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4年5月,就在本土的头头脑脑们商量着是不是该结束与葡萄牙人的战争,以调整国家的战略中心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地中海西西里岛上,华夏东岸共和国驻欧洲全权特使郑勇正以一脸好整以暇的态度,对待着急着要求重开和平谈判的葡萄牙王国使团佩德罗王子一行人。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郑勇因为与葡萄牙人分歧太大,最后中断了双方之间的谈判,回到了阿姆斯特丹。随后,他又搭乘商站的船只去了一次波罗的海,处理了一下里加商站的事务,同时简短地访问了一下与东岸商业关系尚算密切的库尔兰公国和勃兰登堡—普鲁士,与雅各布大公就两国间的深入合作进一步加深了基础,与“投机王”弗雷德里克选帝侯就波罗的海的局势问题交换了看法。
    随后,他甚至想去一趟莫斯科或阿尔汉格尔斯克,但考虑到彼时已经是隆冬季节了,俄罗斯帝国天寒地冻的,因此他便离开了里加,返回了阿姆斯特丹——而在离开之前,他甚至一度打算去波兰访问一下,但考虑到两国关系目前仍然比较冷淡,便作罢了,匆匆返回了联合省东岸商站,打算过完年后再行返回地中海,看看那帮莫名其妙骄傲地很的葡萄牙人的脑袋,到底有没有变得清醒一些了。
    而就在1664年元月初,他准备乘船离开的时候,与他相熟的几位荷兰商人相继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英国一家名为皇家探险者非洲贸易公司的企业,在西非袭击了联合省的一些据点,西印度公司为此损失不轻,侥幸逃回来的该公司职员已分别向弗利辛恩市议会、泽兰省议会和海牙三级议会哭诉,要求联合省为他们做主,打击嚣张的英国“海盗”(这是把皇家探险者非洲贸易公司的股东、英国约克公爵一起骂了进去……),并要求巨额赔偿,为他们挽回损失。
    三级议会当时就炸开了锅,议员们纷纷发言,有的主张向英国宣战,有的不同意,有的主张采取对等报复行动,有的则认为应该稍安勿躁,先向英国人索取赔偿云云,总之是一团乱麻——倒也符合三级议会一惯的“菜市场”风格——总而言之,最后三级议会啥也没谈成,只是同意了由海军上将米歇尔·阿德里安松·德·鲁伊特尔提前的收复西非据点的请求,并明确指出由泽兰省和荷兰省的海军部负责安排舰只、人员和武备。
    这种安排毫无疑问引起了一阵口水仗,因为这两个省议员们觉得其他省份也有义务为此次出兵支付费用,这自然得到了上艾瑟尔、海尔德兰、乌得勒支、弗里斯兰等省议员们的无情拒绝。他们纷纷表示,荷兰省与泽兰省一惯趴在他们身上吸血,这时候多负担一些是应该的,而这句欠打的话自然又得到了两省议员的一致反击,随后又有亲近奥兰治家族的议员出来说风凉话,这又导致了刚才齐心的四个省议员的分裂,整个三级议会一连几天内都陷入了昏天黑地的辩论与口水仗之中,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三级议会浑浑噩噩的无序状态,一直持续到了1664年1月8日郑勇离开阿姆斯特丹这天,据一些消息灵通的商人后来说道,三级议会终于决定,由海军上将鲁伊特尔率领一支舰队前往西非海域,负责收复被英国人占去的据点,同时三级议会也授权鲁伊特尔可以“适当惩戒”一下英国人,让他们知道这次攻击西印度公司的行为是多么地恶劣。对了,此次出兵的军费由荷兰省与泽兰省共同承担,其中荷兰省负担67%,显示了其一贯的“冤大头”本色。
