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永昌王拓跋健问:“刘继宗,先别吃了,本王问你,柔然人在盛乐城一共有多少兵力?”
    刘继宗并不停下,一边啃着羊肉一边回答:“据属下观察,此时盛乐城最少还有一万七千柔然大军!”
    帐内所有人都有不妙的感觉,甚至有人身上已经吓出了冷汗,如果柔然人把全部兵力都用上,对大娥山堡进行突袭猛攻,以大娥山堡现在不足一千人的守卫,只怕连两天都挡不住。
    赵俊生这时出声询问:“刘将军,你是如何判断柔然人至少还有一万七千人马?”
    刘继宗停下来吃饭,扭头看了赵俊生一眼,那眼神之中的怨恨一闪而逝,大声喝骂:“当然是算出来的,你以为大爷没学过算术吗?柔然人这次并未居住在城内,他们在盛乐城外围着城墙扎下营盘,此次领兵的柔然大帅叫大那,只有他的帅帐设在城内!大爷是根据他们的营帐数量推算出来的!”
    大那与此前被俘的社仑是同一级别的柔然大帅,都是深受柔然可汗大檀信任的亲信,此人在柔然的名望颇高,柔然历次与北魏的交战之中都有他的身影。
    刘继宗继续说道:“大帅、王爷,末将还探查到一个消息,柔然可汗大檀已经决定把可汗王庭南迁至漠南,目前正在前往漠南的途中!”
    “什么?”安原、拓跋健和其他大将官员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大惊失色。
    这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好消息,柔然可汗的王庭一直设在燕然山东北方向的安侯河西岸,距离盛乐城有数千里之遥,若是可汗王庭南迁至漠南,柔然的军事力量必定会大举南移,这对北魏的军事压力将会成倍增加。
    “刘继宗,消息可靠吗?”安原沉声问道。
    刘继宗说:“大帅,当然可靠,这可是末将拼着身死敌营的风险偷听到的!”
    治中从事立即站出来对安原拱手说:“大帅,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快向朝廷禀报,以便让朝廷早点拿出对策来!”
    安原点点头,对主薄吩咐:“立即写一份奏疏送去平城!”
    主薄答应:“是,大帅!”
    监军侍御史古弼对安原拱手说:“大帅,柔然人打算对大娥山堡进行突袭猛攻的事情,我军当速速做出反应,迟则生变!”
    安原何尝不知道,可是金陵大营现在能战的只有右卫军三千人,两千伤兵肯定是去不了的,若是把这三千人抽调去增援大娥山堡,金陵大营实际上就已经空了。
    治中从事说:“大帅可是顾忌若把右卫军派去增援,金陵大营就只有三千辎重兵?若是如此,大可不必,金陵大营在后方,只要前方防线不被攻破,金陵大营就还是安全的!”
    安原权衡了半响,看向拓跋健,抱拳说:“王爷,如今只能请王爷带营中所有能战之士赶赴大娥山增援了!”
    拓跋健抱拳回礼:“本王连夜做准备,明日一早就率军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大娥山!”
    金陵大营外围防线的几个堡垒,只有大娥山堡是距离金陵大营最远的,就算大军全速前进也需要两天才能抵达,右卫军这次去增援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到。
    大娥山堡目前的兵力只有怀朔镇戍军三个幢,好在这个堡的地理位置很险要,柔然人如果没有完备的攻城器械,想要在两天之内攻破也有很大的困难,除非舍得死人,但有时候舍得死人也不一定能破城,须知没有人不怕死,死的人越多,后续攻城的兵卒就会越来越胆怯,战斗力也就越来越弱。
    拓跋健率军离开的这天深夜,南天堡以西二十里外的山梁上出现了一条蜿蜒曲折的火光,原来这是一支兵马正从北方翻山越岭而来。
    等到这支兵马走到山下,领头的大将举手示意所有人都停下来,只留下一支燃烧的火把,让其他所有火把都熄灭。
    领兵大将举着唯一的火把不停的摇晃,前方两里之外很快出现了火光,火光也很快摇动起来。
    见到前方有了回应,领兵大将当即下令全军迎上去。
    一个骑士举着火把迎上来,勒马停下对领兵大将抚胸见礼:“见过莫顿将军!”
    莫顿颔首:“嗯,鲜卑人的金陵大营情形如何?”
    “回将军的话,鲜卑人今日一早把右卫军三千人马派往大娥山了,金陵大营只有两千伤患和三千辎重兵,实际上已经成了一座空营!”
    莫顿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果然不出公主所料,鲜卑人只要得到大娥山即将遭到突袭的消息果真派人增援了,留在金陵大营的两千伤患与死人何异?三千辎重兵也只配押运辎重,想挡住我一千铁骑,无疑痴人说梦!来人,传令所有人继续行军,向金陵大营靠近!”
