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大人,这么说的话,有用吗?陛下会因为东林人一定要杀我爹,而改变心意吗?”熊兆珪急忙问道。
    韦宝摇头,“这就不好说了,先把棋子走出去吧。反正这么做,别人也不知道是我做的,对我们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你爹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再设法见到陛下,稍微为你爹爹说一说情吧。不是我不肯用力为你爹说情,不是我怕得罪魏忠贤,官场上的事儿你们应该知道一点,皇帝已经对你爹有既定印象,并且是不好的印象了,太用力说,反而会适得其反。”
    熊兆珪和熊欣儿闻言,都点头,这个道理,他们是明白的,官场上很多时候的确是这样,当官的想事情和老百姓大都是反着来的,更别说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官。
    “如果这么做了,首先魏忠贤和东林党都会猜忌是什么人这么做的,肯定都认为是对方的人这么做的,然后猜测对方的意图是什么。”吴雪霞进一步分析道。
    韦宝有点好笑,强行忍住了,毕竟是熊家父亲的生死大事,这时候万万笑不得的。
    但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细想,可吴雪霞居然还主动分析起来了。
    他暗忖,自己这一通,也应该属于操作猛如虎了吧?
    熊兆珪和熊欣儿期待的看着吴雪霞,都想听她接着分析。
    吴雪霞则看向韦宝。
    韦宝道:“说吧,我也想听一听如果真的这么做,会怎么样。”
    “他们互相怀疑之后,应该会想对方为什么要宣扬是东林党非要杀熊大人。魏忠贤那边肯定认为东林党自己说他们非要杀熊廷弼,是为了迎合陛下的喜好,趁机讨好陛下。东林党那边会认为魏忠贤说他们要杀东林党,是想让他们背黑锅,至于是什么黑锅,他们就会猜忌了。”吴雪霞接着道。
    “会是什么黑锅呢?”韦宝来了精神,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随口一说,到了聪明的吴雪霞那里能想到那么远。
    有的下棋厉害的人,他们往往一步棋要很久都想不到怎么落子,反而是别人下了一步棋之后,他们能推测到后面很多步。
    韦宝现在就是那个下棋的人,吴雪霞就是他身边看棋的高手。
    也许吴雪霞下棋不会最厉害,但分析棋局,当个参谋长,绝对是挺合格的。
    韦宝也一样,韦宝下棋不见得有多厉害,但他的优点是能听进去别人的分析,也喜欢听别人分析,善于纳谏,颇有明君风范。
    “东林党会认为魏系造谣他们非要杀熊大人不可,背的是辽东战局的黑锅。谁都知道辽东当初一场大败,损失了朝廷十几万精锐,首当其冲的罪魁祸首是王化贞,并不是熊大人。而王化贞是东林党,熊廷弼只是齐楚浙党。按道理,熊大人的罪,可以定成死罪,也可以不必定成死罪,都说得过去。”吴雪霞道:“这样的话,就会将东林党摆到一个与熊大人有不可告人的瓜葛,是想杀熊大人灭口这么一个位置,其实对魏系是有利的。这么做,说不定反而会让魏忠贤又开始犹豫是不是应该马上杀熊大人。”
    韦宝暗忖,这些根本不用你分析了,我早就知道,下一步棋,魏忠贤要用熊廷弼和汪文言拖杨涟等东林党铁杆大臣下水,从而一举把持朝政,之后东林党再也没有力量反扑,直到崇祯上台。
    “那我想好了,要改一改策略,放出风去说是陛下和九千岁非杀熊廷弼不可,其实一直是东林党在其中力保熊廷弼!”韦宝被吴雪霞点醒了思路:“这么一来,魏忠贤和皇帝会怀疑东林党是在借刀杀人,一定是东林党放的风。而东林党绝对不会怀疑这种言论,因为这个说法基本上符合事实,会认为是自然而然的走漏了风声!咱们扩大了这个事情的影响力之后,东林党如果按兵不动,魏忠贤仍然要用熊廷弼和汪文言拖杨涟他们下水。东林党如果反击,转而力保熊廷弼的话,魏忠贤再拿熊廷弼和汪文言去拖东林党下水就难了,别人会认为魏忠贤是为了报复,为了和东林党唱对台戏而故意这么做的,再用熊廷弼指证杨涟等人,就站不住脚了!”
    韦宝说罢,一拍大腿,自己都被自己给折服了,对自己由衷的欣赏,不玩政治没有发现,自己还真的挺有天赋的。
    他对于这件事的最终走向其实无所谓,因为和他的关系不大,他是挺喜欢熊欣儿,可熊欣儿这样的女孩,现在对他来说,真算是高攀他了。
    韦宝尚未娶亲,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是探花郎,并且是陛下御赐的正五品,不算高官,也绝对能算是准高官,前途无量啊!