    当然了,心里惧怕与英国佬全面开战的三级议会的阔佬们,恐怕都没有想到给海军上将鲁伊特尔的授权到底会发生什么,整天忙于嘴皮子斗争的他们恐怕都不会想象到,一个真正的海上男儿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以至于他敢带着一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去攻打此时英格兰在加勒比海上最重要的据点巴巴多斯岛——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依然吓了英国人一跳,并间接促进了紧张局势的升级。
    1664年2月初,抵达西地中海的郑勇没有在巴勒莫港登陆,而是直接去了比萨,一路访问了帕尔马、托斯卡纳、米兰等地,最后还抽空会见了一下来自卢卡的商人群体。与这些意大利商人们的会谈,总的来说还是比较愉快的,毕竟其中不少人与东岸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赚的钱也不在少数,因此最后基本上都算是宾主尽欢。不但加深了彼此关系,也吸引到了一些原本对东岸不甚了解的意大利商人的兴趣,这些人明确表示愿意去东岸考察考察,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愿意投资,郑勇自然对此表示感谢。
    不经意间促成了多笔来自意大利地区的投资的郑勇,一直到4月下旬才从里窝那港登船离开,然后抵达了西西里岛的巴勒莫港,与早就望穿秋水的葡萄牙佩德罗王子一行人,就两国间迁延日久的议和问题进行新一轮的谈判。
    或许是葡萄牙人也知道英荷两国在西非爆发激烈冲突的事情——这几乎是必然的——因此他们的脸色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打头的佩德罗王子,这位阿方索陛下的亲弟弟的脸色看起来就好似扑克牌一般,没有任何表情,这或许从一个侧面印证了他此刻的心情。毕竟,一个很可能将与黄皮肤的异教徒签订“丧权辱国”协议的巨大黑锅,就将砸到他头上,这换了谁恐怕都开心不起来吧。
    来自多利亚家族的保罗倒是很热心,他先是说了一番风花雪月的话活跃了一下谈判桌上的气氛,然后用不经意的话语提起了在之前的历次谈判中,由双方确认的基本已无大的分歧的协议,即:东岸人提出的和平谈判条款第六条、释放战争期间被俘的双方人员;第七条、葡萄牙人开放本国及海外殖民地市场给东岸商人,且给予和他国商人一样的平等关税,但必须经由葡萄牙国籍的商人过手一遍,即东岸人若想进入这些市场,必须寻找葡萄牙籍的代理商进行合作;第八条、允许东岸渔民到巴西近海海域捕鱼;第九条、允许东岸商人及外交人员在葡萄牙王国及其海外领地上,自由信仰道教并参加其宗教活动,但未经葡萄牙人允许,东岸人不得擅自在其领地上传教;第十条、曾有盗窃东岸蒸汽机技术劣质的阿尔梅达家族被罚赔款二十万克鲁扎多,以补偿东岸人的经济损失。
    以上这五条其实很久之前就已经确认了,这次谈判开始之前,作为中间人的保罗·多利亚再度将其跳出来宣读了一遍,待双方谈判代表都表示无异议予以确认后,他便请各方代表及随员坐下来,开始商讨前面五条。
    实话实说,其实这次发生在西非的交火时间给葡萄牙人的震动还是挺大的,原本他们依仗为大腿的姻亲之国突然间居然为了黄金、象牙和奴隶,而和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联合省开战了,这令里斯本上下都有些懵逼,这他娘滴的是什么情况啊!前面还口口声声说将派遣陆军到巴西帮我们防守巴伊亚和伯南布哥(确实也是派了一小部分,路上还被拦截了一部分……),结果现在你丫的居然和别人开片了,尼玛那是联合省啊,财大气粗的大豪强啊,你怎么这么虎就上了呢?
    问题是你上去打谁我们不管啊,可你总得先帮小兄弟把屁股擦干净再说吧?要知道,我们现在可是和一个穷凶极恶的异教徒国家在打生打死呢,从远东打到印度,从东非打到西非,然后又从南美打到葡萄牙,庞大的海外殖民帝国在东岸人的攻击下摇摇欲坠,你怎么就不先帮我们把事情摆平了再说呢?现在可好,你和别人搅和在一起了,看样子短时间内也抽不出身来,那么你让我们怎么办?
