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一行在宁波又等待了半个月,才随着起航的船队一起前往东瀛。
    一年只有两次勘合贸易,秋冬之交这一次又是最大的,所以起航的船队浩浩荡荡,数百艘各式的福船,广船,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全部出港。
    余先看到最后一艘船也驶离了港口,才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派人回京告知殿下,一切顺利,指挥使大人已经隐秘离港。等一下……这次的货物里面有蓝妃家中的三千多匹蜀锦,全部按照上等品将货款送到蓝妃的家中。”
    属下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余先,蜀锦本就珍贵,若是上品,只会作为贡品敬献宫中,如何会作为商品与东瀛交易。
    不过这是宁波市舶司向蓝妃卖好的机会,属下当然不会揭穿这些,应了一声是,就安排了下去。朱瞻基接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三天以后了,虽然是百忙之中,但是他依旧吩咐李亮,为纪家送过去一篮月饼。
    这不仅仅是一篮月饼,更是让所有人知道,如今的纪家,是他朱瞻基在罩着。
    只要不是纪家人自己找死,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去主动找纪家的麻烦。
    越长越大,朱瞻基也变的越来越忙。
    暂且不说他现在操心的海军,工业区,研究院这些正事。光是宫中与勋贵们之间的应酬,就多不胜数。
    朱棣的后宫人数不多,人情往来还少一点。但是应天府这么多的权贵,几乎每天都有红白喜事,这个时候,哪一家受宠,哪一家又失宠了,基本上从宫中的安排就能看的出来。
    不管朱瞻基情愿不情愿,该去的应酬就必须要去,否则就会给其他人错误的讯号。
    作为一个帝国的继承人,真正说起来,这种应酬才是他真正的工作。相比之下,他所重视的工业区,研究院,只是“私人”兴趣。
    如今的朝廷诸臣,甚至还都认为朱瞻基搞工业区,搞研究院,是不务正业。
    不过现在他的上面有朱棣和朱高炽挡着,他才不会去在意这些风言风语。笼络人心虽然重要,但是当你拥有了庞大的,无可抵挡的权势之后,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
    朱棣从北平打到应天府,当时的整个朝堂,几乎全部都是他的敌人,但是这十几年来,结果是什么样的呢?
    所有人还不是臣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朱瞻基目前还占据了大义,是根正苗红的继承人,只要他不是自己作死,任何诋毁也不过是拂面清风。
    因为他现在是民心所向。
    即便他现在手中没有任何权力,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废立他,因为这会影响到一个国家稳定的根基。
    八月初六是解缙的生日,因他在督饷化州期间,入京奏事。正遇朱棣北征未归,故只好觐谒太子朱高炽。
    就因为此事,他得罪了权力欲极强的朱棣,被下狱。
    后来虽然因为朱瞻基的求情,他没有像历史上那样被关押几年,然后被纪纲灌醉,塞进雪堆里面冻死。
    但是因为得罪了朱棣,这几年也一直赋闲,朱瞻基怜其才,给他安排了一个宫廷经籍库库管的职位,相当于大明皇家图书馆的管理员。
    这个职位其实是非常符合他的,宫廷经籍库虽然不像文渊阁一样藏书丰富,但是这个经籍库里面全都是一些珍本,孤本,唐宋时期的珍贵书籍多不胜数。
    原本这里都是內监的太监们在负责,疏于管理。就连耗费重金重新编撰的《永乐大典》都在仓库里面吃灰,更别说其他书了。
    得到这个职位以后,解缙果然非常开心,每天日出进宫,日落出宫,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能自拔。
    他的文学才华几乎算得上无人能及,要不然也不能位列明朝三大才子之一,要不是情商实在有些低了,他的人生绝不至于如此悲催。
    他是教导朱瞻基时间最长时间的老师,自然也就成为朱瞻基树立起来的标杆,这个标杆是他朱瞻基对儒家的态度最好的掩饰。
    对于儒家,朱瞻基其实并无偏见。只是如今的儒家的地位太高,让其他学术都变成了歪门邪道,这就不利于一个庞大帝国的发展了。
    因为儒家不是万能的,他们自身的局限性很大,儒家膨胀的太厉害,对整个大明百害无一利。
    再说了,现在已经有一个完全被儒家拉拢的太子朱高炽了,他朱瞻基就根本不去凑这个热闹。
