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听到下人禀报说王明登门拜访,现在的汉军都水丞高嘉就明白肯定出了大事,因为自打负责与西楚军代表章直单线联系后,为了安全起见,为人谨慎的王明就再没有公开和高嘉、贾平等人往来,现在他突然亲自跑来与高嘉家中拜访,肯定只会是十万火急的重要大事。
    事情也果然不出高嘉所料,佯做随意的把王明请进了家中落座后,才刚把下人撇开,王明马上就神情紧张的对高嘉说道:“高卫尉,章直那个小竖子刚刚送来的重要消息,西楚贼军已经撤出颖川了……。”
    “西楚贼军已经撤出颖川了?”高嘉这一惊非同小可,迫不及待的打断王明低声惊叫道:“那岂不是说,我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卫尉休慌,请听下官把话说完。”王明赶紧挥手,又压低了声音,神情无比严肃说道:“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消息,项康那个逆贼,在叶县患了重病,是带病上阵,用汉贼军队的兵力优势把西楚贼军吓出的颖川!然后到了许县后,项康那个逆贼就再也支撑不住,已经病得躺倒了!”
    “真的?!”高嘉的大惊顿时变成了大喜,脱口说道:“上天这么开眼,让项康那个逆贼得了重病?什么病?消息可不可靠?!”
    “听说得的是伤寒。”王明如实回答,又低声说道:“章直那个小竖子说他可以用项上首级担保,消息绝对可靠!是西楚贼王的眼线在周曾逆贼身边探到的准确消息,周曾那个逆贼为了这件事,还下了禁口令!”
    “还有!”王明又赶紧补充道:“章直小竖子,还说项康那个逆贼,这一次应该很可能是旧病复发,当初他在济阳的时候,就曾经因为类似的病症病倒,耽搁了他回师救援他逆贼叔父项梁的时间,这一件事很多逆贼老人都知道。”
    “天佑我大秦!”高嘉激动得一拍大腿,手舞足蹈的说道:“伤寒好!旧病复发更好!只要这个逆贼病死了,我们大秦就肯定复国有望了!”
    “高卫尉,先别高兴得太早。”王明赶紧泼冷水说道:“不要忘了,那个逆贼才二十出头,正是最为身强力壮的时候,为人又颇能自律,不是特别爱好酒色,这场病未必就能要了他的命!”
    的确听说项康在私生活方面比较自律,不是什么过于贪酒好色的人,再听王明这么一说,高嘉不由又有些失望,可是再稍一盘算后,高嘉赶紧又问道:“王御丞,那关外的西楚贼军那边,现在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因为这点卷土重来,重新掉头杀回颖川找项康逆贼拼命。”
    “目前还不清楚。”王明答道:“不过潜伏在关中的西楚贼军眼线,已经通过他们的渠道把这个消息送往关外去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但愿能赶得上!最好关外的西楚贼军能够自己打听到这个消息!”高嘉由衷的祈祷,又说道:“只要关外的西楚贼军能够知道这个情况,肯定会乘机回头找项康奸贼拼命,项康小奸贼又身患重病无法统兵,这场仗打起来肯定凶多吉少,然后我们就有希望了!”
    “高卫尉,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静观其变了。”王明把章直的话变成了自己的意思,说道:“项康逆贼突然身患重病,西楚贼军又随时可能因为这点掉头找汉贼主力决战,这是我们的好机会,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个好机会!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想有这么好的时机,恐怕就是千难万难了。”
    “王御丞所言极是。”高嘉大力点头,说道:“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让项康逆贼顺利度过了这个关口,等他的病情好转痊愈以后,就算有西楚贼军帮忙,我们也很难有复国的希望,只有抓住这个机会坚决举事,我们才可以杀汉贼一个措手不及,获得复国希望。”
    “这也是下官直接来找你的原因。”王明说道:“麻烦高卫尉,尽快把这个消息秘密知会给我们的人,商量一下是否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举事,也商量一下具体该如何行事,然后呈请大王定夺。”
    高嘉一口答应,马上就拍着胸口保证把这个消息尽快禀报给子婴和知会给同党,王明则又说道:“高卫尉,还有一件事,下官很是拿不定主意,想和你商量一下。”
    “王御丞请直说。”高嘉忙回答道。
    “高卫尉,你有没有发现就凭我们这几个人,号召力太小了一些?”王明说道:“我们这几个人,在之前虽然都是朝廷重臣,但是威望都不是很高,在民间的影响力都很小,如果动手举事的话,不管如何的振臂高呼,恐怕也很难号召起太多的大秦旧人追随我们起兵复国,这个问题如果不解决,就算这一次的机会再好,我们起兵复国,可能也难成功。”
    以前只是掌管宫门卫兵还没掌几天就被迫投降的高嘉点头,承认自己和王明等人的威望号召力确实有些不足,然后问道:“王御丞,那以你之见,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下官有一个冒险的想法。”王明压低声音说道:“能否请大王颁布一道诏书,号召关中秦人在我们的统领下起兵讨逆,驱逐汉贼?大王诛杀奸宦赵高,咸阳百官和关中万民无一不是拍手称快,后来大王为了不让关中子民遭受战火之灾,毅然降贼,为关中躲开了一场生灵涂炭,关中子民对此同样是感激涕零,以关中万民对大王的爱戴感激,如果他能颁布一道这样的诏书交给我们,我们拿着诏书号召关中秦人起兵复国,肯定是一呼百应,从者云集啊!”
