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乾军校尉刚刚喊话完毕,守将兵将们就有了别样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守在城里绝对是九死一生,如果能离开就能活命,谁还愿意守在这里?
    现在城外的乾军承诺了可以让百姓们自行离去,若他们这些守军也放下兵器,穿了百姓的衣裳岂不是一样可以安全离开?
    这一刻,听懂了这番话意思的守军兵将们的内心都开始动摇起来,很多人心里暗暗决定,只要刺史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们离去,他们也偷偷装扮成百姓们离开。
    而刺史刘瑀、官员们和统兵将军们听了这番话却是一个个都脸色大变。
    梓潼太守刘道锡眼睛瞪得老大,“乾军这一招真是狠毒啊,这是要给咱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啊!”
    反应过来的益州刺史刘瑀当即大叫:“众将士都别听信他的鬼话,他们如此说只不过要扰乱我方军心,只要百姓们出城或我军投降,他们铁定大开杀戒的!所有人只有待在城里才安全,才能活命,一旦出城是必死无疑,乾军凶狠残暴,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们只是想诱骗我们打开城门而已!”
    守军兵将们和城墙上的官吏们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刘瑀所说这些话的可能性,城下乾军校尉就大笑:“哈哈哈······简直是笑话!城楼上方才说这番话的可是益州刺史刘瑀?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摸一模你的良心,你把城内十几万百姓和守军将士们捆绑在自己身上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
    “守住了成都城,贵国朝廷不但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反而还会升你的官,若是守不住成都城,你战死也就罢了,贵国朝廷会给你一个嘉奖的虚名;若是被俘,你就是无能!”
    “刘瑀,你很清楚,若是想要守住成都城,前提是你必须把满城军民都拉拢在自己身边,否则仅凭你和你麾下这几千人马肯定是守不住的,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不顾全城十几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你这个益州刺史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若真是一个好官,真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你就应该为全城军民的身家性命着想打开城门放百姓们出城逃命,让他们能够避免遭到战争伤害!”
    “不怕实话告诉尔等,允许成都城内的百姓出城逃命,我军将士不得截杀是我朝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旨意!如今我朝皇帝陛下就在军中,目前正在带兵追击贵国李单大军!”
    “我皇胸怀天下,自建国登基以来广施仁政,正是得知巴蜀发生大蝗灾,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有大量灾民涌入边境,这才亲自从长安赶到汉中慰问灾民,试问巴蜀发生灾荒之后,贵国皇帝是如何做的?贵国朝廷又是如何做的?灾荒都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曾调运粮草赈灾?贵国皇帝可曾来到巴蜀慰问灾民?”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这乾军小校好一张利嘴,简直字字诛心!
    只听他又说:“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天后的此时,这段时间之内,任何百姓走出城门,我军将士都会视而不见,但是官吏和守城兵将不在此列!”
    “三日之后,官吏和守城兵将若想安全出城,可以官凭、腰牌为信物,我军将士自会对尔等进行优待!刘瑀,末将言尽于此,开不开城门让百姓们出城逃命取决于你,告辞!”
    乾军小校说完一拨马头,掉头向本阵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跑到聂飞虎面前停下抱拳道:“将军,末将前来复命!”
    聂飞虎很满意,笑着点头道:“你这小子这张嘴厉害啊,本将军都看见刘瑀那老东西气得直哆嗦了!行,这一次本将记你一功!”
    小校连忙笑着抱拳道:“如此多谢将军!”
    聂飞虎举手挥了挥:“走,回营!”
    乾军撤得飞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中大量的灰尘。
    城楼上,刘瑀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杀人不过头点地,乾军小校那番话简直比在刘瑀胸口捅刀子还厉害。
    这下好了,天下人都知道他刘瑀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才要拉着全城军民跟着他一起坚守的,他刘瑀这一生小心做人,一向行的端坐得正,虽不敢说自诩忠臣,但他自问还是问心无愧的,守卫自己的辖区本就是一个父母官应有的职责,他坚守城池又有什么错?怎么到了那小鬼的嘴里就变成了自私自利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刘瑀越想越魔怔,他身居高位,顿顿吃得好喝得好,平日里也不活动,身体自然是发福的,年龄大了难免身体经常出现一些毛病。
    这次被乾军小校这番话一刺激,完了,高血压犯了,只感觉头发晕,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使君、使君·····”一个亲卫眼疾手快把刘瑀扶住,周围的大将、官吏们纷纷大惊。
    有人当即大叫;“快把使君抬回刺史府请名医诊治!”