    如果韦宝对京师哪个王公大臣家的闺女提亲,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不成的,不管是阉党和东林党,都不会拒绝韦宝。
    因为韦宝不但有官场前途,还有钱,还长得帅,绝对是一个完美的砖石王老五。
    “关键不知道东林党会不会按照总裁的意思走。会不会一起力保熊廷弼。”吴雪霞道:“这么做的话,的确是对熊大人最有利的,对东林党方面也很有利,的确是攻破魏忠贤拿熊大人做文章的最佳办法。”
    熊兆珪闻言,眼睛一亮,跪下道:“那就请韦大人这么做吧,不管东林党如何反应,只要对我爹爹有利,就值得试一试。”
    韦宝点点头,将熊兆珪搀扶起来,“熊兄台,你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不要动不动就跪下,这事不难,我现在就让人去做。”
    韦宝说罢,看向吴雪霞。
    吴雪霞会意道:“我立刻去安排,保证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皇帝和魏忠贤急着要杀熊廷弼和汪文言,并预备拿熊廷弼的事情拖东林党下水。”
    “嗯,不但要说拖东林党下水,还要指名道姓的将杨涟和左光斗放在最前面,这样更有说服力,因为魏忠贤他们现在正打算这么做,这两天就要动手了。”韦宝露出了笑容。暗骂自己也是傻,及早一步将魏忠贤的计划点破,这种方法为什么才想到?
    “我担心有人会怀疑到公子身上。”吴雪霞道:“因为越真实,越有可能是知情人说的。”
    熊兆珪和熊欣儿听吴雪霞这么说,又为难了。
    “若是会给韦大人造成麻烦,就算了吧,反正爹爹终究难救出来,没有必要为了救我爹爹,而断送了年轻有为,有大话前程的韦大人。”熊兆珪道。他不是虚情假意,他说的是真心话,况且,出力的人家,他没有这么大能耐,肯定不能在听说会给人家惹麻烦之后,还坚持让人家去救父亲。
    熊欣儿也道:“我哥哥说的是,韦大人,若是给你添麻烦,真的不必硬来。再想其他法子。”
    “不必为我担心,我们可以让人向东林党透风,尤其我的都察院衙门和大理寺衙门还留了几个就会闹事的东林党清流官员,让他们自己将风声放出去!最好直接上本子弹劾!”韦宝做好事反应不快,做坏事的反应还是挺快的:“今天夜里,你们就派人到这些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东林党清流官员的家里,以杨涟的名义要求大家明天一早一起上奏本,要求朝廷从轻发落熊廷弼,说熊廷弼罪不至死!他们当中只要有人这么做了,这个风声就成功放出去了,我不信,二三十个东林党清流,一个都不上这道本子。”
    “他们不会连夜找杨涟核实吗?”吴雪霞问道。
    “没法核实,这些官员都住在都察院和大理寺专门为他们安排的北院,外人根本进不去,也出不来!他们会以为是杨涟联络上了他们其中一个官员,这个官员又在夜里偷偷联络了他们!明天一早就要上奏本,等天亮再想联络杨涟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事情,你亲自办,催的急促一些,强调明天必须递送本子,否则一大批东林党忠良大臣的性命难保!”韦宝越说越得意,愈发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天才。
    当然,这也是基于韦宝熟悉这段历史的情况下,并且,韦宝现在管着都察院和大理寺,也有这个便利。
    吴雪霞闻言点了点头,“肯定会有人递交奏本向朝廷保熊大人的!以东林党一贯的做法,他们习惯拧成一股绳,保持口径一致。但我还是担心那个问题,怕会怀疑到公子头上。”
    “东林党的言官联名向朝廷力保熊廷弼,怎么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呢?”韦宝笑道。
    “可他们都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啊,应该把人员范围再扩大!给所有在京的东林党官员都送信!他们即便想联络杨涟核实,也不可能一晚上所有人都去找杨涟!一来不单单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官员,就不好怀疑到公子身上了。二来,魏忠贤听说东林党的人大晚上的这么活跃,更不会怀疑到公子头上,会认为是东林党自己察觉了他的意图。”吴雪霞道。
    韦宝闻言,高兴的拍了拍巴掌:“到底是本大人的贤内助,说的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韦宝并不在意在熊欣儿面前向吴雪霞献殷勤,秀恩爱。
    吴雪霞听韦宝这么说,粉脸一红,娇羞无限,暗忖当着这么多人呢,“这件事对于统计署来说很轻松就能做到,我们已经有整个京师官场完整的名单,哪些人是阉党,哪些人是东林党,哪些人是亲阉党的,哪些人是亲东林党的,哪些人是严格的中立派,我们都已经查的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出错。我看,给一百来个铁杆东林党递信就可以。到时候,不管杨涟认不认这事是他的意思,大家都会认为就是他的意思。”
    “好,我准了,就这么办。”韦宝对熊兆珪和熊欣儿道:“你们去歇着吧,我看这事,现在有三成可能出现转机了!如果整个东林党都力保熊廷弼,魏忠贤想将东林党连根拔起,几乎不可能。”
    “那我爹有可能被放出来吗?”熊欣儿道。
    “放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是继续这么拖着吧?只要能挨过今年秋天,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韦宝道。
    熊兆珪赞同道:“的确如韦大人所言,只要能挨过今年秋天就成,朝廷已经下了严旨要在今年秋天将爹爹和王化贞一同斩首。如果今年秋天只斩了王化贞而没有牵连爹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多谢韦大人。”熊欣儿感觉的冲韦宝盈盈下拜。
    韦宝急忙将她扶住了,“都是自己人,还客气什么?怎么又叫我大人?就叫我名字便可。”
    “不可以的,那我往后与吴大小姐、秋雅妹妹和贞明公主一样叫公子吧?”熊欣儿红着脸道。
    韦宝笑着嗯了一声,“可以。”
    “欣儿姐姐,我比秋雅小啊,你叫她妹妹,叫我大小姐,把我不是给叫老了吗?”吴雪霞抗议。
    惹得几个女孩,还有韦宝和熊兆珪都笑了。
    “好,只要大小姐不嫌弃我们这种犯官家的人,我巴不得与雪霞妹妹亲近呢,这是我福分。”熊欣儿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对于韦宝想出来的这条计策挺有信心的。
    韦宝去睡觉去了,暗暗想着这样不知道是不是能救一救杨涟和东林党!