    听了这话,高嘉有些犹豫,盘算了一会才说道:“是倒是一个好主意,以大王的威望和号召力,如果他降诏号召关中秦人起兵杀贼,影响肯定大过我们这些人百倍千倍,只不过,如果大王这么做了的话,我们又举事不成,他可就危险了。”
    “所以下官才必须要和你商量。”王明答道:“举事不成,我们身死族灭可以不用在乎,但是如果牵连到了大王身上,给了汉贼杀害我们大王的借口理由,那我们可就是万死难辞其罪了。”
    对子婴忠心不二的高嘉缓缓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高嘉说道:“这样吧,大王六天前才出过门,还要有九天才能再次出门,我们的时间比较充足。在这九天里,我先把消息秘密知会给贾廷尉他们,征求他们的意见,另外也顺便确认一下项康逆贼的病情,如果真的时机成熟,贾廷尉他们也认为可以冒险,我们就抢在大王下次出门之前,把情况先向大王禀报,请大王定夺。倘若大王也同意我们冒险举事,就请他在下次出门的时候,把密诏交给我们!”
    王明点头,又叮嘱道:“高卫尉,如果真的要先把情况向大王禀报,请务必对大王说清楚颁布密诏的危险所在,如果大王不愿意冒险颁诏,我们绝对不能勉强。”
    “这一点你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高嘉答道:“而且不用我们解释,以大王的英姿明断,也会明白他亲自下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出于谨慎,第二天到了内史官寺办差的时候,高嘉先是拐弯抹角的向自己的上司少帅军老人打听了一下项康当初在济阳患病的情况,得知的确有这么一件往事后,高嘉当然是心中暗喜,当天下午就找借口召集了自己的同党,把项康在前线身患重病的消息告诉给了他们,然后也不用多说,一干仍然还忠于子婴的秦廷旧臣当然个个都是欣喜若狂,无不认为这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不过在是否恳请子婴颁诏的这件事上,贾平和赵畅等人却是意见不一,为人比较谨慎的赵畅更是坚决反对,认为这么做一旦失败,肯定会马上牵扯到子婴身上,但是也有人认为自己一方号召力太小,只有拿着子婴诏书号召关中秦人起兵反秦,才有希望取得成功。最后这件大事也在当天没有能够达成一致,高嘉也只能是决定再等一等关外的消息再说。
    这个期间还出现了一点意外,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货吃饱了没事干,竟然把项康在前线病倒的消息抖进了咸阳民间,还很快就传遍了咸阳的大街小巷,弄得留守关中的汉军重臣周曾和晁直都是大发雷霆,被迫通过官方渠道辟谣,说项康在关外只是偶染小疾,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然而关中汉军突然加大了对关外细作坐探的打击这点,却又让王明和高嘉等人明白汉军不过是在欲盖弥彰。
    几天后,距离子婴再次出门只剩下三天了,也就在这一天,章直又给王明送来了准确消息,说是西楚军在陈郡境内停下了脚步,虽然和汉军脱离了接触,却仍然还有回头反攻的可能,也再一次催促王明等人尽快动手,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机会。
    王明很快就把这情况秘密知会给高嘉后,高嘉当然是犹豫动摇无比,只能是抓紧时间与几个死党再次秘密聚会,讨论是否应该请求子婴降诏,然而众人的意见还是无法统一。最后实在拿捏不定之下,高嘉干脆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把这些情况禀报给大王,顺便把请大王降诏的事也告诉大王,请大王决定是否给我们这道诏书!”
    都拿不定主意,贾平等人也只能是点头同意了高嘉的决定,然后到了第二天的时候,高嘉等人便按照之前的约定,让绝对可靠的人到子婴府门外布置暗号,要求与子婴尽快取得联系。而子婴得知高嘉等人发出暗号后,也马上明白肯定是有大事,第二天就找借口把负责与外界紧急联络的下人派出了门,到之前那个药摊上去与高嘉等人联系,顺利拿到了高嘉等人写给他的密信。
    密信也在当天傍晚就被呈到了子婴的面前,得知项康在前线身患重病的消息,不要说子婴和韩谈喜形于色,就连守在门前的辟恢、辟庄和袁旃也忍不住低声欢呼,无不庆幸苍天开眼,大秦的列祖列宗保佑,让罪该车裂鼎烹加腰斩的项康逆贼染上重病!