    几个亲卫随从立即带着刘瑀就往城墙下走去,官吏们和没有当值任务的将校都纷纷跟着去了刺史府。
    随从之中早就有人骑马快速前往刺史府报信,那边立即去请了名医在刺史府等着,等刘瑀被送回刺史府,名医立即进行诊治。
    官吏们和将校们在房门外等着,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凝重。
    这里所有官吏和将校都知道,成都城的未来就掌握在刘瑀的手上,倘若刘瑀出了事,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是降还是坚守到底?谁敢做主?除了刘瑀,没有谁有这个资格和权力拿主意。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随从出现在众人面前说道:“使君醒了,请众位进去!”
    众官吏和将校才走进房内,就听见名医正对家属说道:“使君方才是急火攻心,但人年纪大了身体难免不如年轻的时候,以后不能再受刺激,若是再受刺激,一旦昏倒只怕再也醒不过来!”
    “再有,使君的饮食要进行控制了,不能再饮酒、不能再吃大荤,吃食一切以清淡为主,平日里要都多走动走动,以后若出现头晕的情形,忌突然起身、跌倒!老朽这就给使君开一副方子,每日早中晚三次水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待药变温了再给使君服下,先吃半个月,吃完之后老朽再过来给使君看看!”
    家属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如此多谢先生了!来人,准备笔墨纸砚给先生开方子!”
    旁边有人走过来:“先生这边请!”
    等名医出了房门,刘道锡连忙说:“使君方才可是吓死下官等人了,这成都城的大局若无使君主持,非得乱套不可!为了全城军民,使君可要千万保重身体啊!”
    其他官吏们也都纷纷说话,都是盼望刘瑀快点好起来。
    刘瑀的目光在众官吏和将校的脸上慢慢扫过,在陈宪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继续下去,最后停在主薄王赋文脸上。
    “王主薄!”
    王赋文立即拱手躬身道:“使君有何吩咐?”
    “府库还有钱财几何?”
    “回使君,有金九百、铜钱三十万贯!”
    刘瑀颔首:“有钱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若是城破了,岂不白白便宜了乾军?”
    官吏武将们互相看了看,一个个连连称道:“是、是,使君所言甚是!”
    刘瑀的目光再次移到陈宪脸上:“陈参军!”
    陈宪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即抱拳回应:“末将在!”
    刘瑀道:“成都城如此危急的情形之下,你仍率部赶来增援,川蜀各地的带兵将军也就你这独一份,可见你的忠勇是其他人比不上的!本官现在命你接替到坦当任犍为军军主,你手下只有一千六百人,兵力太少了,本官调拨金五百、铜钱二十万贯与你,你去城内张榜招募勇士充实犍为军,不要怕花钱,钱就是用来花的,在这个时候,若不以重金是无法招募到勇士的,你可能只有两三天时间,两天之后本官就将下令打开城门,愿意离去的百姓们任由他们离去!”
    陈宪眼中精光一闪,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多谢使君信任和提醒,末将定不负使君期望!”
    “甚好!”
    刘道锡大急道:“使君,您要提拔陈将军,还调拨钱财以充军费,下官等都不反对,陈将军也的确忠勇,有他加入守城,成都城的防务会更加牢固,但使君万万不能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们离去啊!城内若没有了百姓,将士们还有什么士气?这成都城还有什么值得守的?”
    刘瑀道:“乾国皇帝不是承诺不为难百姓们吗?作为一州之刺史,本官有守卫治下百姓和城池的责任,如今百姓们没有性命之忧,本官又怎么能拉着他们陪葬呢?本官既然不用守护百姓,那本官的责任就只剩下守护这座城了!”
    刘道锡急得差点跳脚:“使君您不用理会那乾军小校的话,他那时包藏祸心啊!您是智者,岂能上了那小子的当?”
    刘瑀摆手:“不,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另外,本官也考虑到粮草的问题,若是要坚守下去,城内的粮食是够我们守军将士们吃的,但城内的粮食不够全城军民吃,所以为了守的时间更长,只能让百姓们离去,要不然百姓们留在城内,咱们还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饿死不成?”
    官吏们面面相觑,百姓、百姓,刘瑀现在竟然三句话不离百姓,那乾军小校的话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官员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们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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