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先上船吧。”
    温继飞招呼了一声,在青子失忆后的这段日子里,他在实际上承担着一切主要责任,内心的压力其实很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溪流锋锐出什么事,身边的这些人出什么事,再或者青子出什么事。
    只是他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一行人走在飞船舷梯上的时候,一名枫叶国方面军士兵飞速跑过来,送来一份传真文件。
    这种情况这段时间并不少见,蔚蓝的各种文件送来挺多,贺堂堂随手接了,上船转交给温继飞。
    “你们猜,胖医生这回是想告诉世界青子失忆了,还是干脆直接说青少校已经死了?”
    温继飞坐在座位上,一边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缓和气氛,一边打开信封,掏出传真看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纸页上,声音戛然而止。
    隔了大概十几秒,才再次响起,不过已经整个腔调都变了。
    “清白,掉头,咱们回华系亚。”温继飞说话有些哽咽。
    大伙再看他时,他的眼眶已是红着,正强忍泪水。
    ……约半年前的天顶战争,溪流锋锐在韩青禹劈完天顶那一刀后就提前退出了战场,但是战争本身其实还有后续。
    短时间内,包括华系亚双城,渝州和盛海在内,全球27城空中覆盖的大尖群无一例外向地面发动了猛攻。
    那是27场艰难而残酷至极的绞杀战。
    期间多数城市的大尖母舰都加入了进攻,来到地面,或者近地面。战役的尾声,大尖开始撤离,蔚蓝急令:各战场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大尖母舰。
    血战后的战士们挣扎着站起来,冲向那些母舰,阻止它们逃离。
    万千人死在冲锋的途中,
    有人挂在舰上,
    有人杀进船舱……
    最终,这个缴获数字是六艘。
    而蔚蓝将士们的伤亡,至今无法精确统计。
    第一批明确牺牲的战士,早就已经举行过集体葬礼,但是还有一些人找不到,他们多数都被大尖母舰带走了,也许已经去了南极,生死不知,也许死在途中,尸体掉落大海……
    蔚蓝舍不得判定他们已经全部牺牲。
    他们也确实在太平洋的小岛上找到了重伤垂死的生还者。当然,更多时候,搜索小队找到的都是战友的遗体。
    被找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失联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目前都还没被找到。蔚蓝的搜索和找寻,也一直在继续。
    现在温继飞手上的文件上,写着这样三段话:
    其中一段来自蔚蓝官方:
    【前日,我搜索小队于南太平洋海底发现一破损大型飞船结构,经分析,该结构应属某艘逃逸大尖母舰的主动力舱。
    舱内战斗痕迹明显,计发现战士遗体共十一具,经辨认,全部来自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盛海战区第四军。
    遇难将士包括:天顶战争盛海战区最高军事指挥官,蔚蓝中将,第四军军长,张赤远将军……
    蔚蓝议事会,及蔚蓝全军,特此通告,并表示沉痛哀悼,与至高敬意。】
    另一段来自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
    【……沉痛告知:我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盛海战区主力第四军,前期失联将士共计十一人,已于过去两日,被搜索部队发现并证实,不幸全体牺牲。
    其中包括我第四军中将军长,张赤远将军。是为天顶战争,我军本土战场,牺牲最高级别及职务之将领……
    目前,遗体已经归国,军团决定,举行单独军葬,送别张赤远将军及所部第四军遇难将士。】
    最后还一段,只有一句话:
    【回来送送他吧,这些年见面不多,他总夸你们几个。我说好了,让你和温继飞两个也去扶灵。】
    落款,陈不饿。
    …………
    溪流锋锐最近和蔚蓝的具体联系太少了,更少去打听,竟然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天顶战争最后,盛海战场的战斗尾声,张赤远亲自带领小队杀进了大尖母舰。
    他们杀进了主动力舱,给它砸坏了。
    最终带着分离的部分坠落在南太平洋。
    其实小队几人和张赤远将军之间的人生交集并没有那么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次交集,正好就发生在他们曾经最危难的时候。
    那时,他们刚从渠氏宗族抢了永生骨逃出来,韩青禹苦战斩杀渠宗严后重伤昏迷,吴恤和小王爷也都重伤……一行人被折守朝和隐世家族,数名顶级并上千人马,翻山越岭一路追杀。
    生死之际,是张赤远军长带着百来名随行战士和后勤人员,为他们阻挡来敌。
    这家伙本身连个顶级都还差点儿,带的人也就那么点儿,但是,他跟折守朝说:
    “前方方圆百里,所见都是我的敌人。”
    “凡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本事你试试,从一个华系亚方面军军长的尸体上踏过去!”
    “没本事……滚!”
    这就是华系亚方面的的老兵啊,唯一目击军团的军长,玩命耍横的事,他们谁都不放在眼里。
    张赤远救过他们的命。后来几次短暂的交集,他每次都洋洋得意地提起,还总吹牛逼。
    那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家伙,高大而有些粗糙的中年汉子,笑容爽朗而豪迈,喜欢虚张声势,也容易得意,吹起牛来趾高气扬……
    他总是说,他最讨厌就是第九军。
    说你们几个以后来跟我混吧,我比你们那个陆五征罩得住。
    还说,你们可都欠我人情,以后第四军有事,你们得还。
    然后,他又总跟外面人说:那可都是我的小兄弟,是蔚蓝对不起他们,他们怎么折腾都占理。怎么着,不能说啊?你让蔚蓝议长站我面前来,老子也一样这么说。
    “怎么了?瘟鸡。”见温继飞这样情况,飞船船舱内,大家都担心起来,贺堂堂不安问了一句。
    “张赤远军长他……牺牲了。”
    温继飞抬头的一瞬间眼泪掉下来。
    船舱里短暂的沉默,“呜……”锈妹一下哭了出来。
    贺堂堂痛得骂了一声咬牙强忍。
    就连吴恤这样的人,都张嘴无声,整个人哽住一下,茫然、愤怒而无措。
    韩青禹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情绪难过,但是他的悲伤,其实并不具体。他这段时间听温继飞几个提起过那段往事,这样一个人,但是不记得他的样子,他们之间的交集……
    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重新认识他了。
    没法亲手还他那份天大的人情。
    “老头说让咱们回去参加葬礼,然后,咱俩去给张军长扶灵。”温继飞朝他说。
    韩青禹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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