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但是为了不让之前的辛苦战前准备白白付诸东流,同时也为了拿下钱粮极多的马邑城,还有给士卒积累攻城经验,亲自指挥攻城的冒顿还是咬着牙齿坚持了下去,让他麾下的匈奴精锐轮流上阵,在一天之中先后向马邑小城发起了三次大规模进攻。
    可怜的匈奴精骑也因此死伤惨重,被汉军的各种守城武器杀得血肉横飞,鬼哭狼嚎,尸体在马邑的东门城下层层叠叠,堆起半人多高,鲜血融化冰雪,把地面染成暗红色,最终却几乎没有多少士卒能够顺利冲上城墙顶端,更别说是攻破马邑,屠城掠夺。
    最后,就连雄才大略的冒顿都没有勇气继续强攻下去了,还没等天色转黑就赶紧下令鸣金收兵,清点士卒的伤亡损失,结果统计上来的数字也让冒顿和匈奴贵族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到一天时间的攻城大战里,匈奴军队竟然阵亡了超过四千三百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彻底打破了自冒顿登基以来的匈奴军队伤亡数字最高纪录!
    再接着,负责技术指导的臧荼等带路党自然成了替罪羊,暴跳如雷的匈奴众贵族无不指责是臧荼等人无能,故意让匈奴士卒送死,所以才导致了这么沉重的伤亡,对着臧荼等带路党破口大骂,还要求冒顿砍下臧荼的首级向匈奴军队谢罪。
    还好,冒顿并不是喜欢委过于人的人,很是直接的向义愤填膺的匈奴众贵族说道:“今天的惨败与东胡卢王无关,仗打成这样,主要原因是两个,一是我们的士卒不擅长攻坚攻城,二是我们过于轻敌,很有可能已经掉进了中原蛮子布置的陷阱,马邑城里,也肯定不止只有五六千守军。”
    “大汗圣明。”匍匐在冒顿面前颤抖的臧荼一听几乎落泪,忙说道:“马邑这一战我们确实过于轻敌,战前收集到的情报不足,仅凭旗帜数量判断城里的守军兵力,忘了暴汉军队有可能故意示弱,故意少打旗帜引诱我们强攻坚城,城里的守军兵力也很有可能不止五六千人。”
    “这里只有你擅长攻城战,你说,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冒顿很是冷静的向臧荼问道。
    “不能再接着攻城了。”臧荼忙回答道:“臣下认为,我们应该一边继续赶造攻城武器,做好下一次强攻的准备,一边多派斥候细作,仔细探察马邑城里的真正情况,最好是全力争取抓到一两个出城与外界联络的暴汉军队信使,审问马邑城里究竟有多少暴汉军队,等弄清楚了具体敌情,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另外。”臧荼又赶紧补充道:“句注山那边也要分兵守卫,严密监视广武一带的动静,防着暴汉军队的援军突然抵达,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冒顿只是稍一盘算,马上就点头同意了臧荼的这三个建议,又立即分派轻骑严密封锁马邑与外界联系的大小道路,全力争取抓到舌头审问口供。
    臧荼的策略十分得当,匈奴军队的运气也不止一般的好,才刚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匈奴游骑就在马邑城外抓到了一个试图潜行入城的可疑男子,从他身上搜出了汉军代郡郡守王陵写给李左车的军情奏报,禀报说匈奴左贤王部已经放弃了进攻代郡,改为向东进兵雁门。冒顿听了翻译念诵的军报大惊,诧异说道:“王陵蛮子写给李左车蛮子的军情奏报,怎么会送来马邑?难道李左车那个蛮子其实是在马邑城里?马上给本汗仔细审问那个中原人信使,一定要从他的嘴里问出李左车那个蛮子究竟是在那里!”
