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2年10月20日,卡利亚里港,小雨。
    马卡洛尼完成了一天辛苦的工作,回到了遍地鱼腥味的家里。家中只有他一个人,妻子早已病逝,没有孩子。至于父母亲人,早就在多年前死灰复燃的一场黑死病中死去,只留下马卡洛尼孤零零一个人生活。
    卡利亚里港是撒丁岛的首府,但人口却不多,只有两万多人的样子,经济上以农业和渔业为主,贸易不是很兴盛。其实吧,以卡利亚里港不错的地理位置,以及还算不错的农业条件,这里本不该发展得如此窘迫。但这个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声讨一下西班牙人了,这个国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地方治理差得一塌糊涂,农业农业不行,渔业渔业一般。贸易就更不用谈了,利润都让别人占去了,不是东岸人就是荷兰人,就连法国人和英格兰人都分了一杯羹,让人很是无语。
    撒丁岛作为西班牙在地中海的属地,地位甚至不如饱受歧视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多年来不曾得到来自马德里哪怕一个比索的投资,相反还要缴纳大量的赋税,出丁打仗也必不可少,简直糟透了。
    马卡洛尼身体强壮,就曾经被西班牙总督强征入伍,到加泰罗尼亚参加过战斗。当时他是一名火枪手,拿着一杆东岸制造的燧发枪,还不错,七成新,但刺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也许是遗失了,也许是被军官贪污了。总之他在巴塞罗那一带稀里糊涂地打了几天仗,白天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列阵、开枪,晚上拿着模具辛苦赶制子弹,然后白天继续重复战斗,直到某一天全军溃散,他们狼狈地逃到了一座小城市就地布防。
    在那座小城市防守的一个月里,他们并没有经历多大规模的战争,但小规模的厮杀一直没有断过。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下,幸运地活下来的马卡洛尼因为击杀了两名法国士兵的功绩,竟然混了个小军官当当,并一直平安待到了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后,因为严重的财务问题,马卡洛尼所在的部队被解散。士兵们一分钱没有就被打发回了家,马卡洛尼作为军官,分到了可怜的两个比索。但这笔钱并不足以让他返回卡利亚里,于是他又在当地给人当了几个月的保镖,这才赚够路费返回家乡。
    总之,那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战场上伤兵的哀嚎、战马的嘶鸣、呛人的硝烟,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在折磨着他。甚至就在上个月,或许是形势紧张、谣言满天飞的缘故,他又做梦梦到了当年战场上的情形,那大群穿着金百合花盔甲的法国骑兵挥舞着雪亮的长枪,一下子让他大汗淋漓地惊醒了过来。
    该死!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打仗!就不能好好相处,安安静静地生活么?马卡洛尼从没想过伤害什么人,即便生活对他如此不公平,但他依然很乐观,不愿意为了一些不必要的理由去和陌生人厮杀。
    但他这个小小的愿望真的可以如愿吗?也许很难。因为就在马卡洛尼刚刚回到家的时候,一位穿着体面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他是负责征兵的官员,卡利亚里人,为北意大利联邦工作,因为听说过马卡洛尼有战争经验,因此打算征召他入伍,参加即将组建的撒丁尼亚步兵团,为国效力。
    毫无疑问,这个“国”不是西班牙,而是北意大利联邦,因为就在一个星期前,一个师的北意大利联军在撒丁岛登陆,然后很轻松地击溃了当地不多的守军,撒丁岛全境“沦陷”。
    撒丁这个地中海第二大岛,至此已经正式落入了北意大利联邦手中,而卡利亚里港及周边部分地区,也成为了联邦直辖属地。
    马卡洛尼对北方人没什么好印象,虽然大家似乎是同一个民族。但那又如何?西班牙总督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北方人派来的总督难道就是什么好人了吗?看看他们在卡利亚里做的事情吧,抢劫财富、奸**女、强征入伍,虽然此时几乎所有国家的军队都是这副德行,但马卡洛尼依然无法认可他们。
    但没有办法,撒丁岛沦陷了,一切都由胜利者说了算,沦陷区的人民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他们甚至连议会都被解散了,虽然那个议会似乎从来都没代表过他们这些劳苦大众。
    “马卡洛尼,不要再犹豫了,威尼斯人已经说了,给你一个连长的位置。”穿着得体的人名叫泽诺尼,是本地一位富商,多年来一直向熱那*亚出口水果和羊毛,因此很早就被收买。卡利亚里刚一被攻下,他就走马上任,担任本地的临时政府机构官员,为北意大利联邦负责征兵事宜。
    “连长?我没听说过这个职务。”马卡洛尼拿黑乎乎的毛巾擦了擦手,无所谓地说道。
    “这是东国陆军编制里的职务,可以管理将近两百人,每月可以领到二十个里拉。听我说,马卡洛尼,你发财了,这笔收入很丰厚,足以让你再娶个妻子,你明白吗?”泽诺尼苦口婆心地劝道:“或许你还不明白连长的全部意义。这不仅仅是金钱,还意味着你社会地位的提高,懂了吗,马卡洛尼?当了连长,你就不再是一个不名一文的下等人了,你将是个体面人,很多人会争着邀请参加他们的聚会,你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新贵。”