    一千柔然铁骑趁着夜色悄悄向南摸向金陵大营。
    但这沿途并非毫无阻碍,至少途中还有两个哨所和一个烽燧。
    今夜的天空阴沉,对于前来突袭的一千柔然大军来说起到了很好的掩护作用,但也因为光线太暗,于行军也很不利,为了不至于迷路,莫顿让前来接应的细作在前方带路,还保留着唯一的一支火把。
    保林烽燧是距离金陵大营最近的一座烽燧,就在金陵大营以北十二里处。
    最后一班岗哨就要换岗了,换了这班岗过不了多久就会天亮,在外站岗的马敢当打了一个哈欠,他转过身来往回走,刚扭头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点火光,他立即停下对同伴喊道:“兄弟,别睡了,快醒醒,前面有人来了!”
    拄着长矛打瞌睡的同伴睁开眼睛向前方开去,疑惑道:“这快天亮了吧?有谁在这个时候从北方赶过来?马敢当,快去把伍长他们叫醒!”
    “好!”
    伍长带着另外两个兵卒很快从半山腰上洞窟里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伍长,有人来了!这个时候有人过来,我觉得很奇怪,所以让马敢当把你们叫过来。您前两天不是说上面有命令下来让我们提高警惕吗?所以我就······”
    “行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警惕是对的,都把弓箭准备好,若来人强行闯关,就给我射杀!”
    “伍长放心吧!”
    一个骑士举着火把很快来到了烽燧下方,伍长举手挥下,几支箭矢射出,嗖嗖两声射在了骑士前方的地上,把对方逼停下来,伍长又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举火把的骑士被逼停了下来,附近有些柔然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提着兵刃从烽燧两侧悄悄摸过来。
    “别放箭,我是前面哨卡的人,我有紧急军情向金陵大营禀报,还请上面的兄弟速速放行,迟了兄弟我可担不起罪责!”
    伍长听了之后眉头一皱,禀报紧急军情不可能走得如此慢,而且自从辎重营接管了警戒和巡逻,赵俊生就改变了原来的一些规矩,为了防止柔然的突袭和渗透,军情的传递并不能由最先发现敌情的关卡派人直接前往金陵大营,而是要一环接一环,一站传一站,这样既可以起到防止敌军突袭和渗透的作用,还可以提高军情的传递速度。
    这个人有些可疑啊,伍长对马敢当低声吩咐:“你速去烽火台,若是发现这边有厮杀声,立即点燃烽火!”
    “是,伍长!”马敢当转身就向烽火台跑去。
    伍长见马敢当走了,对下面的骑士大喊:“把你的腰牌放在旁边的篮子里,等查验之后若是没问题,自然会给你放行!你若敢轻举妄动,定叫你被射成刺猬!”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我禀报军情还要查验腰牌!”烽燧下方的骑士抱怨了一句,还是从腰间扯下腰牌丢进了旁边的篮子里。
    篮子上系着一根绳索,伍长抬了抬手,一个兵卒把篮子拉了上来。
    伍长从篮子里取过腰牌用火把照亮,看了看腰牌,对下面问道:“你是哪个营的?你们牙主是何人?”
    骑士反应很快,稍稍迟疑了一下就回答:“三营的,牙主是郭森!”
    伍长眼脸色一变,当即大喝:“他是假的,射······”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从侧面射过来,噗嗤一声穿透了伍长的脖子。
    “有敌人,马敢当,快点燃烽火!”一个兵卒大吼一声,向射杀伍长的箭矢飞来的方向射出一箭。
    剩下两个兵卒立即蹲下来向烽燧下的骑士射出两箭,岂知那家伙太过精明,还不等箭矢射来就翻身滚落下马。
    “呜噜噜,呜噜噜······”七八个柔然兵提着弯刀从两侧爬上来大叫着冲向剩下的三个兵卒。
    正向烽火台快速奔跑的马敢当感觉身上的盔甲实在是一个累赘,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大吼声:“有敌人,马敢当,快点燃烽火!”
    马敢当停下来扭头一看,只见下方半山腰的烽燧平台上阵发生着厮杀,许多柔然人把几个同伴围在中间砍杀。
    “伍长——黄麻子——”敢当嘶吼着留下了眼泪,转身铆足力气向烽火台奔跑而去。
    他跑得气喘吁吁,烽火台在山顶,从这里到山顶还有一段距离,幸亏他在军事操练时的体能还不错。
    可下面的柔然人追上来了,他心中慌乱,气息出现了混乱,体力流矢太快,很快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淋。
    “跑跑跑!”马敢当咬着牙,脑子里不断出现着几个同伴被大批柔然兵围攻砍死的画面。
    就他筋疲力尽的时候终于跑到了烽火台,以一把放在烽火台的火把,取出火石打燃,火把被点燃了,他用尽全力把火把扔向混合着马粪、羊粪的柴火堆。
    “轰”的一声,烽火台被点燃了,巨大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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