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六品官的一封弹劾奏折,能有多大威力?而这封奏折的弹劾对象还背靠内阁首辅一党。
    那肯定是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在人们看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人们都在等着看这位小六品的笑话。
    然而事实让人们目瞪口呆。
    一日之内
    一个正三品、一个正五品、两个正六品被削职为民,押到午门外打了廷杖;一个正七品被削职为民,充军烟瘴;还有一个正五品被依法剥夺了生命,斩立决,秋后行刑。
    总而言之,一位正三品,两位正五品,两个正六品,一个正七品,总计六位官员全部倒在了这位小小六品官的脚下。
    而
    不过是因为这个六品官的一封奏折而已。
    这种效率让大明包括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的言官都汗颜了,对于他们来说,终其为言官一生,战绩也比不过这个小小六品官的一个奏折的成果。
    都察院经历司经历罗嘉宾和户科都给事中张沪江两个表兄弟正在家中佐酒,不免议论起了此事。
    “这啃噬朝廷根基的耗子竟被一只小狗给捉了,是不是显得我们这些做猫的太没有用了。”罗嘉宾与表弟张沪江碰了一杯酒,饮罢后悠悠的说道。
    “如果是一只还不至于,关键是这捉是一窝六只大耗子,其中还有一只耗子精……”张沪江感慨的说道,当时他初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罗嘉宾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叹道,“真是惭愧啊。多少只猫,一生都捉不了这么多大耗子,更别提耗子精了。我们该努力了,不然就显的太没用了。”
    “是啊。”张沪江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看向罗嘉宾。
    “择日不如撞日…….那处耗子洞我们盯了也够久了。”罗嘉宾眯起了眼睛。
    于是,两个表兄弟聊着聊着就趁着酒意,起草了一份奏折,言辞慷慨激昂,俨然一片锦绣文章,然后工工整整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点也没有耽搁,直接差人送了出去。
    据说今日通政司衙门收到的弹劾奏折比平日多了数倍,让通政司衙门的官员一脸懵比,不明白这些个言官发什么疯,扎着堆的弹劾……
    今日,左都副御史鄢懋卿府上也有一场私人聚会,人数不多,在座的几位都是鄢懋卿的好友,有刑部侍郎王学益,有右佥都御史张光正,还有工部侍郎赵文华。
    可以说这一桌上在座的都是副部级,当然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同为严党。
    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琼酿玉液,桌上的鄢懋卿等人一边饮酒,一边聊着今日的事。
    赵大膺一案,他们知道的内幕更多。
    “若不是赵大膺一案惊动了圣上,赵虬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刑部侍郎王学益给在座的诸位各斟了一杯酒,不无遗憾的说道。
    王学益坐在了下首的位置,其实与鄢懋卿等人的官职相差不大,甚至比右佥都御史张光正还要高一级,不过若是论在严党的资历而言,他王学益就差远了。
    赵文华就不用说了,他是严嵩的干儿子,在国学时就认了当时身为祭酒的严嵩为义父,这都一二十年了;鄢懋卿也不用讲,出任官行人的时候就附和严嵩、严世蕃父子了,这也十多年了;张光正也是严党的老资历了,不过碍于能力有限,官职晋升的比鄢懋卿、赵文华等人慢一些。
    王学益是在这几年才融入严党圈子的,在严党中的资历要浅很多。
    不过在严党中论资排辈,资历很重要,有了资历,晋升是迟早耳朵事,所以王学益才屈居末座。
    “赵大膺是活该,竟然敢以杀良冒功、欺瞒严大人,害的严大人向圣上请罪。所幸圣上明察秋毫,不仅没有责备相爷,反而嘉奖了相爷这种负责任的精神。”张光正摇了摇头,哂笑了一声,对赵大膺叔侄等人的遭遇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赵文华微微扫了张光正一眼没说话,张光正的态度其实不难追究,严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有派系之争。
    张光正跟赵虬不仅分属两派,而且两人之间因为兵部左侍郎的位置竞争过,张光正当时没有竞争过赵虬。
    所以,看到赵虬被削职为民,张光正才会如此这般幸灾乐祸。当年让你与我争,现在好了吧,我当年是没争过你,可是现在呢,我还是右佥都御史,你已经被一撸到底,连官都当不成了。等到鄢懋卿总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四地盐政的时候,左都副御史的位置就是我的了。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圣意又岂是我等可揣摩的。”鄢懋卿端起茶杯,轻轻刮了两下,淡淡的说道。
    “当然,赵大膺虽然是罪有应得,不过他朱平安这小贼也太猖獗了,明知赵大膺是严阁老点头恩赏的,却还如此......”刑部侍郎王学益对陈情时朱平安的言行耿耿于怀,一想到当陈情时屡次在朱平安手上吃瘪的场景,压根子都还是痒痒的。
    “呵呵,少年得志啊,都是这毛病,殊不知人生的路还很长。”鄢懋卿喝了一口茶,不屑的笑了笑。
    “人生的路还很长,少年不要太猖狂......”张光正接着鄢懋卿的话,补充了一句。
    呵呵
    闻言,鄢懋卿与张光正相视一笑,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呵呵,鄢大人、张大人高见。这历史上的伤仲永多了去了,也不差他朱平安一个。”王学益哂笑道,似乎已经预见到朱平安倒霉了似的。
    桌上的赵文华看着几人,笑着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挡住了嘴角一抹不屑。
    能当着你们的面,生生将赵虬叔侄一伙拉下马来的,又岂是猖狂二字可以做到的。
    如果朱平安是伤仲永那等蠢货,我当初又岂会着人榜下捉婿。
    一个十三岁能中举人,十四岁便考状元的少年郎,能写出那般治倭策的人,又岂是好相与的。
    上一个十三岁中举的,可是权倾三朝的杨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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