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宝微笑着没有接茬,等孙承宗自己继续说下去。
    “你想去弄一些建奴人头过来充数!多的你可能弄不来,但是弄百来个建奴人头,我相信你能做到,这也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功劳了,好计策,好计策!”孙承宗连连点头,说的很起劲,满脸讽刺意味,感觉自己将韦宝的心思猜中了十成!
    韦宝真想不到孙承宗原来是这样的人,内心居然会这么阴暗,居然会这么想自己。
    亏的韦宝有一段时间是很尊重孙承宗的,觉得孙承宗是为国为民的民族大英雄。
    看来,英雄也是阴暗的,有私心的呀。
    “恩师,你别瞎想了,我不召集议事,但我可以召集蓟辽和辽东众将领观战!你若是怕我杀良冒功,那咱们现杀,如何?保证都是热腾腾的人头,至少上千建奴人头,怎么样?”韦宝自信道。
    “现杀?”孙承宗要不是正在气头上,若是平时,肯定要被韦宝逗笑,你当杀建奴是杀鸡呢?
    “嗯,现杀,请你们现场看!”韦宝道。
    孙承宗沉吟不语,感觉韦宝这人疯了,这太疯狂了,你带这么点人就敢打建奴,还叫大家一起去看?
    别等下所有蓟辽和辽东的将领一次性都被建奴包了饺子吧?
    孙承宗甚至怀疑韦宝此做法的用心,怀疑韦宝是不是已经勾结了建奴?
    这要是让建奴将蓟辽与辽东将领一网打尽的话,建奴将一举获取关外之地。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练兵尚且要一年以上才能小有成效,要培养出一名将领,那就不光是时间了,还得看将领自身的天赋,有的人就是练十年二十年,甚至练一辈子,也未必能练成什么大将之才。
    就像吴襄,孙承宗觉得吴襄充其量能在后方当个总兵,还得是那种跑跑腿,只管后勤补给的总兵,打仗防御什么的,基本上不能让吴襄去。
    这一下子要是让建奴把蓟辽和辽东的将领都包了饺子的话,朝廷上哪儿找人顶替?
    “你要出辽河,从义州广宁一路打到建奴的沈阳城去?你真的当建奴都是纸糊的?还是吴襄那一千家丁不是家丁,兵士不是兵士的人,你觉得都是天神下凡?别说吴襄的家丁一般的兵士,根本就没有战力,就是蓟辽最精锐的步军,也未必能抵挡一百建奴铁骑!你连人家的巡防队都打不过!更不要说打建奴的大军,打建奴的坚城!”孙承宗责问道。
    “怎么?恩师不是怕了吧?刚才你不让我动用山海关的兵马,现在我只动用山海卫的卫所兵,你还要阻拦?你这么怕我去打建奴?”韦宝冷笑一声。
    “哼,你要带人去送死,那是你的事情,我既然劝不住,只有恭祝你韦大人好运了!但没人陪你疯,蓟辽和辽东的将领们不会跟去看。”孙承宗道。
    韦宝笑道:“那你到时候别说我弄来的人头都是我辽南的人马杀的啊。”
    孙承宗听韦宝这么说,又沉吟不语了,看肯定要派人去看,但不能去全部人,“这样吧,我让督师府去几个人,各军再派人去看,将领无须亲自去,去他们的亲信观战,回去再如实汇报,也是一样的。”
    韦宝呵呵一笑,摇头道:“那可不行,要去就去将领,否则没有观众,我们表演起来也大感无趣!”
    “不可!老夫绝对不会答应!”孙承宗断然道。
    “恩师,如果我能保证众将的安全呢?”韦宝问道。
    “哈哈,你拉倒吧,你一千人,能不能保证他们自身安全都是问题,还保证的了谁?”孙承宗摇头道。
    “恩师可能有误解,我若从陆路一路打过去,攻城拔寨打到沈阳城,至少要二三十万大军。可能二三十万大军都未必够,你觉得我会那么傻吗?”韦宝笑道。
    “那你想从哪里开始打?”孙承宗顺着韦宝的话问道。
    “当然是走水路,直接出海,进入辽河,到沈阳城郊外再发动攻击啊!”韦宝微微一笑。
    孙承宗起身,到地图边上,他的议事厅有一副巨大的地图,这是一副大明地图,不过太大的关系,分成了四个部分,他看的是关外这一部分。
    光一部分,就足有两个人高。
    “你是说从这里出海,从这里进入,直接攻击建奴的沈阳城?我知道你们韦家庄的船只装了火炮,可你的炮能打多远?”孙承宗指着地图问道,“沈阳城距离岸边少说二十里,你的炮还能从河边打进沈阳城?”
