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跳下了行驶中的马车,边上随即传来战马的嘶鸣,旋即马蹄声远去。
    梁氏呆呆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孤寂的气息。
    车帘一动,一个男子就跳了上来。
    “姐姐,那沈安可答应了?”
    梁乙埋此刻看着和大宋人没啥区别,只是脸上多了一块青紫。
    这是昨日在杀猪巷和人斗殴留下的痕迹。
    “他答应了。”
    “太好了。”梁乙埋欢喜的道:“那沈安还算是有情有义。”
    梁氏淡淡的道:“他的情义有限。”
    “那你可告诉他会结交些贵妇人吗?”梁乙埋有些紧张。
    “他知道这个。”梁氏笑道:“他知道咱们需要这个。只要多结交些贵妇人,到时候大宋君臣就算是想对咱们姐弟下手,也得投鼠忌器。这是自保的手段,沈安一眼就看穿了,否则你以为他会答应给咱们香露?
    那香露就是他起家的东西,除去暗香之外,至今大宋境内无人能售卖。”
    梁乙埋冷笑道:“当年他弄了大力丸,大夏少说一半毁在那东西上面。”
    “你也在卖!”梁氏盯着他,突然颓然,“罢了,大夏已然灭了,别再提此事,免得被人听到就是大祸。”
    梁乙埋嘟囔道:“咱们此刻到了汴梁……不过姐姐,汴梁真是繁华。”
    “繁华的是人心。”
    梁氏掀开车帘,外面的喧嚣一下就传了进来。
    “去暗香。”
    马车去了暗香,当梁氏出现在王天德的面前时,他有一瞬恍惚。
    “见过……梁娘子。”
    他很是客气的叫来了两个女店员作陪,“弄最好的茶来。”
    西北大军中有传言,最后传言演变成了故事,故事的主角是沈安和梁氏,他们两人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顷刻间传遍了大江南北。
    他甚至低眉顺眼的,压根就不敢直视梁氏。
    这个女人可是率领大军和大宋开战的狠角色,他不是对手。
    “沈安说每月五十瓶香露。”
    梁氏也不愿意和王天德这等大腹便便的家伙打交道,言简意赅的说了来意,随即起身,“你自己去问沈安,我家住在杀猪巷,有了消息你可派人去通禀。”
    通禀……
    王天德不禁看了一眼外面,担心有密谍盯着自己,然后说自己和梁氏勾结准备造反。
    “是,梁娘子只管回去,某这里自会去问安北。”
    王天德去了沈家,因为他是老熟人,所以庄老实也不忌讳的问了他的来意。
    “不可说,不可说。”
    老王看着有些小紧张。
    庄老实好奇的道:“有什么不可说的?”
    “别好奇,会惹祸。”
    稍后沈安来了,王天德问道:“那女人……杀猪巷那个,她说一个月给她五十瓶香露。”
    “给她。”
    王天德叹道:“安北,那个女人是刺,某敢打赌,皇城司定然在盯着她,你此刻和她交易,可会犯忌讳?”
    “该犯的忌讳都犯了。对于大宋而言,梁氏果断请降有大功,再说了,她弄了香露生意就是抛头露面,如此才是融入汴梁的样子。安心,官家和皇城司听到这个消息,必然会更放心。”
    沈安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兵书,他看了头痛。
    “都是兵法啊!”王天德仗着老关系瞥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嗓门说道:“安北,大宋对归降的那些所谓帝王可没好脸,大多不得好死……你这个,若是官家和相公们想弄死梁氏,你就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是太宗皇帝。”
    后世为啥会流传赵老二强上小周后的消息?那幅画是个证据,但更多的是赵老二的秉性不好,有这个嫌疑。
    “那个老王,你说当年的小周后是怎么死的?”
    王天德挑眉道:“你说呢?”
    说你妹!
    沈安见不得他这副猥琐样,“梁氏往后会抛头露面,这会让官家和相公们欢喜,安心吧。”
    王天德不懂这个,一路回到暗香令人去杀猪巷传消息,自己琢磨了许久。
    第二天早上,梁氏姐弟来了。
    王天德热情的招呼了他们,五十瓶香露早就准备好了。
    “金子?”
    梁氏拿出了金子来付账,问道:“怎么,不收?”
    “收,怎么会不收。”
    王天德笑道:“安北那边最喜金银,说是能什么……增值保值。”
    梁氏拿了香露,一路回到杀猪巷。
    朝中安置他们姐弟的是一座不错的宅院,按照梁氏最近的估算,少说能值三五千贯。
    “姐姐,要去租店铺呢!”
    梁乙埋拿着几块金子,咬牙切齿的道:“那些泼皮们要两成的耗费,才肯帮咱们去兑换纸钞铜钱,太狠了。这是欺负咱们是亡国之人呢!”
