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焘站定,抬手:“外祖母不必多礼!”
    太常卿崔浩这时说道:“陛下惊闻阳平景王薨了,心中悲痛,又担心巨鹿慧君悲伤过度,特放下国事微服前来抚慰,还请巨鹿慧君节哀!”
    这老尼与杜豹闹矛盾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直到杜豹被封为阳平景王,杜豹更是变本加厉,还在外面养小妾,老婆子再也忍不住,于是离家出走,就在这里花钱买下一座山头,修了这座禅院,打算了此残生,后来又陆陆续续收容了不少心灰意冷的女子,这禅院内也变得不那么孤单。
    皓月禅师躬身道:“阿弥陀佛,多谢陛下挂怀!不过贫尼已是出家之人,俗世之事再也与贫尼无关了,这世间每日都有人生,有人死,只不过是世道轮回罢了!陛下远道而来,请入禅院奉茶吧!”
    拓跋焘想了想,又看见天色不早了,答应:“也好,今晚就在此休息一晚!”
    皇帝一行人随皓月女尼一行人走进禅院在禅房奉茶,禅房内收拾得很干净,铺着木板,众人脱鞋进入,在蒲团上盘腿而坐。
    拓跋焘一边喝茶一边询问皓月女尼关于佛教的一些问题。
    “外祖母,你这禅院有女尼几何?”
    皓月女尼回答:“有女尼一百二十九人!”
    “这些女尼平日以何为生?”
    “回陛下,禅院所得一部分前来上香的香客们捐赠,有时贫尼也派一些女尼下山找施主们化缘!还有这山上山下有良田两千亩是禅院的产业,都是租给周围的百姓们耕种,禅院收取租子用于日常开支!”
    拓跋焘有些不高兴,在他看来,这禅院的所有女尼完全就是不劳而获,一群不事生产的女尼不但靠着这两千多亩两天出租收取租子,还从香客们那里化缘、获得香油钱。
    如今北魏经过多年征战才打下这么一片江山,可依然南有刘宋、东有北燕,西有胡夏、北有柔然,但北魏的人口经过这些年的征战已经减少了许多,这晓声禅院的一百二十多个女尼若是全部还俗,可以生多少个孩子啊?独守空房,浪费了真是太可惜了!
    从前拓跋焘还真不知道佛教的其中一个尼姑庵就有如此之多的女尼,现在他知道了,心中很是不高兴,如果对面坐的不是他的外祖母,他真想发火。
    不咸不淡的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拓跋焘以疲倦为由让人去准备厢房休息。
    次日一早,拓跋焘早早就起来了,他生帐着胳膊走出禅房,昨日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也没怎么注意观察这禅院,现在天色大亮,他见这禅院景致不错,又有亭台阁楼和长廊,于是背着手沿着长廊向前走去。
    “陛下,马上要用早膳了!”宗爱跟上来说了一句。
    拓跋焘摆摆手:“早膳不急,待朕游一游这晓声禅院再用膳不迟!”
    “是!”宗爱答应,带着几个小太监和几个带刀侍卫跟在身后。
    让拓跋焘没想到的是这禅院的占地面积竟然不小,有好几进院子。
    走进第三进院子,这里更加安静,只闻鸟雀鸣叫之声,不闻人声,景致也更好,院落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个女尼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感觉有人走进来院子,立即端起木盆就走。
    拓跋焘看见那女尼的背影与万语桐颇为相似,情不自禁叫出声来:“语桐妹妹!”
    那女子不但没有停下脚步,离去的速度反而更快了。
    拓跋焘一看更加肯定那女尼就是万语桐,立即拔腿就追。
    宗爱刚才听见拓跋焘喊人就愣神了,万语桐会在这里?会出家为尼了?此时拓跋焘已经追出去,他立即叫道:“陛下,慢些!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跟咱家追上去保护陛下?”
    拓跋焘追着追着就看见那女尼快速闪进了一间禅房后紧闭房门,他立即跑过去敲门叫道:“雨桐妹妹,开门,是我啊!我是佛狸哥哥!”
    许是拓跋焘一直敲门,敲得房内的女尼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施主认错人了,请速速离去吧!此乃女尼静修之处,施主等人在此逗留多有不便!”
    拓跋焘一听这声音,哪里不是万语桐,当即激动的说:“朕就说一定是雨桐妹妹,你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朕听得出来!雨桐妹妹,你快开门呐!”