    “那你别管,恩师,你不会连坐船都害怕吧?建奴可没有能与咱们抗衡的大海船,这是万无一失吧?”韦宝笑道。
    孙承宗哼了一声,也的确找不到借口推辞了。
    “韦宝,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肯定想用你的天地会的精锐人马冒充山海卫的兵士作战!这是你的私人兵马,我管不着,但你若真的想杀上千建奴,你得出动多少人?五万?十万?你让那么多将领和官员去看你们天地会现在已经有多大的实力了吗?你是想向我们炫耀你的武力吗?”孙承宗疑惑的问道。
    孙承宗现在不知道韦宝有多少人马,估计韦宝可能凑个万把人的军队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孙承宗知道韦宝的人很能打,战力绝不低于蓟辽和辽东的精锐,否则也不能站稳辽南!
    “恩师你想多了,我不会出动超过两千人,不超过二十条船,而且都是山海卫的人,我的人都是老百姓,怎么可能出兵打建奴,那还要朝廷养那么多兵马做什么?干脆我们各地自行组织兵勇抗击建奴就是了。”韦宝笑道。
    孙承宗知道韦宝不会承认的,韦宝就算用他的人混成山海卫的兵丁,韦宝也绝对不会承认,所以,孙承宗也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两千人马?你凭两千人马就敢打建奴?而且还要至少割下一千颗建奴的人头?”
    “没错!”韦宝斩钉截铁的答道。
    虽然海陆空协同作战,韦宝也是第一次应用,并不知道具体能达到什么效果,但是韦宝也没有太大压力,顶多失败呗。
    他堂堂监军大人,主动带人去打建奴,损失都由自己负责,没有向朝廷,想蓟辽督师府要一两银子,一粒粮草,谁能指责他什么?
    “好,就如你所愿!小宝!你自己想清楚,海口容易夸,到时候做不到,就是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你现在不是平头老百姓,你是堂堂大明监军,总监蓟辽和辽西辽东所有兵马官员,代表的是大明朝廷!倘若没有办到,你想过后果吗?”孙承宗威胁道。
    韦宝奇道:“什么后果?”
    “名誉扫地,别人会说监军是哗众取宠,沽名钓誉,大言不惭,夸夸其谈之辈!这不会对大明朝廷和陛下的声誉产生影响吗?”孙承宗一本正经道。
    韦宝笑着点头:“恩师啊恩师,我服了你!你给人扣帽子,比我们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厉害多了!”
    孙承宗老脸一红,冷哼一声。
    “要不然这样吧,我跟你打个赌,我要是没有做到的话,我自己请辞辞去监军的官职!若是我做到了,恩师你得帮我一起推举立下了大功的山海卫指挥吴襄大人为山海关总兵官,怎么样?”韦宝道。
    孙承宗闻言,目光疯狂闪烁,没有立刻答话。
    孙承宗料不到韦宝的胃口居然这么大,居然想扶持吴襄为山海关总兵官,山海关总兵是蓟辽,辽西辽东所有总兵当中实权最大的,不但拥兵最多,而且山海关控制了整个大明的咽喉,所有关内外的物资进出都要经过山海关!
