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檀次嫡子吴提一听,当即站起来表示强烈反对,“父汗,我等岂可不战而走?如此岂不有损您的威名?”
    大檀一听觉得这个二儿子的话也说得不错,他的汗位得来不正,要不然柔然汗国的大臣多是由他的兄弟子侄当任?就是为了巩固统治才把他自己的兄弟叔伯子侄都任命为高官权贵,这些人要么是王庭重臣,要么就是镇守一方的统兵大将。
    大檀又看向自己的哥哥蹋乌忽录:“兄长,此事你怎么看?是战是走?”
    蹋乌忽录思索一下抚胸说:“可汗,以三千人马与三万余铁骑对阵,正面交战胜算不大,不过吴提所言也不错,就这样走了,也的确有损可汗威名······”
    其他人听蹋乌忽录说这种,心中都骂这个老狐狸狡猾,你这不等于啥没说么?
    大檀不由感觉无语,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哥哥的性质不喜得罪人,吴提和乞列归这两人总有一个日后要继承他的汗位,得罪哪一方都不好。
    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坐在哥哥旁边的侄女——图真公主,这个称号是他封的,这个侄女足智多谋,又与魏国交手多次,一向是胜多败少,于是笑着问:“图真啊,你一向有主意,也擅用兵,叔父想听听你的想法!”
    图真公主沉吟一番,起身走出来抚胸说:“可汗,侄女这几年与魏国大军交手数次,他们的战力不逊于我柔然儿郎,我父说得的确也含糊了一些,以三千对三万,在侄女看来,不是胜算不大,而是毫无胜算!其实吴提和乞列归两位哥哥说得都有道理!以侄女之见,我们打不赢也要打,怎么打呢?不是硬碰硬,而是诱敌深入!”
    大檀好奇心被图真公主跳起来了:“怎么个诱敌深入,你仔细说说!”
    图真公主当即说:“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直接对阵拓跋焘肯定是不敌的,我们需要时间集结兵力,所以必须要选择暂时性撤退,
    他们穿越大漠而来,肯定没有携带多少粮草,我们就沿途丢给他们一些牛羊、财物,以此拖延他们的追击速度,也为我们争取集结兵力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如此可以让他们放松警惕之心,等到我们集中了兵力,再······”
    大檀听了之后脸上露出了笑意,心情大为逾越,这个侄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不过他还不能做出决定,他必须要请国事法瓒预测一下此战的吉凶。
    “国师,本汗想请国师作法沟通一下佛祖,询问此战吉凶,不知国师可否?”
    “阿弥陀佛!贫僧添为柔然汗国国师,自当为可汗分忧!”法瓒答应道。
    大檀当即下令:“来人,去给国师准备相应法器,搭建法坛!”
    吴提有些不爽,但还是站出来答应:“谨遵父汗旨意!”
    在吴提的指挥和命令下,一座法坛很快就搭建完成,法坛的周围牵着许多绳索,绳索上挂满了白黄红绿蓝五色风幡,风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经文,这种只在藏区能看见的独特风景——风马旗此时却出现在这里。
    国师法瓒左手持禅杖,右手持佛珠登上法坛,一排十几个和尚走过来围着法坛站了一圈,随后面对法坛盘腿坐在地上。
    一声敲击钵盂的声音传出,和尚们就开始捻着佛珠闭目念着经文。
    法瓒在法坛此时正盘腿坐在法坛上,闭着眼睛,禅杖就放在身侧,左手竖掌于胸前,右手富有节奏的敲击着木鱼,嘴里快速而有力的念着经文。
    刚才还有不小的风,风马旗都被吹得呼呼作响,天空也有些阴沉,而此时突然风停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很快变得晴朗起来,一轮圆日悬挂天空,阳光普照大地,照在人的脸上暖洋洋的。
    包括大檀在内,所有人脸上都呈现出敬畏之色,纷纷双手合十做出虔诚状。
    良久,木鱼声停了,念经声也听了,法瓒睁开了眼睛,脸上呈现出金光。
    大檀立即上前询问:“国师,如何?”
    法瓒缓缓开口道:“若战,必败!东、南、北皆为凶地,唯有西方才是吉祥之地!”
    大檀听得脸色大变,当即下令:“撤!”
    只一个字,所有人都开始做撤退的准备,但凡不易搬动的物件都丢弃在原地,就连可汗的穹庐都被他自己点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根据图真公主的建议,在原地留下些许牛羊,每过一段路程又丢下一些牛羊,还把杀死的牛羊丢弃在水源之处,对水源进行污染。
    撤退半日之后,大檀次子吴提对他说:“父汗,再过一个月就是母亲的生辰,驻守在东部草原的叔父匹黎先想必已经在前往王庭为母亲贺寿的途中了,是派人通知他继续前往王庭,还是让他退回去?”