    但是别人会说,会议论啊。你这个太孙如果对儒家根本不亲近,又怎么让儒家来支持你呢?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儒家还是名门正宗,而且如今朝廷内外的文官们大都还是一些在水准之上的优秀人才。
    现在可不是朝纪败坏,人心向背的明末,现在的文人们都还是有气节,有底线的。
    像如今二杨(杨士奇还未正式崛起),蹇义,夏原吉,黄福这些人可都是非常优秀的文官,在历史上都是大有名气。
    就连朱瞻基原本没有听说过名字的宋礼,吴中等人,无一不是心怀万民,具有抢了奉献注意精神的好官。
    朱瞻基绝对不是反对儒家,他只是反对儒家的势力太膨胀,导致失去平衡,所以才想一开始就加以限制。
    当然,这不能直接表露出来,所以朱瞻基现在只是扶持其他的利益团体。
    他想用工业区,研究院,打造一批新的利益团体。把务实的儒家和务虚的儒家分开,分裂儒家的那些务虚的嘴炮,这样一来,他们就容易对付的多了。
    进入了八月,天气也渐凉了起来,特别是一早一晚,已经需要加衣了。
    朱瞻基一大早在兴庆宫内奔跑腾挪,将自己折腾了一身汗,又美美地泡了一个澡,这才让孟氏负责穿衣。
    孟氏是原本的冬雪,现在成为了正式的良媛,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四个女人没羞没臊地同时伺候他。
    现在几个女人都是轮流一天来伺候他身边的事,遇到来了月事,就不能近了朱瞻基的身。
    身为太孙,朱瞻基的一些生活技能几乎已经退化完了。现在他洗漱打扮,穿衣梳头,全都有人伺候,如果他想要自己做,那才是坏了规矩。
    坐在铜镜前面,朱瞻基的眼睛从镜子里看着孙林说道:“孙少监,昨日陈诚送来的研究院行止范例,孤已经做了批注,你重新抄录一遍,着人送往研究院陈诚。孤今日先去夹江,返程会往解师家贺寿,若有急事,可着人寻我。”
    李亮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孙林,他是以阿谀奉承,迎合上意成为朱瞻基的近臣。
    但是因为太近了,朱瞻基对他可从来都不怎么客气。
    而对有真才实学的孙林,朱瞻基虽然不想对他这么亲近,却也一直礼遇有加。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成不了孙林,还是老老实实干好现在这份事儿吧!
    孙林应了一声说道:“殿下,陈郎中上次奏请将幼军训练营,以及羽林卫都迁移出去,此事该如何回复?”
    “不理他。羽林卫,幼军营,工匠都是孤重视的,即便同在下马桥,又能影响他们多少。我看,这件事就是有些人见不得粗人,孤儿与自己同住,故意试探孤。”
    幼军营和迁移到下马桥的羽林卫占据了真个农庄约三分之一的土地,并且更靠近孝陵,位置更佳。
    这还不算什么,朱瞻基将羽林卫的宿舍区也安排到了农庄的南部,与文臣住所混居,这才是那些工部的文臣心里不舒服的。
    他们自认雅人,文人,但是一出门,邻居竟然是个粗通文墨的武人。这也让许多被调到研究院的文臣根本不想搬到新居住,不想与武人为邻。
    朱瞻基才不惯他们,农庄现在修了统一的下水道,水泥路,干净整洁。农庄里还兴建了数处大型公园,一处商市,移栽了许多大树,环境比城内要好的多。
    你不来住,有的是人抢着来住,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而一些错过了机会的官员们就更有意见了,认为朱瞻基一点也不尊重他们这些文人。本来说好给他们的住所,为何又成为那些工匠,军伍的了!
    而他们住在城内,每天要到城外的下马桥来坐堂,光是在路上,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朱瞻基这样做,主要还是因为,这些文官大部分都是管理人员。搞研究靠的是那些工匠们,要不是时机不成熟,他连这些文官都不想要,让工匠们自我管理。
    所以,想要到他这里摆架子,那是不识时务。
    孙林又问:“那陛下让殿下准备的街区改造方略,殿下何时能给个大致方略,内臣也好着人帮殿下拾遗补缺。王太监已经让人问了几次了……”
    朱瞻基有些头疼了,说道:“此事孤还需细致考量,中秋节之前,孤尽量先拿出一个框架吧。”
    这也是下马桥农庄惹的祸。
    下马桥农庄的建设,是在有些太引人瞩目了。
    因为朱瞻基是完全按照后世的小区来打造了农庄住宿区,并且这个时候没有高层,全部是一家家的平房别墅。
    别的不说了,光是一个下水道,化粪池,就解决了这个时代人们还要倒马桶的习惯。
    城里的二品大员们还要忍受马桶的不方便,你这些没有品秩的工匠,小小的军士都能享受现代化的生活,这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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