶州使用同样的模式,依托永平监和旁边信州的铅山场为本,联合南康军,江州,饶州,开发鄱阳湖地区!
    这个纯属胡闹了,鄱阳湖与太湖根本就是两回事儿,那里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而且鄱阳湖的入水可没有太湖入水那么温柔,一来就是猛的!
    于是苏油给曾布回信,老老实实丑表功就好,千万不要再水利上露怯,你在两浙路可是有一个对手,人家现在算是半个农业水利专家,就在这上头等着你呢,你是不是傻?!
    两监铜利还不够你嘚瑟的?还非要在别人擅长的领域踩别人一脚?小心踩到陷阱里头去了!
    然后随便列举了几个问题。
    如今的鄱阳湖那是出了名的“水来一大片,水去成一线”,你要搞滩涂开发,除了修堤围还有什么办法?对付长江的大洪水,你那堤围得多高多厚才扛得住?
    你去好好翻翻地方志,汉唐时期的彭泽有多大?那时候的南昌城,就在湖边!现在有多远?都快两百里了!
    每年枯丰季节,鄱阳湖面积变化有多大?它的存在,对每年洪水期调控能力有多强?让下游南康军和江州的受灾风险降低了多少?
    如果你强行减小鄱阳湖的面积,大江洪水来时你是保你的圩田?还是报下游两个军州的传统耕地?
    你要是能够将这些问题统统搞定,那你就弄!
    每个地方的发展优势都不一样,你饶州有个景德镇,以及浮梁,那里有全大宋最优质的的高岭土资源,有最好的瓷器加工业基础,还有名茶,药材。从唐代就是御贡瓷,茶叶和中药材生产基地你知不知道?!
    你是疯了要跟吕嘉问在土地开发上别苗头?!
    曾布看到这封痛骂他的信,心里头反而美滋滋的,对着石通抖着信道,你看,少保还是偏向我这边的,路子都给探好了,你们四通的大磁窑啥时候能整好?
    ……
    王安石和苏油的奏报,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老一小在放空炮!
    苏油这回纯粹被老王连累得惨,明明从来都是实事求是的人,就因为老王的前科,被人怀疑放空炮!
    不过也实在是怪不得朝中怀疑,江南本就繁华,经过五代纷争后,从南唐开始便重新经济崛起,一直开发了到了现在,蜀中自仁宗朝崛起之前,其实宋代的经济中心已经整体移向东南。
    在所有人的心里边,都认为苏湖一带早就开发完毕,如今一下子又冒出来二十万顷,还良田,前头几十任转运使都是傻子吗?要等到你苏油来捡这大便宜?!
    中书里边,韩绛和吕惠卿的意见截然相反;
    其下,章惇控制的三司和邓绾控制的司农寺,意见同样截然相反;
    再往下,太监控制的都水司,和官僚们控制的河渠司,意见再次截然相反!
    赵顼彻底蒙圈了,这可怎么弄?!老子到底该听谁的?!
    要是苏油一个人的意见,那别人要反对可能都得掂量掂量,赵顼也大概率愿意相信。
    问题是,王相公……嗯……荆湖开发倒算是成功的,可河北治理差点就被别人忽悠瘸了。
    要不是苏油与司马光及时拨乱反正,那黄河今年都不知道会泛滥成什么样子。
    今年黄河大汛,彻底验证了“回流说”有多糟糕,在北河如此给力的情况下,旧河道部分地方都发生了泛滥。
    如果真的堵塞北流,今年的河北,怕是刚刚经历旱情之后,又得再次遍地洪水!
    那真是再怎么救都就不回来了。
    河北都水监的程昉,最初回河论的坚决倡议者,在故道决口处跪地痛哭,为自己的愚蠢痛苦自责。
    要是真的按照他的意见来做,这就是千古罪人!
    又是惊吓又是惶愧,坚持到抗洪抢险结束,就一病不起,给活活给吓死了!
    王安石也曾经提议过回流论,自己也差点听从,赵顼每想到一次这个,背心就得冒一次冷汗。
    所以惊吓之后的大惊喜,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幻——江南膏腴之地,环太湖水利大工程,涵盖六州一军之地,占了两浙路一半的范围,总计土地面积二十万顷,刨去原来已有土地,属于升等改造的部分,新地也是十三万顷之多。
    而且这二十万顷,全都变成不忧旱涝,一年两熟的上田。
    今年是全面推广占城种的第一年,七月第一季亩均产四百多斤,九月第二季数据还没有报上来,不过据说往年里一百来斤是跑不了的。
    一年一亩六百斤!二十万顷!
    一亿两千万,石!
    如今朝中对这颗大卫星议论纷纷,不管是讥讽,质疑,反对,还是赞同,拥护,呼吁……正的反的,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件奇闻,总结成了六个字。
    苏湖熟,天下足!
    登极七年半以来,就有六年都是在遭灾——旱,涝,蝗,彗,地震,山崩,陨石,雷击,日食……
    老天爷仿佛和赵顼开够了玩笑,突然整这么一出……
    赵顼还真感觉有点不适应。
    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是也是一个敏感而自卑的人。
    按理说,自卑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皇帝的身上,但是赵顼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自己的成绩,他很谦逊,屡次禁止臣下妄上尊号,即使完成了荆湖归流,完成了河湟攻略。
    而对自己的失策,他很敏感,对新政也是战战兢兢。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智慧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是道德楷模。
    因此他对司马光,对王安石,甚至有一种崇拜的心理。
    赵顼很孤独,整个国家,能与他有志一同的,以前只有一个王安石。
    而王安石的做法,不但没有让这个国家真实地强大起来,反而使它陷入了一种形态上的混乱和对立。
    一个缺乏自信的人,却要咬着牙坚持大多数人都反对的事,这就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这种折磨,比孤独还要可怕,损害着赵顼的健康。
    王安石和苏油的联合奏报,赵顼非常清楚,要是仅仅苏油一个人弄出来的,估计都到不了自己的案前。
    明润,太年轻了。
    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提拔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来,那绝对是一场灾难,不管是对苏油,还是对自己。
    枢密副使,吊尾巴的参知政事,都是最勉强的选择。
    而且从苏油的态度上看,这娃自己也很挑。
    在韩琦富弼文彦博王安石司马光赵抃张方平手下,绝对会服服帖帖;
    或者韩绛,薛向,蔡挺,章惇,曾布,甚至吕嘉问,都能合作,不过那就得以他的意见为主。
    至于吕惠卿?邓绾?王雱?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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