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没有人想知道刘老三和韩信究竟是怎么欺负和虐待可怜的彭越军,所以还是来看一看周叔统领的汉军北线兵团这边的情况吧。
    周叔这边的形势同样十分复杂,与郑布兵团联手平定了赵地和基本歼灭了西楚军北线兵团后,汉军虽然也顺手重创了齐军和济北军,然而齐军和济北军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再加上又有黄河天险可守,还有项羽当时也已经带着西楚军主力赶到了齐地,所以当时就算项康亲自在北线坐镇,汉军也没敢冒险发起东征,错过了把田假和田达这两个齐地军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再紧接着,项康出于汉军的长远战略利益考虑,又决定亲自率军南下讨伐刘老三,周叔为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即便明知道项康的战略选择对自己不利,也毅然选择了支持项康的决定,导致汉军北线兵团必须留下余力为项康保护背后,更加腾不出手来大举东征,也更加给了田达和田假喘息恢复的机会。
    周叔果断顺从项康的决定也给自己招来了一些埋怨,包括商山老头崔广和周术在内的汉军文武都在周叔面前抱怨,都觉得周叔应该多少和项康争几句,不该为了南线而牺牲北线的战略时机,周叔则回答得十分直接,说道:“没必要争,大王的目光长远,远在我们之上,既然他认为优先南线,那自然就有他的道理。即便大王是一时冲动做出了错误决定,张良和陈平他们也自然会向大王提出劝谏,我们身为北线将帅,如果为了北线的利益和大王争执,除了会让我们汉军内部不和之外,还会让人觉得我们对大王没有人臣之礼。”
    说完了这番话,野心远远不及韩信的周叔还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伍子胥和白起这些人的教训,我可是随时都不敢忘记。”
    见周叔不肯让人觉得自己对项康不敬,崔广和周术等人也只能是闭上嘴巴,不过出于职责,与周叔名字同音的周术又很快进言道:“周将军,既然你决定支持大王的选择,暂时不急着进兵齐地,那老朽也不反对。不过老朽认为,我们也不能就此对齐地置之不理,不如乘着现在我们时间充足,未雨绸缪早些在齐地做好一些准备,将来我们再腾出手来进兵齐地时,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甪里先生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做什么未雨绸缪的准备?”周叔忙问道。
    “老朽听说,当初西楚王项羽北上攻打田市田荣的时候,在齐地滥施暴行,动辄活埋俘虏,纵容士卒滥杀无辜,劫掠民财,抢夺妇女,罪恶滔天,导致齐地黔首不断聚众反抗,拒绝臣服,只不过因为他的军队强大,又有他册封的齐王田假助纣为虐,齐民的反抗这才全部被他镇压了下去。”
    周术接着说道:“但是西楚贼军和田假就算能够镇压得住叛乱,也肯定镇压不了人心,齐地之中,肯定还有无数人深恨西楚贼军和助纣为虐的田假入骨,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派遣细作潜入齐地?暗中寻找联络有能力有威望的齐地豪杰,许以他们官职爵位,鼓动他们率领齐民起兵反抗齐王田假,也在将来接应我们进兵齐地,此举若能成功,将来我们进兵齐地,肯定可以轻松许多。”
    “妙计!”周叔鼓掌大喜,又说道:“不过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们对齐地的情况了解不多,不知道什么人有这样的威望能力率领齐民起兵,没有具体的目标,光靠细作寻找打听,不但耗时耗力,还未必能够找得到这么合适的人啊?”