    光这一条,就足矣掌控北方的经济命脉了。
    “你赢了,好处都归了你。你输了,就算主动请辞监军官职,于老夫有何益处?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弟子,我的弟子丢了官位,我这个当老师的颜面上有光、”孙承宗反问道。
    “对恩师有好处的!这一仗我若是赢了,不管恩师是否支持,山海关总兵的人选,我都将有极大的话语权,并不需要恩师的支持!这一点恩师应该清楚!因为我若胜了的话,我是一个没有兵权,且没有参与过军事,且才十五岁年纪的人,一个我这样的人,来辽东几日就能取得如此大胜利,胜过恩师在辽东经营几年,朝廷会如何看待恩师,陛下会如何看待恩师?就是恩师自己,恐怕也不好意思继续在蓟辽督师的位置上待下去了吧?倘若我败了,我一定会请辞,会亲自去京城向陛下和魏忠贤言明,说辽东的难处,说蓟辽的难处,说恩师的重要性!由我亲自陈述,抵得上无数弹劾恩师的奏本,我自信陛下肯听进去我的话,就像陛下会安排我来关外监军一样!这难道对恩师不是好处?”韦宝道。
    孙承宗又沉默不语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会请辞我相信,但你会不会帮我说话,我如何信你、”
    “我这里有一道已经写好的奏本,如果我败了,恩师可以先在山海关公示给将领和官员们看!然后发往朝廷,这是我自己写的字,有我监军的大印在上面,我不可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吧?而且,我并不希望恩师不好!我丢了监军的位置,顶多最近数年内难以晋升,仅此而已,反正我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如果不能按我对恩师谈的,不能裁军,不能将山海关外都变成纯军事纵深地带的话,那就还不如继续恩师那一套缩头乌龟,处处防御的战略!顶多说大明不停的补辽东这个大窟窿就是了。所以,不管我胜了也好,败了也罢,我都是对大明朝廷有利的!这一点,不够了吗?”韦宝慨然道,一股浩然正气油然而生。
    这一下,连孙承宗都感受到了韦宝身上那一股浩然正气,既会赚钱,又爱国,头脑也很灵敏,教孙承宗实在很难真的憎恨韦宝。
    虽然韦宝现在倾向于魏忠贤阵营,与他算是敌对的关系,但孙承宗相信韦宝的确是为了大明朝廷的,而且韦宝也不大可能害自己,毕竟是师生关系,韦宝害自己,会被世人诟病,韦宝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懂。
    “好吧!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这个你拿回去!老夫还不至于这么没有气度,会怀疑自己弟子的话。”孙承宗将韦宝给自己的奏本又递回去给韦宝。
    韦宝没有接,“恩师收着吧!我拿出来的东西,不喜欢拿回去,而且我感觉恩师最近对我很冷漠,甚至有一些敌视,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我还想回到以前,恩师对我很照顾,很温暖的时候。”
    孙承宗闻言,微微有一些感触,虽然与韦宝相处的时日很短暂,不如与袁崇焕的感情那么深,但要是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假的。
    “小宝,为师当初收你,的确没有怎么上心,只是将你当成辽西一家大户,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银子和粮食,仅此而已。”孙承宗道。
    “我明白的。”韦宝笑道。
    “为师可以向你保证,这次你赢了的话,我马上请辞,并且在辞官之前,力保吴襄上位!”孙承宗慨然道:“为师心里其实是认同你的看法的,辽东屯兵屯田的难度太大,杯水车薪,不但不够兵士补给,反而是在为建奴种田!而且收上来的微末粮食,还不够本地将领分赃的,实在是没用。你若是能靠着两千人战胜建奴,为师就算是离开也放心了!”
    韦宝点头,这一次,与孙承宗的谈话气氛总算是好转了,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得到了某种修补,主要是摊开来说,找到了一种平衡。
    赌博这种事虽然不好,但是有时候,僵持不下的时候,赌也未必就都是坏事,就像是小孩子吵架,剪刀石头布能够派上大用场一样。
    大人很多时候还不如孩子。
    孙承宗说完,走到火盆边上,将韦宝给他的奏本,当着韦宝的面烧了。
    “恩师!”韦宝这一下有些感动了,老头到底还算是一个磊落的人。
    韦宝相信,自己要是给魏忠贤类似的东西,魏忠贤是绝对会好好收着,作为把柄的。
    所以韦宝与魏忠贤交往的时候格外谨慎,没有留下过只言片语。
    “小宝,你不必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孙承宗道。
    “这得看风向!”韦宝伸手道。
    孙承宗被韦宝逗的呵呵一笑,“你以为你是诸葛亮啊,难不成你还打算来个借东风啥的,火烧建奴不成?”
    “北方地势平坦,火攻能烧到谁?”韦宝笑道:“十日之内吧,随时可能动手。”
    “好,那我就把咱们俩打的这个赌约说出去了?你真的想好了用两千人打建奴?而且要杀敌上千?”孙承宗再次确认道。
    “想好了,正是如此!”韦宝坚定的答道!