    因此,可以想象,现在的葡萄牙人是何等地彷徨无助,原本一些在他们看来完全不可接受的条件,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容商榷了。而反观东岸人这边,郑勇此时的心思其实只有一半是在谈判会场上,他这会更加关注的,无疑是一切与英荷两国之间可能爆发的战争相关的消息,因为这事对华夏东岸共和国来说一样十分重要,其重要性甚至已经超过了此时大局已定的东、葡和平谈判——东岸人,急需从第二次英荷战争中攫取利益啊!
    双方之间的第n轮议和谈判,就是在这样一种或彷徨无助、或心不在焉的节奏下开始了,而或许是印证之前国际局势的重大变化,葡萄牙王国的谈判代表佩德罗王子一上来就给郑勇一个不小的“惊喜”:在郑勇照本宣科地念出了华夏东岸共和国对葡萄牙王国割让领土的要求后,葡萄牙人“扭扭捏捏”地表示,巴西方面两国的国境线可以向北推到塞古鲁港一线,即从这里往南是东岸领土,向北是巴西领土,这基本达到了本土给郑勇的谈判底线要求。
    考虑到葡萄牙人在巴西边界问题已经是第三次让步了,再让的可能性显然已经不大,因为那样一来葡属巴西首府所在的巴伊亚将军区就也得被割给东岸人了,这显然不可能!因此,在与他们来来回回地又磨了半天嘴皮子后,郑勇故作不满地对此轻轻放过,同意了葡萄牙人提出的以塞古鲁港为界的提议,和谈条款第一条,至此也尘埃落定。
    谈完这条,下面依然是极为关键的有关佛得角群岛的问题。对于这个海军极为看重兵三番五次要求拿下的重要节点,郑勇也不敢怠慢,打点起了十二分精神与他们周旋。其实谈判到了今日,葡萄牙人再傻,对东岸的一些底线要求也是看得比较明白了,比如他们现在就很清楚东岸人是非要佛得角群岛不可了,否则谈判有可能再度破裂,这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万分地不情愿,这一次葡萄牙人终于愿意就佛得角群岛的地位问题进行商讨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提都不愿意提,态度转变之大,由此可见一斑。于是,双方谈判代表就佛得角的地位问题又进行了足足半天时间的争吵,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在晚餐开始之前,双方终于就这个问题达成了一致,即佛得角群岛总计十五个岛屿进行分治,其中包括圣安唐岛、圣维森特岛、圣尼古拉岛、萨尔岛等七个岛屿从此归华夏东岸共和国管辖,包括圣地亚哥岛、福古岛、马尤岛、博阿维斯塔岛、布拉瓦岛等在内的另外八个岛屿仍归葡萄牙王国管辖,等于是双方各占一半,各自妥协一步,勉强达成了一致——至此,和谈条款第二条,东、葡双方也已经达成一致了。
    至于有关安哥拉、澳门、莫桑比克等地的安排,其实早在去年的那次和平谈判时,双方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总得来说双方差别不大,因此,晚餐后双方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对此达成了一致,即:葡萄牙王国割让洛伦索马贵司城及其附近领土(即东岸人的义成地区),其余地区仍是葡萄牙王国领土;割让刚果河南岸十里格的土地给库尔兰公国,两国以此为界;澳门仍归葡萄牙王国管辖——这三项有关土地的重新分配协议,基本使得和谈条款的第三条也达成了一致,现在所剩下的,无非就是第四及第五条了,双方一致约定,第二天(即5月10日)再行讨论。
    一夜无话。
    1664年5月10日,葡萄牙、东岸双方的谈判代表再度坐到了多利亚家族的葡萄酒庄里,就议和谈判的最后两条进行仔细商谈,首先开始的是第四条,即有关巴西驻军数量的问题。这一条其实去年的那次谈判时,郑勇本已放过,但最近在和本土来往了一些外交信件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再拿出来敲打一下葡萄牙人,即东岸人虽然不介意你们在自己领土上修什么堡垒、驻多少军队(驻得再多也没东岸军队多,再说多了很可能也养不起……),但有一条,不能肆无忌惮地邀请大量对华夏东岸共和国怀有恶意的外*队前来驻扎,如有,必须事先报备东岸方面并得到许可,不然东岸人保留一切自由行动之权利。
    葡萄牙人对东岸如此蛮横自然是非常不满意的,盖因这条完全就是没把葡萄牙王国摆在同等位置上看待,简直就是把他们当做一个可以随意叱喝的小朋友在对待,因此他们提出了严重的抗议。但郑勇是何许人也,参与谈判这么多年,对于这些色厉内荏的欧洲贵族早就了解得比他们的亲妈还清楚了,因此强硬表示坚决不让步,有种你掀桌子再度中断谈判试试!