    “将军放心,这事交给老朽去办吧。”周术自告奋勇道:“我们在巨鹿战场上抓到了不少的齐国俘虏,其中还不乏齐国的中层将领,熟悉齐国王室情况的人,老夫抓紧时间在他们中间仔细打听情况,一定能为将军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周叔一听更是大喜,马上就把这事拜托给商山老头周术,然后也还别说,经过一番辛苦努力之后,周术还真的给周叔找到了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前任齐国相国的弟弟田横,还打听到田横在田荣兵败身死之后,带着田荣的儿子田广迁居到了东海之滨的城阳一带。周叔听了也十分满意,当即安排密使潜入齐地去和田横联系,把田横封为将军,还替项康许以田横封侯之位,让田横在齐地起兵造田假的反,还有在将来接应汉军东取齐地。
    很可惜,周叔和周术的好心喂了田横的驴肝肺,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汉军密使终于在大海边上找到了田横之后,田横却断然拒绝了周叔让他起兵的要求,还明确表态说自己无心权位,只想躬耕于城阳,苟活于乱世,不管汉军密使如何劝说都不肯接受周叔送给他的将军印信,汉军密使者无法强求,也只好提出告辞。
    但事情还没完,亲自把汉军密使送出大门的时候,田横又十分随意的向汉军密使说道:“敢问汉使,汉王和周将军可曾说过,如果他们将来拿下了齐地,打算封谁为齐地之王?”
    “这……。”汉军密使被田横问得一楞,然后才回答道:“田壮士见谅,我们汉王和周将军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所以小人也不知道。”
    田横点点头,又说道:“那烦请汉使见到周将军之后,务必替在下向周将军问一问这个问题,如果将来有机会,在下再向你当面讨教。”
    答应了田横的要求,汉军密使也兑现了诺言,回到了巨鹿之后,还真向当时还驻军在巨鹿的周叔说起了这件事,结果老成精的商山老头周术和崔广也马上就听出了田横的弦外之音,立即就一起冷笑说道:“胃口不小,听这口气,明显是暗示我们应该封他为齐王,直接让他取代田假。”
    “想得美!”周叔冷哼,说道:“象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不合作也罢!另外再挑一个人,让其他人在齐地起兵接应我们!”
    也是凑巧,恰好到了第二天,项康就派人从叶县送来命令,让周叔立即带着北线主力去给自己帮忙,深知人臣之道的周叔也只好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赶紧着手安排南下事宜,还没过几天就带着北线主力向濮阳进发,依令赶往颖川战场配合汉军的其他两路主力作战,也给了田达和田假更多的恢复元气时间。
    这一耽搁就给周叔和汉军北线兵团带来了更多的麻烦,众所周知,秦始皇扫灭关外六国时,齐国是没放一箭没打一仗就举国投降了的,这么做虽然让末代齐王田建受够了世人嘲笑,却也让齐国百姓躲过了一场注定失败的巨大浩劫,人口损失微乎其微,所以严格的来说,齐国的人口战争潜力,实际上还在幅员辽阔的楚国之上。——历史上那怕是屡经战乱,韩信也能在齐地拉起三十万大军南下帮着刘老三打赢垓下之战,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田达和田假都牢牢抓住了汉军北线被迫一再推迟东进齐地的机会,在他们的地盘上拼命的穷兵黩武,屯草积粮扩大军队,抢修工事全力备战,所以当周叔再次带着汉军北线主力回到赵地准备发起东征时,一度已经奄奄一息的济北军,已经把军队规模重新扩大了超过六万之巨,在巨鹿伤到了元气的齐国田假,也把他的军队扩大到了十万以上,同时济北军还在平原一带抢修了大量的河防工事,更加增大了汉军进兵齐地的难度。
    也还好,逐步消化了赵国和晋地的胜利成果之后,汉军北线兵团的兵力规模也已经达到了十四万以上,同时在郦食其的游说下,更北面的燕王臧荼也已经投降了汉军,还答应在汉军需要的时候,尽其力量给汉军帮忙,周叔在这点上也没客气,还在从中路回师巨鹿的途中,就请求项康给臧荼去令,让臧荼至少出动三万步骑来给自己帮忙。所以在总兵力方面,北线汉军暂时还不用担心会处于下风。
