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生诧异的看着儿子,“你还真是老实,这种话都跟父皇讲”。
    “儿臣岂能不知邹如海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用这一招,想要以此换取儿臣帮他脱罪?他倒是打得好算盘,皇帝的儿子谁不想做皇帝?他以帮助儿臣夺位为诱饵向诱使儿臣犯错,可惜他没想明白,就算儿臣得到他的辅佐并以他的方法培植亲信,到最后登基为帝,得到的大臣和官员也全部都是贪官污吏,如果大乾的官员都成了他这样的人,这大乾的天下还有希望吗?儿臣这个皇帝只怕也做不长久吧?”
    这一刻,赵俊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老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三比老大还有冷静和理智。
    赵俊生凝视着儿子,问道:“除了潘长安之外,他是否还供出其他人?”
    赵平摇头:“没有,他只供出了潘长安,可能他知道的那些小鱼小虾不屑于提出来吧!”
    赵俊生沉思了一会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父子俩一起向内宫走去。
    “查案的事情不急,越是急躁越是容易出错,现在应该是他们着急的时候,跟邹如海有关联的大臣官员此时若是得到了他被捕的消息,他们肯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越是这种情况之下,你越要冷静,而他们就越容易露出马脚,也越容易被你们查出证据来,所以不能急,要给他们再犯错的时间!走吧,待会儿让你阿娘叫御膳房多加两个硬菜,咱爷俩喝两盅!”
    等见了花木兰,这个阿娘对赵平又是一通埋怨,嘴上虽然不饶人,可对这个儿子却是心疼得紧,吃饭的时候一个劲的往他碗里夹菜。
    等吃了晚饭,时辰已经不早了,赵平告辞离去。
    赵俊生起身道:“饭后消消食,阿爷跟你走一段!”
    父子出了内宫,沿着皇城御道向皇城门方向走去,从皇城的中轴线上有三条道,最中间的一条是皇帝行走的专门御道,左边是臣子行走的道,右边是侍者行走的道,父子俩却是一起走在御道上。
    赵平问道:“父皇,对于潘长安······”
    赵俊生摇头道:“派人盯着就可以了,暂时不要动他,你仅凭邹如海一面之词岂能定一个御使大夫的罪?再去审一审邹如海,这个人应该还藏了话,他知道的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你要拿到他的口供,咱们拿人抓人也要讲究真凭实据,不能有嫌疑并怀疑就随便抓人,要让人心服口服,否则你胡乱抓人,那些犯官没办法反抗,可他们心里却是不服的,还有其他大臣官员,他们的心里只怕也是不服的,他们就会想有一天朝廷会不会也用这种没有证据就抓人的手段对付他们!儿子,你知道权力是什么吗?”
    赵平道:“还请阿爷教诲!”
    赵俊生说:“你读过《孟子》,里面有几句话是这样说的: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
    这几句话概括起来的意思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就是说整个天下都是我的,所以我有最高权力,整句话的意思就是得到民心,我就得到了最高权力,因此权力即民心!
    文武大臣、天下百姓打心里承认你是皇帝,你才有最高权力;如果他们心里已经没有把你当做皇帝看待了,你就算还拥有皇帝这个名义,却已经失去了最高权力!”
    不知不觉父子二人已经走到了皇城门门口,赵平躬身拱手道:“儿臣受教了!夜已深,父皇请留步吧!”
    赵俊生抬手挥了挥:“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诺,儿臣告辞!”
    赵平回到自己府邸,刚下车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一个太监引出来行礼道:“殿下,曲梁伯来了,正在前堂奉茶!”
    “哦?”赵平一愣,他想起了上午捕头的报告说邹如海在城东的寺庙里与曲梁伯的管家吴世遵见了面,这曲梁伯会不会与邹如海有什么关联?
    赵平走进府邸,带着小太监来到了前堂,还没有进门就看见一个华服老头正跪坐在左侧饮茶,面前的矮几上放着一些瓜果点心,在老头的身后侧站着一个中年人,穿着管家的服饰,那老头不是曲梁伯是谁?
    赵平笑着走进前堂拱手道:“原来是舅公来了,失礼失礼,小子刚从宫里回来,也不知道留在府里的这些人是否怠慢了舅公!”
    袁高笑着起身作揖:“老臣见过殿下!夜间来访实在唐突,这几位公公做得很好,让老臣有宾至如归之感!”