    历朝历代都有软骨头的叛徒,项康开创的大汉帝国也不例外,招架不住匈奴军队的酷刑折磨,王陵派来的信使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老实承认李左车其实就在马邑城里,所以王陵才派自己来马邑给李左车送信。情况报告到冒顿面前,冒顿惊怒交加之余,也终于明白了马邑小城为什么会如此难打,然后果断决定放弃攻打马邑,一边率军北上与左贤王统领的后军大队会合,一边努力收集情报,寻找汉军的布防薄弱点。
    匈奴突然撤退的消息当然很快就被汉军斥候报告到了李左车的面前,李左车也顿时连声叫苦,说道:“糟了,肯定是那个环节出了纰漏,匈奴蛮夷已经知道马邑不可能拿下,甚至还有可能已经知道我和我们的北疆主力就在马邑城里,不然的话,匈奴蛮夷绝对不会撤得这么果断坚决,接下来我们的情况就被动了。”
    “广武君,你是不是担心匈奴掉头去强攻善无?”旁边的项冠忙问道。
    “那我倒是求之不得,善无城池坚固,项庄将军为人谨慎,匈奴就算集中所有军队围攻善无,善无撑上十天半个月也肯定没有多少问题。”李左车苦笑回答,又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匈奴不打善无,选择向平城代郡的方向流窜,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匈奴只要发现我们的主力已经大举北上,就极有可能会果断撤回草原,逃避和我们主力的决战,到时候我们陛下和匈奴主力决战于北疆边界的计划就很可能会前功尽弃,彻底落空。”
    “那我们的援军主力现在情况如何了?”项庄赶紧又追问道。
    “我如果知道就好了,一直被包围在马邑城里,为了防着走漏风声,我一直都没有和外界联系,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主力的情况?”李左车益发苦笑,又说道:“不过就我估算,我们陛下征召全国兵马在太原集结,至少需要四十天左右的时间,也就是在十二月初十左右才有可能完成集结北上,然后至少又得花六天以上的时间,我们的主力才有可能越过句注山,进入雁门郡内。”
    “今天才十二月初五。”擅长控制时间节奏的李左车又皱着眉头补充道:“这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还得想办法把匈奴主力拖在雁门郡境内半个月以上的时间,才有可能等到我们的援军主力抵达。”
    “广武君,那我们别浪费时间了。”项冠嚷嚷道:“马上出兵追击匈奴,缠住他们,让他们没办法顺利往北逃,给我们的主力争取时间。”
    项冠的话音未落,在场的汉军诸将就已经一片哗然,包括少帅军出身的汉军都尉聂争都忍不住说道:“项冠将军,你是开玩笑吧?我们总共只有两万两千兵力,还必须得留下一部分守城,刚刚撤走的匈奴却至少还有十万以上的军队,我们出兵追击,不是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让众人意外,李左车眉头深锁的盘算了片刻后,竟然这么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出兵一万八千,追击缠住匈奴主力,给我们的援军主力争取时间。”
    “广武君,你是不是在开玩笑?”聂争再度瞪大了眼睛,惊讶说道:“就我们这么点兵力,也敢追击缠住匈奴主力?”
    “为什么不敢?”李左车冷冷反问,说道:“我们的兵力虽少,但是匈奴不擅长攻坚,我们也没有必要和匈奴决战,遇到匈奴掉头迎战,我们只需要马上找合适的高地上去坚守就行,现在又是冬天,遍地都是冰雪,坚守高地不用考虑水源问题,有此方便,我们如何不敢出城追击?”
    反驳了部下的质疑,李左车果断拍板,说道:“就这么定了,聂争你负责留守马邑,时刻保持和我的联系,还有将来给我们的主力带路。记住,如果你派人和我联系,一定要用陛下亲自发明的密语,也绝对不能让信使知道书信内容,还有我们援军主力的情况!项冠将军,你和我统领一万八千军队,携带半个月的干粮,出兵追击匈奴!”