    作为居中调解的保罗·多利亚这个时候出场了,全程参与整个谈判进程的他指出双方谈到今天非常不容易,他也很不希望谈判在接近完成的时候功亏一篑,因此希望双方都能冷静对待此事,不要因为意气之争而对国家大局造成伤害。
    保罗·多利亚的这话,在东岸特使郑勇听起来还没什么,可在葡萄牙那边的佩德罗王子听来,这滋味可就复杂得多了。可不是么,这话原本就是说过葡萄牙王国的人听的啊,你们现在还有什么呢?特茹河口的那些战舰、武装商船看着是不少,可有一艘敢开出港去与东岸人大战么?恐怕是没有的吧!你们的陆军听起来威武不凡,连续打败卡斯蒂利亚人的军队,且数量似乎也不少,可问题你们能游过大海去找东岸人麻烦么?恐怕也是不行的吧!
    那么好了,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东西呢?可笑的体面么?能当饭吃吗?葡萄牙人如此扪心自问之下自然没什么可说的了,因此最终还是答应了东岸人提出的这条——至此,议和条款第四条(这部分内容有修改),也在东、葡双方艰苦的来回谈判之下,最终达成了一致。
    搞定这一条,那么就只剩下最后的赔款一项了。在这个问题上,去年的那次谈判中,葡萄牙人表示愿意赔款一百万克鲁扎多,以补偿东岸人的战费(连同阿尔梅达家族二十万克鲁扎多的罚款一并转交)。当时郑勇没答应,因为这远远没有到达本土给予的二百万克鲁扎多的谈判底线,更何况他最初喊出的是五百万克鲁扎多的天文数字,一下子降得太厉害了,这脸上也不好看,因此当时始终没有谈拢,后来谈判也就随之中断了。
    而这次谈判,或许是危机感加重的原因,葡萄牙人给出的诚意倒是蛮足的:佩德罗王子代表葡萄牙王国表示,愿意给予华夏东岸共和国二百万克鲁扎多(注:银克鲁扎多)的赔款,以补偿战争期间东岸人的各项损失。
    东岸人的谈判特使郑勇对此其实已经有些满意了,心里基本也认可了这个价位。但所谓谈判么,可不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葡萄牙人愿意给二百万克鲁扎多,自己如果真的就一口答应了,那不成愣娃了么!必须再侃侃价啊!
    于是乎,郑勇和佩德罗王子二人又围绕着战争赔款的具体金额,如同菜市场大妈一般进行了多次讲价。无奈葡萄牙人的口袋也不富裕,更是欠了犹太银行家们一屁股的债务,因此这个讲价过程进行得比较艰难,一直到了中午时分,双方才最终将战争赔款的金额定在了二百三十五万克鲁扎多的数字上,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尼玛实在是太累了。
    而谈判进程到了此处,基本上也是完成任务了。作为中间人的保罗·多利亚也不拖延,立刻着人用葡萄牙语、汉语和拉丁语书写了三份和约——《巴勒莫和约》——三份和约会谈三方各自留存一份,然后郑勇、佩德罗王子和保罗·多利亚分别在三份和约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至于这些和约何时生效,那还得华夏东岸共和国和葡萄牙王国政府共同批准了才行,在此之间,双方其实仍旧是处于战争状态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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