    赵平走到主位上对袁高伸手:“舅公不必客气了,请坐,请饮茶!”
    “多谢殿下!”
    两人各自饮茶,赵平喝了几口放下茶杯,问道:“舅公身体还硬朗吧?表叔他们都在何处当差啊?”
    袁高笑着说:“老臣身子骨还算结实,劳烦殿下还惦记着,老臣甚是感动!你的大表叔和二表叔都是上不了正道的货色,一个在吏部混吃等死,另一个得陛下恩赏给封了一个闲官,每个月领点儿薪俸,只拿钱不干活的那种,都没啥出息,提起他们,老臣就一肚子火,不提也罢!”
    赵平笑了笑,问道:“舅公今来是太仆寺有事?”
    “非也!”袁高摇头,沉吟一下问:“老臣听闻殿下下令把刑部侍郎邹如海给抓了?”
    赵平面带“惊讶”,“舅公的消息很灵通啊,这是今天中午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呢!是邹如海的家人请舅公来说情的?”
    袁高道:“殿下说笑了,老臣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说什么情?就算要说情也要等到搞清楚了状况再说情嘛!再说了,邹如海的家人还请不动老夫!更何况,这说情也要分什么事情,若只是小事,无关大雅,说说情到也无妨,可若是邹如海犯了大案,这可就不能轻易说情了,如今我大乾是以法治国,就连陛下也是以身作则,作为臣子的哪能再执法犯法呢?”
    赵平拱手:“舅公深明大义,平佩服!”
    袁高微笑着摆手,“殿下折煞老臣了!殿下可知老臣今夜来犯所为何事吗?老臣是为殿下着急啊!”
    “哦?”赵平一惊,“舅公此话怎讲?”
    袁高捋了捋长须,缓缓道来:“河洛贪腐案的事情闹得朝野皆知了,陛下的意思是要继续深查,一查到底,这人人都知道,若是其他人接了这个差事肯定是好事,只要结案就是大功一件,可殿下不同,老臣若是殿下的话,躲都来不及呢,怎么能去接这个差事呢?”
    赵平摸了摸脸颊,“不是,舅公,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听不明白呢?我怎么就不能接这个差事了?怎么就要躲了?”
    “殿下,你不明白就对了,你是身在局中啊!老臣是局外人,所以才看得清!”
    说到这里,袁高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殿下是皇子,虽然陛下已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殿下也不是没有希望,就算殿下无意争夺皇位,但殿下是聪明人,怎么能不明白自保的道理?
    以殿下之才,是足够继承大统、登基为帝的,只不过殿下比太子晚出生几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帝,殿下的才能却让太子忌惮,而殿下又没有足够自保的实力,太子要除掉殿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殿下现在要做什么?自然是在太子登基之前蓄积足够的自保力量,日后太子若是贤明,殿下大可辅佐之;若是太子昏聩,殿下亦可进行自保和牵制,让其不能为所欲为,这不论是对大乾王朝,还是对太子,亦或者对殿下自身都是好事啊!
    殿下若要蓄积力量,就应当拉拢一些朝中大臣,而此时殿下的做法却是与殿下本应该做的背道而驰,不论是朝中大臣们,还是各地方官吏们都会认为殿下做这件事情就如同陛下的爪牙一样,这对殿下的名声不利啊!”
    赵平有些举足无措了,他神色甚至有些慌乱,连忙拿出丝帕擦了擦额头和鬓角,“本王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若不是舅公提醒,本王险些造成大错!”
    赵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袁高,“舅公,可还有挽救的法子?还请舅公赐教!”
    袁高捋了捋长须做思考状,须臾之间,他眼皮一抬,对赵平拱手道:“殿下,邹如海之事已经是这样了,已无法挽回,此人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一旦继续深查下去,肯定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甚广,一旦陛下震怒,届时定是人头滚滚,百姓们只会称赞陛下英明,可背黑锅的就是殿下啊!为今之计,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这案子就到邹如海这里为止,迅速结案!然后殿下暂且称病不出,以身体欠佳为由上奏陛下推掉这桩差事,如此殿下就能从此案中抽身了!”
    赵平听完沉思一会儿,向袁高拱手:“舅公此计甚妙!您说的迅速结案,到底要怎么个做法?”
    袁高笑了笑,“殿下是聪明人,这点就不需要老臣说出来了吧?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
    赵平却是眉头紧锁,“此事······本王还得思量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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