    “他们没动手抢,就说明咱们周围有人在看着,懂吗?”
    梁氏令他去寻了工匠来,然后交代了一番,随即就让梁乙埋去外面租房子住。
    “姐姐。”
    梁乙埋别看原先在西夏时是国相,可那是梁氏强行把他推上去的结果,若是论手段,他比梁氏这个姐姐差远了。
    “这里将会成为咱们姐弟在汴梁的立足之地,全是女人,你是男子不方便,去吧。只是记住了,别太得意,否则……”
    梁氏柳眉一挑,梁乙埋就赶紧应了。
    出了院子,他得意的道:“我早就想出来了,如今心愿得偿,走,喝酒去。”
    院子里,梁氏从西北带回来的宫女低声道:“国舅怕是会忍不住去吃喝玩乐。”
    “那样才好。”梁氏淡淡的道:“他吃喝玩乐,我做生意,如此大宋君臣再无担忧。”
    她笑了笑,“当年刘禅的话我一直记得……此间乐,不思蜀。我只是照搬他的法子罢了。”
    宅院被简单改造了一下,旋即开业。
    只是出去传了几句话,汴梁的贵妇人们就来了不少。
    “你这里竟然有香露?”
    “咦!是真的!”
    “除去外藩之外,沈家从不给暗香之外的商家出售香露,你……”
    贵妇人们看着梁氏,心中转动着同一个念头。
    狗曰的!这梁氏难道真的和沈安有一腿?
    啧啧!
    一个贵妇人低声道:“当年李谅祚可还活着,他们就在青涧城里幽会,啧啧!”
    梁氏恍如未觉的笑道:“这里每月有五十瓶香露,香露珍贵,不过诸位贵人的身份更是珍贵,我这里准备了些好玩的,还请诸位品鉴。”
    她微微颔首,身边的侍女拍拍手。
    两个穿着单薄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不是大相国寺外面的李家姐妹吗?”
    “她们姐妹可是相扑好手,每次在大相国寺外面一站,周围马上就会被围的水泄不通。”
    “梁娘子,这是你请来的?”
    梁氏点头,“还请诸位看看。”
    于是相扑开始了。
    两个女子脱的赤条条的,就在庭院前开始相扑。
    贵妇人们聚精会神的看着,不时娇呼一阵。
    梁氏悄然走了出来,站在外面木然。
    “娘子,那些女人……”
    “她们在装。”梁氏淡淡的道:“想看看我的底气。”
    汴梁的贵妇人眼界不低,一般人想融入进来很难。
    “就怕她们会走。”
    侍女有些担忧,“若是她们走了,咱们怎么能和她们交往?”
    “看看吧,若是不行我再想法子。”
    梁氏深吸一口气,昂首道:“怕什么!我在兴庆府能数次死中求活,在汴梁也能如此!”
    她就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各种动静。
    “娘子,有人来了。”
    一个贵妇人悄然而至,“梁娘子看着可亲,我却一见欢喜,若是以后有机会,可愿去寒舍做客?”
    梁氏微笑道:“当然。”
    贵妇人笑道:“听闻你是汉女,汉女自然不同……”
    两人就在门外闲聊了起来,越聊越投机。
    等贵妇人再次进去时,两人已经约好了下次见面吃饭的时间和地点。
    接着又是一个……
    等到了中午时,大部分贵妇人都和梁氏聊过了。
    “娘子,咱们这可算是在汴梁站住了?”
    侍女也很是欢喜。
    梁氏算下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此刻丢下了家国天下,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去叫他们买了好肥羊来,晚间咱们还能喝一杯。”
    梁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感染的两个侍女也是欢欣雀跃。
    “姐姐。”
    梁乙埋回来了,脸上又多了一块青紫,看着很是兴奋,“姐姐,刚才我和他们打了一架,那些人说了,说是以后不再围殴我了,我惹事就单打独斗。”
    梁氏看看他脸上的青紫,说道:“西北的风凌冽,汴梁的风柔和,咱们来到了这里,都要变。泼皮们……请他们喝酒吧。在西北,再狠的泼皮,一顿好酒下去就成了朋友,去吧。”
    梁乙埋去了,晚些醉醺醺的回来,径直坐在院子里哭,谁都劝不住。
    梁氏站在门内,冷冷的道:“哭什么?”
    从她进了宫中开始,梁乙埋就从渐渐从一个懵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凶狠的少年,他下手狠毒,动辄杀人,为梁氏清理政敌毫不留情……
    可此刻这位狠辣的前西夏国相却像是个少年般的嚎哭着。
    “姐姐,他们本来想夜袭咱们这里。”
    “那就弄死他们!”梁氏咬牙切齿的道:“汴梁的泼皮果然比兴庆府的还无耻,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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