    再接下来才是关键,面对着高嘉等人的降诏请求,子婴同样是瞻前顾后,犹豫万分,迟迟拿不定主意,过了许久后,子婴还向自己最信任的韩谈问道:“韩爱卿,你怎么看?本王是否给高爱卿他们这道诏书?”
    韩谈也明显无比犹豫,半晌才答道:“大王,臣下认为最好不要冒险,不给高大人他们这道诏书,他们不管把事情办成什么样,都不会牵扯到你的身上。但如果大王你颁布了这道诏书,王御丞他们又把事情给办砸了,让汉贼拿到了这道诏书,那大王你就危险了。”
    子婴缓缓点头,又说道:“但是高爱卿他们的话也很有道理,如果没有寡人的诏书,就凭他们几个,就算机会真的出现,他们也很难号召起关中秦人起兵讨逆,匡扶大秦的江山社稷,只有拿着本王的诏书,他们才有希望举事成功。”
    韩谈默默点头,承认确实是这个道理,可是又不敢开口劝说子婴做出这个决定。而子婴思来想去后,只能是这么说道:“让寡人仔细想一想吧,寡人后天才出门,我们还有一天多时间,让寡人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是夜,子婴一夜无眠,既有心想帮高嘉和王明等人一把,可是又害怕机关泄露,送了自己的宝贵性命,瞻前顾后到了极点,又犹豫不定到了愁肠百结,还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拿定主意。
    稍稍让子婴等人有些意外,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汉军太医令突然派人来到子婴的府邸,说是有公事子婴的侍医舒文给传去了太医院,子婴等人对此当然有些警惕,还即便舒文是子婴在当公子时就跟随子婴的老人,子婴等人也没敢掉以轻心,生怕是汉军发现他假意钻研医道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装怂自保。
    也正因为如此,下午的时候,舒文重新回到了子婴家中时,子婴当然随口问起了舒文去太医院的情况,结果舒文很是老实的回答道:“回禀雍侯,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医令知道小人对医治伤寒颇有心得,把小人传去看了一个伤寒病人的脉案,还有开给他的药方,征求小人对脉案和药方的意见。”
    “伤寒?脉案?药方?”子婴的眉毛微微一扬,心中马上生出怀疑,忙装做十分随意的问道:“什么病人?这么尊贵?能够惊动朝廷的太医令?”
    “不知道,小人没见到那个病人,也没有敢多问。”舒文更加老实的回答道:“不过这个病人的身份尊贵是肯定的,因为今天去看脉案和药方的,不只是小人一个医工,还有好几个咸阳民间的名医也在场。”
    “那脉案严不严重?”子婴又随口问道。
    “回禀雍侯,挺严重的。”舒文如实回答道:“就算是小人,恐怕也没有把握能够保证治好这个病人。”
    言罢,因为知道子婴喜欢医道的缘故,舒文还主动把那个病人的脉案和药方大概介绍给了子婴,还得意卖弄了自己对药方提出的改进,在医道方面真有两把刷子的子婴听了脉案发现确实不轻,心中更上大喜,点头说道:“是挺严重的,对了,太医令有没有说这个病人是多大年纪?”
    “回禀雍侯,说是刚过弱冠之年。”舒文说道:“也幸亏他正好是身强力壮的年纪了,不然的话,就他这脉案病症,就算是扁鹊复生,也未必有把握把他救得过来。”
    子婴的嘴角边浮现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狞笑,先是打发了舒文回房休息,然后背着手盘算着缓步回房,而当回到了他的书房以后,子婴也终于拿定了主意,让韩谈亲自守住了书房门口,又亲自取来一面白绢,咬破指尖,用自己的鲜血在白绢上写下了一道号召关中秦人追随高嘉等人起兵复国的诏书,又亲自在诏书上盖上了自己的随身印章。
    最后,还是在子婴小心翼翼的把血诏藏进自己怀里后,回到他面前的韩谈才低声问道:“大王,你下定决心了?”
    子婴郑重点头,神情狰狞的低声说道:“寡人已经再三考虑过了,寡人如果不赐给高爱卿他们这道诏书,他们就算举事也很难成功。而且他们一旦失败,不用牵扯到寡人身上,就凭他们的大秦旧臣身份,汉贼也一定会怀疑到寡人的身上!到了那个时候,汉贼就算没有借口杀害寡人,也一定会把寡人看得更紧,把寡人幽禁至死!”
    “与其如此,不如冒险一搏!尽寡人的最大力量给高爱卿他们帮忙!”子婴咬牙说道:“不成功,便成仁!”
    韩谈点头,又说道:“希望机会能够尽快出现,汉贼施政妥当,又假仁假义不断收买关中民心,如果再耽搁下去,我们的复国大计就只会更难了。”
    “机会已经出现了!”子婴更加狞笑,低声说道:“刚才你还没有听出来?刚过弱冠之年的伤寒病人,又惊动了太医令四处为他网罗名医,这个病人,除了项康那个逆贼,还能有谁?他病得这么沉重,西楚贼军又随时可能回师反攻,高爱卿他们还能没有机会乘机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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