    只是暂时不用担心,周叔和周术等人不用想就明白,到了自军真的向齐地发起进攻的时候,西楚军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形势肯定又会出现变化。而且北线汉军一旦不能在齐国军队和西楚军做出反应之前,抢先突破济北军坚守的黄河天险,给了齐国军队和西楚军增援黄河防线的时间机会,那北线汉军别说是拿下齐地了,就是想冲过黄河都是难如登天。
    也正是因为如此,率军回到了巨鹿后,周叔和周术等人除了拼命的安排东征的各项准备之外,又汲取上一次汉军郑布兵团突破黄河的成功经验,准备再次在三川、濮阳等地组织船队,突然赶到平原参战,再杀济北军一个措手不及。另外明攻平原,暗取鬲县或者高唐,也已经在周叔的考虑之中。
    “天寒地冻,我们的将士又南下北上的来回奔波,需要休整休息,让我们的军队在巨鹿过冬,等结束了春耕,春暖花开以后再向齐地进兵。”这是周叔故意放出的风声,目的当然是为了麻痹齐地敌人,让齐国军队不至于太早给济北军派遣援军,增添汉军的渡河难度。至于这一点能否奏效,老实说,就连周叔都没有把握——因为不管是项康还是周叔,在这方面的名声都实在是太臭了。
    生出这个担忧的同时,周叔当然少不得有些懊悔自己耽搁了鼓动齐地豪杰起兵的事情——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个够分量的齐地豪杰起兵造田假的反,田假就算识破了汉军的用意,也肯定没办法全力增援济北军啊。
    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恰好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自称叫田笫的神秘男子突然来到了巨鹿,向周叔提出了求见请求,还说自己是原齐国大将田横的同族,奉了田横之命前来拜见周叔,还说有十分重要的情况要向周叔当面禀报。——别问齐地那来的这么多姓田的人,田齐先祖田成子请宾客帮忙,一口气给自己生了七十多个姓田的儿子,这么多年的开枝散叶下来,齐地姓田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出于好奇,还有也多少抱着一点希望,周叔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亲自接见了田横的密使田笫,然后也还别说,见面之后,田笫还真向周叔呈递了一份相当重要的齐国情报——就是田假已经决定先行派遣两万军队到平原一带帮助济北军守卫黄河防线,一旦收到汉军东进的消息,田假还会马上再给济北派来至少五万规模的援军。
    仔细看完了田横主动泄露给自己的齐国情报,周叔问的第一句话当然是,“田壮士,这些消息可靠吗?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请将军放心,绝对可靠。”田笫微笑着回答道:“至于兄长他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也不用欺瞒将军,兄长他现在虽然已经闭门隐居,但是在临淄城中,仍然还有着许多我们长兄田荣田相国的旧部,其中还不乏被田假用为心腹的人,所以想要弄到这样的消息,对在下兄长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多谢壮士,请壮士回禀田横将军,就说这份人情,本将军记住了,将来若有机会,定当加倍回报。”周叔不动声色的道谢,又似乎十分随意的问道:“对了,田壮士,田横将军还有没有交代什么其他的事?”
    “周将军快人快语,确实还有其他的事情。”田笫点头,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在下的兄长听闻,汉王在以将军为北线大将时,曾经准允将军临机应变,自行决断,生杀予夺,全都可以代汉王做主。在下长兄田荣田相国的长子田广,人品贵重,在齐地极有声望,只需振臂一呼,思念故国的齐人便会纷纷相应,不知道将军能否替汉王考虑一下,让田广田公子继位齐王?”
    言罢,田笫又赶紧补充道:“当然,田广公子他受封齐王之后,肯定会以臣子之礼侍奉汉王,任凭汉王调遣差拨。”
    “打得好主意,封了田广当齐王,齐国的权力还不是由他田横这个叔父一手掌握?”周叔心中冷哼,但嘴上当然没有点破,只是找借口说道:“田壮士,大王他是给了我临机决断之权,但是封王的事情太大,本将军无论如何都不敢擅自做主。这样吧,你先到馆驿休息,容我考虑一下,然后再给你答复如何?”