    “广武君,我一个人统兵去就行了。”项冠忙说道:“你是三郡主管,不能去冒这个险。”
    李左车果断摇头,说道:“项将军,不是我信不过你,是这次出兵追击,我们是在拿鸡蛋去和石头碰,随时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你的性子太急,遇事喜欢冲动,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只有我亲自统兵去追,才可以因地制宜,随机应变。还有,我到了前线后,也可以随时掌握军情变化,发号司令调遣其他地方的驻军给我们帮忙。”
    见李左车坚持,项冠也不勉强让他留在城里,只是拱手说道:“好吧,请广武君放心,那怕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末将也一定保护你的安全。”
    到了这个时候,汉军提前几百年时间大规模采用的面食军粮也发挥出了无比重要的作用,才只是用了半个白天和一个晚上时间,足够一万八千汉军将士食用半个月的烙饼就准备完毕,让汉军将士可以在不用生火的情况直接食用,也为汉军将士的追击节约了无数的宝贵时间,同时其他的军需准备也一应具全,毫无遗漏。然后李左车只是一声令下,包括三千多骑兵在内的一万八千汉军将士就列队出城,向着头一天早上撤退的十万匈奴精骑发起了追击。
    必须得交代一句,考虑到俘虏有可能会走漏风声的问题,李左车还果断封锁了汉军主力即将北上的消息,改为向出城追击汉军将士宣称,说是自军这次北上是去救援善无,防范匈奴军队围攻守军兵力不多的善无城。
    汉军竟然敢出城追击的这个情况,当然也很快就被匈奴斥候报告到了冒顿的面前,然后和李左车分析的差不多,冒顿果然怀疑李左车冒险北上是去增援善无,为了赢得在野战中歼灭汉军的机会,冒顿也果断命令匈奴骑兵停止前进,迅速安排伏兵等着汉军北上送死。
    足智多谋的李左车这一次也犯了糊涂,在敌强我弱并且敌情不甚明了的情况下,李左车竟然让汉军采取急行军的速度北上,丝毫没有考虑匈奴布置埋伏的可能。结果反倒是项冠看出了危险所在,在路上向李左车进言道:“广武君,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的斥候还没有发现匈奴军队的动向,就这么直接北上的话,如果遇上了匈奴的伏兵怎么办?”
    “求之不得。”李左车冷笑回答,“我还巴不得他冒顿浪费时间布置埋伏,这样才对我们最有利。”
    情况当然不幸被项冠言中,一天多时间后,当汉军追击到了半天岭附近后,道路两旁果然有匈奴的援军突然杀出,同时北面雪尘滚滚,马蹄声震天,也出现了匈奴的骑兵大队。汉军上下见了大慌,李左车却是不为所动,果断命令汉军步兵就地结成圆阵迎敌,又一指西面的半天岭,冲着项冠飞快喝道:“项冠,马上带我们的骑兵冲上半天岭,准备接应我们的步兵大队上山,能不能保住我们的军队,就看你能不能守住半天岭坚持到我们上山增援了!”
    “我带骑兵走了,那你怎么办?”项冠赶紧问道。
    “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应对!不要浪费时间了,快去!”李左车果断大喝,又自言自语道:“是时候让匈奴骑兵见识一下我们步兵圆阵的厉害了。”
    拗不过李左车,项冠只能是赶紧带着骑兵冲向西面的半天岭,以最快的速度夺取高地阵地,李左车则一边大声喝令汉军步兵扎稳阵脚,一边大声鼓舞士气道:“将士们,不用慌,也不用怕!照平时训练的那么打就行了,我们的武器装备优势巨大,只要扎稳了阵脚,就一定能够挡得住草原上的匈奴豺狼!”
    这个时候,亲自率军从北面杀来的冒顿看到汉军骑兵飞奔向西上山,又看到汉军步兵就地紧急结阵,也马上就明白了李左车的恶毒用心,冷笑说道:“想让骑兵先守住高地,然后再让步兵缓缓上山扼守险要,想得倒美!传令下去,全力冲击,不惜任何代价,都要给本汗把中原人的战阵冲垮!”
    令旗打出,三路杀来的匈奴骑兵加速冲锋,嗷嗷嚎叫着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杀向汉军步兵圆阵,汉军将士则靠着平时的严格训练迅速结阵完毕,然后紧握着各种武器,心脏猛烈跳动着等待匈奴骑兵到来,而当匈奴骑兵纷纷冲进汉军将士的弩箭射程范围时,伴随着李左车令旗挥动,数以千计的强弩齐发间,李左车自就任汉军北疆统帅以来与匈奴骑兵的首次大规模野战,也就此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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