    这时宗爱带着几个小太监跟了上来,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想当初他爱万语桐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如果没有花木兰捣乱,他相信他早就抱得美人归了,没想到造化弄人。
    宗爱快步上前躬身劝道:“陛下,陛下稍安勿躁,此乃佛家清净之地,这里居住的又都是女尼,陛下在此多有不妥,若是被朝中那些顽固不化的大臣们知道,必定会叽叽歪歪了!”
    拓跋焘此时哪里还顾忌那些?他怒道:“他们敢?若是再有人乱嚼舌根,朕就诛他九族!”
    宗爱吓得身子一抖,不敢再说。
    拓跋焘转身又去敲门,语气却是转眼之间就变得极为温柔:“雨桐妹妹,你先开门好么?朕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若不愿意,朕不强迫你,朕只想看看你,跟你说说话,行么?”
    宗爱目瞪口呆的看着拓跋焘,他没想到这个杀伐果断、性情暴戾的年轻帝王竟然在一个女子面前用几乎是乞求的语气说话。
    良久,随着咯吱一声,禅房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灰色袍服的绝世美貌女尼出现在房门内。
    “阿弥陀佛,贫尼静思见过陛下!”静思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喧着佛号。
    “雨桐妹妹,果真是你,朕就说朕没有看错!”拓跋焘神情激动的上前就要抓住静思白嫩的手。
    静思立即后退避开:“陛下,请自重!”
    拓跋焘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势态了,急忙说:“朕失态了,朕该死!雨桐妹妹你别介怀,朕能进去说话么?”
    由始至终,静思都是半闭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她沉默了半响,退到一旁:“施主请!”
    拓跋焘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走进了禅房,这对于他来说是第一次走进万语桐的“闺房”,这让他有一股莫名的机动和兴奋,但他又不敢放肆,唯恐唐突了佳人。
    两人在一张矮几两端面对面盘腿坐在蒲团上,万语桐提起茶壶在一个杯子里倒满茶,推过去说:“施主请用茶!”
    拓跋焘有些不爽,“雨桐妹妹,为何要与朕这般生分?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静思依然是半闭着眼睛,说道:“陛下自从自称朕开始,就已经主动拉开了与所有人的距离!如今贫尼已是出家人,自当与俗世人事断绝一切!”
    “好吧,在你面前,朕不称朕!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出家?难道是有人伤了你的心?你告诉我,我找他算账!”拓跋焘一脸阴沉的说道。
    静思缓缓说来:“陛下想多了,陛下想让贫尼进宫,可贫尼对陛下并未有男女之情!再者,陛下宫中佳丽三千,贫尼过去也不过是多一人张嘴吃饭而已!陛下不是派了人日夜监视贫尼么?只要有任何陌生男子跟贫尼接触,他都难有好下场吧?既然如此,贫尼又何必去害了其他人呢?索性不如遁入空门,既可以不害了其他人,又能落得个清静!”
    拓跋焘被静思这番话所得脸色变换不定,接着又显露出讪讪之色。
    “雨桐妹妹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早就说过了,就算你不愿意进宫,我也会不勉强你,还封你为郡主,你不用呆在这里受这份清苦!”
    静思语气平静:“陛下可能认为这里清苦,可贫尼在这里却感觉清静、祥和!贫尼若出去,难保没有男子过来搭讪,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贫尼这一辈子都不得心安了!陛下身负大魏安危重任,不宜在此久留,若无其他事情就请离去吧!”
    拓跋焘脸色阴晴不定,“朕可以走,但你得答应朕一个条件!”
    静思闭口不言。
    拓跋焘见她不应,只好自己继续说:“你跟朕去平城,可以不进宫,你想想继续修行也可以,朕命人在宫外给你修建一座庵堂供你清修,朕敢保证没有任何人会打扰你,朕要的只是想随时能见到你,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静思终于开口:“陛下这又是何必?徒增烦恼而已,陛下正是年富力强之时,理当把心思都放在国事上,不可为儿女私情耽搁军国大事,更不可放过了名传千古的机会!”
    拓跋焘见宗爱站在门外不停的向他打眼色,他想了想起身告辞:“好吧,你既然暂时不想随朕去平城,朕也不勉强你,不过朕还会再来的!”
    走出禅房之后,拓跋焘脸色有些不好,“小爱子,为何频频向朕打眼色?你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朕就治你的罪!”
    宗爱躬身说:“陛下,这万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若只是一般的女子,陛下也不会倾心于她了!万小姐看着外表柔弱,可实际内心刚烈,若陛下逼迫太急,万一万小姐想不开寻了短见,陛下岂不是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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