    他其实对于救杨涟并不如何感冒,韦宝并不认为杨涟的存在能对大明有多大帮助。
    这与杨涟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清官还是贪官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杨涟就是完美的人。
    也有很多大臣觉得杨涟一生除了搞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欺负孤儿寡母外,没干过几样好事。
    杨涟这样的人忠君吗?
    很难说,他不曾为天启帝解决帝国财政困难出过力。
    他们这一类言官只能吵架,很多架都是没必要吵起来的。
    这类人爱民吗?
    也很难说,杨涟一伙的东林官僚掌权的天启初年,民间工商业凋敝和官逼民反的事情多了,比魏忠贤掌权的这几年恶劣的多。
    杨涟这种只知权力斗争,不知国计民生为何物的,封建科举培养出来的人,真的很难说。
    韦宝更赞赏的是实干家,而不是这一类言官。
    对他来说更是毫无利用价值,人家熊廷弼好歹深谙兵法,到时候弄过来,可以当个高级参谋,可以很容易弄清楚封建体制下的军队,甚至了解反民大军的动向和想法,总归有用处。
    留杨涟这种人有什么用处呢?
    韦宝就知道杨涟状告魏忠贤的大罪状有几条是很值得商榷的。
    皇帝上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贞静,荷皇上宠注。
    忠贤恐其露己骄横状,谋之私比,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也。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传封,中外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属其私比捏倡无喜,矫旨勒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昔尧以十四月而生,假令当日裕妃幸存,安知不为尧母?是皇上不能保其妃嫔。大罪九也。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凡在内廷当如何保护,乃绕电流虹之祥,忽化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以皇上麟趾呈祥,何妨斯男则百,而忠贤包藏祸心,若此是皇上亦不能自保其第一子也。大罪十也。
    如果凭“传闻”就妄议宫闱之事,东林党还可以说是他被魏忠贤害死的,哪个皇帝能忍这种谣言?这些“传闻”估计都是自己编的。
    从杨涟对魏忠贤的诉状也可以看出来,东林党有时候是过于嚣张了,没有将皇权放在眼里。
    不管是和皇帝打官司,还是和皇帝说话,一定要注重方式方法,是皇帝的大臣,而不是皇帝的爸爸。
    当然,韦宝站的角度是他自己的角度,是看一个人有用没用,都是对他个人说的。
    韦宝并不是站在大明皇帝的角度看问题。
    并不是要有功绩才能才能算忠君,清官好官跟能臣毕竟不一样的评判标准,杨涟记载中的品格比大部分历史能人都好,这点韦宝不否认。
    功绩上确实是杨涟跟大部分东林党的缺陷,这也是杨涟在明朝评价跟于谦张居正可能不在一个档次的原因。
    至于民声,其实这里的民估计只算地主富商文人,因为真正的农民在明末基本都是水深火热很穷的,不会对地主文人有什么好感。
    而且并没有什么记载东林党对农民做了什么,东林党个个都能受民拥戴,魏忠贤受万民指责,这里的民要搞清楚对象,毕竟万民爱戴只是文人写是就是了
    所以韦宝觉得,杨涟确实是品格高尚的东林党铁杆清流,但绝不是一个力挽狂澜匡扶社稷的能人。
    所以韦宝救杨涟,基本上算是顺手了,主要为了救熊廷弼。
    韦宝对历史没有很明确的个人观点,他很容易变,所以,他看什么事情,都是站在对他有利没利的角度去看而已,当不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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