    韦宝暗忖,老孙,你对热武器的实力一无所知啊,还停留在兵数的多寡,这种冷兵器思维。
    战力的大小不是这么计算的,不是做数学题。
    这还是古代,到了近代,一支万把人的军队能打退我几十万人,能攻占满清的都城。
    到了现代,一个按钮下去,可能地球都没了。
    孙承宗见韦宝回答的这么坚决,本来还想劝韦宝一番,觉得韦宝前途无量,就是庸庸碌碌的混几年,只要不出差错,有在辽东镀金一阵子的资历,以后仕途也能一帆风顺的。
    但是孙承宗看韦宝似乎铁了心,也就懒得说了。
    而且孙承宗也想快点有个了断。
    成天被魏系的人弹劾,威逼,孙承宗在蓟辽督师这个位置上也很不舒服。
    孙承宗是防御理论的忠实拥护者,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他一直是将建奴没有攻城略地就满足了,就当成自己的功劳了。
    但是偶尔想想,年复一年的下来,辽东和辽西,蓟辽,越来越穷困,连原地踏步都做不到,还在不断的削弱当中,而眼睁睁的看着建奴越来越强势,这个心情,这份苦楚,也没有人比他孙承宗本人更清楚的了。
    离开了蓟辽督师府,韦宝赶紧安排。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安排的,之前视察韦家庄的时候,韦宝已经让谭疯子做好了这次作战的准备了,到时候派人送个信儿,让船开到山海关这边来,拉上人开拔就是了。
    就像是一次旅行。
    只是这个旅费有点贵。
    不成熟的热武器工艺技术,会几十倍增加开销,而且收效还不大。
    尤其韦宝对于具体成效是没有把握的,一轮炮击过去,打死百八十个建奴,韦宝有自信。
    如果建奴看到无法突破火炮封锁,退了怎么办?
    所以只能祈求建奴像游戏世界中的无脑小兵,死了一拨又冲上来一拨了。
    很可惜,现在与宝军对峙了一年多,建奴对热武器已经有所了解。
    估计不太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吴雪霞听了韦宝的计划之后,吃惊不已,“夫君,这回是不是太过激进了?”
    张美圆也一脸不敢置信,只是没有说什么。
    王秋雅、贞明公主、杨雪和熊欣儿等人也一样,通常都是吴雪霞说话,她们除非是想的特别成熟了,否则不会随便乱揷嘴。
    “已经定下来了!激进不激进都不重要了。”韦宝倒是很轻松,“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情愿待在京城都不愿意来辽东,这里又冷,压力又大,你们不希望事情快点有个眉目吗?这一仗赢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简单了,只要孙承宗走人,你父亲得到了山海关总兵的位置,我在蓟辽和辽东的话语权将堪比督师!”
    吴雪霞暗暗叹口气,心想夫君还真的是看的起自己的爹,自己爹爹是当山海关总兵的能力吗。
    吴襄当日就听说孙承宗与韦宝打赌的事情了,着急忙慌的来找韦宝。
    那日韦宝说要扶持他当上山海关总兵,吴襄还以为韦宝只是在谋划当中,还没有快行动呢。
    却没有想到,韦宝不但行动了,还用的是这么铁血的方式。
    本来吴襄还以为韦宝无外乎是通过贿赂魏忠贤,让朝廷委任他。
    “小宝啊小宝,你这下太鲁莽了。”吴襄一见到韦宝,就沉不住气的数落道。
    韦宝微微一笑,“爹,先喝口热茶,秋寒刺骨。”
    “我哪儿还有闲心思喝茶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趟要是输了,难道你还真的要辞官走人啊?这得是多大的一个笑话?还有,两千人打建奴,还得杀死建奴上千人,还得把首级割下来,大明有那支军队做得到的?那不成,你韦家庄的兵马都是天兵天将啊?你要是有这么大的能耐,你自己把建奴灭了,这不是天大的功劳吗?”吴襄道。
    “灭一千人,和灭建奴几十万人是不一样的!”韦宝笑道:“爹你就别着急了。”
    “我能不着急吗?你这孩子,这次是真的鲁莽了!而且是有输无赢的局面!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本来你多好的前程啊!有陛下赏识,十五岁已经是正四品官员了,稳稳当当在关外待个一两年,设法换一处更好的位置,不说升为三品,至少也能保证到哪个富庶之地当个知府什么的吧?可你现在这事闹的。”吴襄唉声叹气道。
    韦宝无语了,合着自己这岳父也就这点格局了,难怪孙承宗很不看好吴襄,你就指着老子当个富庶之地的知府啊?
    老子光是海防总督衙门,至少也是正二品的衙门吧?
    不过韦宝很清楚,吴襄从来没有认为韦宝能当上海防总督衙门的主政,一个十来岁的人升为正二品,这不是登天的难度,而应该说是打破天的难度。
    “爹,别的不多说,你就等着吧,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到时候你应该也会被安排去观战,看了就知道了,对了,你让人给我准备两千套衣服,让人送韦家庄去!我有用。”韦宝道。
    “衣服好办,明日就让人送去!新旧都可以吧?”吴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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