    “我最多只管理过50个人。”马卡洛尼说道,不过他不等泽诺尼皱眉,便双手一摊,说道:“不过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我会去征兵事务处的,明天上午。撒丁尼亚步兵团未来的责任是保卫家乡,我很愿意这么做,只要威尼斯人不再调我们去别处烧杀抢掠。”
    泽诺尼欣慰地笑了,同时心里也在吐槽,这事以后可由不得你!上了贼船,享受了权力和地位的好处,见识了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你还能舍得放弃一切,再回到这个鱼腥味浓重的破旧小屋来居住么?嘿嘿,慢慢瞧吧,以后你会心甘情愿上战场,为联邦卖命厮杀的。
    第二天,马卡洛尼来到了征兵事务处,在经受了几位考官的考核后,顺利担任撒丁尼亚步兵团的一位副连长——目前该团所有排以上正职军官全部是东岸人,待整训完毕后,如马卡洛尼一类的当地军官才能够转正。
    而就在马卡洛尼等人在接受询问、考核时,征兵事务处隔壁的别墅内,东岸陆军第六混成团团长白传平中校正在和一位中年军官侃侃而谈。
    “撒丁岛的防御很弱,地方民众也没有太强烈的反抗意识,你们在这里保留一个师有些浪费了。五个团(3步1骑1炮)里,完全调走一个步兵团前往西西里岛,支援那边的作战,这可以在撒丁尼亚步兵团组建完毕以前就实施,无需等待。”白传平说道:“至于西班牙人可能的威胁,放心吧,盛特使已经有了决意,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况且,凭你们的海军力量,也未必就干不过西班牙人的地中海舰队。他们的主力目前都集中在大西洋舰队那边,保护着他们脆弱的海外运输航线,地中海这个澡盆子里,没几条船的。”
    “这次出兵还是有些仓促,议会那边的意见其实不是很统一,很多议员想等西班牙的陆军调走后再出动。”中年军官说道。他来自威尼斯,是皮萨尼家族的成员,曾经在希腊近海的岛屿上服役多年,和土耳其人厮杀过不知道多少场,如今在扎金索斯师里面担任团长。他的言下之意是,议会的一切行动都深深地置于东岸人的影响之下,之前决定出兵如此,现在何时出兵又是如此,自主性有限。
    白传平听后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也就是皮萨尼家族,威尼斯的十二执政家族排行前几的老牌豪门,若是换了别的什么阿猫阿狗,他白某人可就要拉下脸来训斥了。你们这个国家都是东岸人一手扶持的,要什么自主性?乖乖听令就是了,会给你们好处的。况且,给你们的自主性已经不小了好不好?别不知足!
    “不用担心西班牙。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已经调集了三万多陆军前往法国了。不出意外的话,路易十四将在莱茵河流域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战役,这些西班牙陆军短期内回不来了,虽然他们的野战能力很可疑,但充当占领军维持后方还是可以的,这能节省法国的兵力。”白传平中校说道:“嗯,萨伏伊也派了万余人北上,加入法国军团,他们暂时也不会威胁你们的西部边境。”
    “但这次对西班牙不宣而战,有违战争传统。而且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对西班牙还是比较重要的,菲利普五世会不会恼羞成怒,进而对我们宣战,然后再把法国人卷进来?”这位团长还是有些担心,出言询问道。
    “放心吧,法国人的麻烦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大。”白传平中校安慰道:“南尼德兰方向投入了八万多人,莱茵河流域投入了十多万人,本土至少还要留个十万人防御各处,兼做预备队和补充兵。这就去了三十万人以上了,撑死了还能挤出几万机动兵力,这些人,你们真的对付不了吗?放心,鹰巢要塞在那呢,我们不会坐视不理的。”
    团长一听这才有些放下了心来。他也想通了,想要实现意大利半岛的统一,不冒点险、不经历几场血战怎么可能?一味想投机取巧的想法是很危险的,有些事情你越是躲避,就越容易找上你,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应对好了。同时,他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东岸人原本可能也没那么快就想让他们发动战争。那位盛德鸿盛特使看样子是个很稳重的人,目前明明还没到最佳时机,就让北意大利联邦发动战争——东岸人自己也有很大的可能性被卷入进来——恐怕不是盛特使的本意。考虑到东岸的军人们素来飞扬跋扈,桀骜不驯,那么极有可能是这些军人们等不及了,联合起来倒逼那位特使阁下放松管制,让他们有操作的空间。
    “另外,海军那边最近可能也会有一批战舰过来,也许会相机访问熱那*亚、比萨、卡利亚里等地。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你们的一种无声的支持,西班牙人和法国人都不会看不到这一切。”白传平又说道:“放宽心吧,给怎么打怎么打。走吧,去吃顿海鲜大餐,听说卡利亚里的金枪鱼不错,我正想见识见识呢。”
    “哦,对了。”白传平一把拉住正准备起身去安排的中年团长,又吩咐道:“给我带来的弟兄们也准备一些。撒丁尼亚步兵团未来可是要靠他们来整训的,这支部队也是要上战场的,不能马虎了。”
    白传平中校这次带来了大概百余名老兵,都是专业士官,训练部队是一把好手。北意大利联军占领西西里和那不勒斯后,会组建一批“伪军”,帮助他们维持地方治安,以便令他们可以尽可能多地抽调部队返回北方,防备法国人、西班牙人借道萨伏伊发动进攻,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执行任务。
    总共就7.5万名陆军,其中三万人还是没什么经验的部队,不得不谨慎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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