    田笫赶紧答应,周叔点头,先是让卫士把田笫请去了馆驿休息,吩咐了好生款待,然后又吩咐道:“派人去请郦食其大夫,还有甪里先生和夏黄公,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请他们商量。”
    依然还是凑巧,卫士去请郦食其和商山老头的时候,被项康硬派到了北线的叔孙通叔孙先生,正好有事情来向周叔禀报,因为叔孙先生同样是汉军重臣的缘故,周叔当然也马上同意接见,可是让周叔意外,进门之后,叔孙先生竟然十分好奇的问道:“周将军,刚才从你这里出去的那个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还是那句话,叔孙先生也是汉军重臣,有资格参与汉军军机,所以心里正在盘算的周叔便随口回答道:“齐国前将军田横派来的人,主动给我们送来了一份重要情报,所以我让人好生款待他。”
    “田横?就是我们上次派人去齐国找那个人?”叔孙先生好奇追问,“怎么?那个匹夫回心转意?愿意接受我们给他的官职了?”
    “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周叔苦笑,随口把刚才的事对叔孙先生说了,又说道:“看模样,田横这个匹夫是铁了心要趁火打劫,逼着我们封他的侄子为齐王,让他实际上掌握齐国大权。”
    叔孙先生的脑回路有时候特别清奇,听了周叔的话后不但没有象平时那样大骂田横的厚颜无耻,盘算了片刻后,叔孙先生竟然还十分难得的关心起了军情大事,说道:“将军,能不能让下官看一看田横匹夫送来的齐贼军情消息?”
    马上就要田横主动送来的消息告诉给郦食其和周术等人,周叔当然随手把田横写给自己的书信递给了叔孙先生,叔孙先生接过仔细看了后,突然说道:“周将军,你说这个田横匹夫,会不会已经秘密做好了突然起兵的准备?只等我们答应封他的侄子田广为齐王,然后就马上动手起兵?”
    “应该吧。”周叔随口回答道:“不然的话,这个匹夫也不敢开口向我们趁火打劫。”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用得着给田广那个小竖子封什么齐王?”叔孙先生语出惊人,说道:“只要把想办法这个消息告诉给田假,让田假匹夫知道田横正在憋着坏准备造他的反,绝对得马上找田横拼命,田横又已经做好了起兵准备,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两个匹夫狗咬狗打起来,我们岂不是不用封王就可以利用到田横在齐国的势力了?”
    周叔张口结舌,看着叔孙先生楞了半晌,然后才犹豫着说道:“是倒是一个好办法,但是田横究竟做好了多少准备,我们现在无法知道,如果让田假抢了先手,丢掉了田横匹夫的性命倒是无所谓,错过了利用他的机会,就太可惜了。”
    “唉,太容易了。”叔孙先生马上就说道:“将军你明天召见那个田横匹夫派来的使者,就说田横匹夫写给你的这道书信,今天晚上被人给偷了,查到是一个被齐贼买通的卫士偷的,还已经把书信和消息告诉给了齐国细作,让田横的信使赶紧回去报信,田横匹夫听到了绝对得马上起事!到时候田假匹夫不知道消息,肯定得被田横匹夫杀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做还有后招,如果田横匹夫还是不肯起事,我们就真把这个消息故意泄露给田假,让田假去逼着他起事!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逼我们封他的侄子当齐王!”
    “还有!”叔孙先生有时候坏起来简直和项康、陈平等当世顶尖坑货一般无二,又凑到了周叔面前飞快的低声说道:“将军你如果不肯背这个泄密的骂名,让其他人再不敢象田横一样主动和我们联系,我们也可以这么做……。这么做只要得手,田横匹夫不但得马上动手起事,还得反过来谢我们!周将军,你说下官这主意好不好?”
    叔孙先生说一句,周叔的嘴巴就张大了一分,好不容易等到叔孙先生说完的时候,周叔的下巴也已经几乎张脱了臼,然后还是在商山老头崔广和周术上到堂上时,周叔才笑着说道:“叔孙先生,你和我们大王,还有我们汉军的护军中尉陈平先生,肯定沾着一点亲戚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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