    北方蛮族有一种恶习,在父亲、叔伯死后,儿子可以娶父亲和叔伯的妻妾,这在中原王朝被视为禁忌,但是在蛮族却很正常,而这大檀可汗就是这么干的,他的叔父斛律当年是柔然可汗。
    斛律被堂弟步鹿真联合大臣树黎夺了汗位,又被树黎劫持到了北燕,北燕之主派人送他回柔然,在途中被北燕大将万陵杀死。
    斛律死后,他的妻儿唯恐被步鹿真杀死,就投靠了大檀这个侄儿,大檀就顺势把叔父的妻妾全部收纳为自己的女人,其中有一个被纳为可贺敦。
    在柔然,可汗正室被称为可贺敦,也叫可敦,等同于中原王朝的皇后和王妃,可汗和可贺敦、可敦这些称呼最先是鲜卑人首先使用的,此后的柔然、突厥、契丹、蒙古等都沿用了这些称呼。而在这些游牧民族之前的匈奴人,首领称为单于,单于正室称为阙氏。
    匹黎先就是斛律的儿子,大檀和他本身就是堂兄弟,大檀娶了他的母亲之后,两人就亲上加亲了,随后匹黎先的母亲又给大檀生了儿子吴提,所以吴提跟匹黎先既是叔侄,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总之,北方蛮族的亲戚关系乱得很。
    这时图真公主对大檀和吴提说:“可汗、吴提哥哥,我以为还是要派人告诉匹黎先,让他率军继续前往王庭,等我们与魏军交战时,正好可以让匹黎先率军从背后杀出,我们夹击魏军!”
    大檀闻言大喜,“甚好,吴提你立即派快马去告诉匹黎先!”
    “是,父汗!”
    ······
    漠北,弓卢水(今蒙古克鲁伦河)南岸。
    一座偌大的军营坐落在河边,军营中插着魏军旗号,这就是东路军永昌王的营地。
    营地内三五成群的兵卒们坐在地上聊天打屁,有的人在营中慢步。
    经过一个月的征战与行军,东路军在永昌王拓跋健的统带下来到了弓卢水畔,沿途除掉了数十个柔然大小部落,斩获无数。
    大部分战斗都是右卫军、骁骑军、沃野军和怀朔军打的,辎重营只打了三个小部落,缴获不多。
    不过赵俊生却很满意,打大仗不一定好,获胜了虽然缴获多,但兵马损失肯定也大,他手里只有三千多骑兵,损失不起,打小部落缴获虽不多,但可以练兵,就这三仗打下来,他指挥骑兵们把所有操练过的骑兵战术都使用了一遍,不但他自己在指挥方面有了实际的指挥经验,将士们也经历过血火洗礼,骑兵方面的战术使用也成熟了。
    赵俊生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听着潺潺的流水,读着花木兰的来信,接到心爱女人的来信对于男人来说是极为喜悦的,而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读信却是最为幸福美好的事情。
    花木兰在信中说他们已经度过了大漠,灭掉了粟水上游地区十几个柔然部落,但更多的柔然部落举族逃走,草原上到处都散落着柔然人逃走时来不及带走的牛羊和遗落的财物。
    而且拓跋焘派出的侦骑探哨似乎发现了柔然可汗大檀的踪迹,大檀带着一些兵马正逃往王庭,此时拓跋焘正带着大军紧紧追击在大檀的身后。
    花木兰在信中除了跟他说一些行军和征战过程中的事情,也在最后隐晦的表达了思念之情,女孩儿嘛,总得矜持一些,还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事事不可强出头。
    赵俊生心里是满满的幸福,他收起书信贴身藏好,这时随从郭毅走过来笑着问:“都统,少夫人在信中说了什么呢?看得您喜笑颜开的!”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少夫人跟本都统的信中写了什么也是你该操心的吗?真是的!”赵俊生挥手赶苍蝇一般呵斥着。
    郭毅连忙拱手赔笑:“是是是,小人不该多嘴!对了,永昌王派人来说斥候在西南方二十里外抓到了一名柔然信使,叫您过去大帐议事!”
    “嗯,走吧!”
    赵俊生来到中军大帐,此时各军正副军主、司马等都到齐了,就等他一个人。
    拓跋健见人都到齐了,就说:“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刚才我们的斥候在西南方二十里抓到了一名柔然信使!根据审问,这柔然信使交代,大檀派他去向匹黎先报信,告诉匹黎先我魏军已经攻入大漠,让匹黎先率军加快速度赶往王庭与大檀的柔然军一起夹击陛下大军!按照信使的表示,匹黎先和他的人马距离我们应该不远了,如今我们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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