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明白,每个人都不同。如果在能够满足自己愿望的环境下,有些人对女色无法抗拒,有些人则对女色没多大兴趣。有些人千杯不醉,有些人对酒精过敏,一口下去就得送命。所以,不要认为你的反应就是所有人同样应该有的反应……”
    听着老爹话,赵谦觉得心性空明,完全理解了这些。只是虽然理解了,赵谦却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这种程度的认知和那种铭记在心然后挥洒自如的反应有些不同。
    赵谦正在担心自己没办法真正接受老爹的教诲,就听老爹笑道:“你不用担心,任何人树立三观之时,不是光听到了就能明白了。更需要对自己已经成型的肉体内的神经元连接体系进行调整。以前已经形成的思路需要调整,重写。所以你会忘记是非常正常的情况。在自我调整的时候,你的身体会感觉到不适,会情绪激动,会愤怒,会痛苦。这都是非常正常的反应。大郎,我作为你爹,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尽量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去评价你,能走到这一步,你已经在大多数人之上。”
    听了这话,赵谦只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不过片刻后,赵谦还是忍不住问道:“爹,我以前只是感觉,现在是真觉得你与众不同。难道你从来不抗拒痛苦么?”
    接着就听老爹说道:“你这话说的,还是没长大。没有经历过痛苦,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抗拒还是接受?肉体上的痛苦本来的机理是让你感受到危险,越难受会让肉体月容易记忆下来。如果你理解了这个原理,然后承认你会感受到痛苦,你对痛苦的看法大概就会不同。我尽力尝试用你能明白的案例,大概就是你骑马向敌人冲锋,挥动武器。当你越接近敌人武器攻击范围,你就会感受到危险、不安。这种认知不是你在战斗中得到的,而是你在训练中就已经明白了。你能在战斗中幸存下来,得到众人的认同。我认为你在战斗中已经接受了这种可能……”
    赵谦打了个寒颤。老爹的话让赵谦试图忘记甚至埋葬的恐惧再次清晰起来。他当骑兵的时候,没少挥刀舞枪纵马驰骋。在战斗之前,赵谦都要想方设法忘记战斗的恐惧,不然的话他就会被恐惧压倒。
    他是那样的期待自己永远消除恐惧。然而不管经历多少次,赵谦发现自己都没办法做到。只能用别的东西暂时凌驾恐惧之上。到现在为止,最有效的办法大概就是通过训练,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每一个战术动作上。只有纯熟控制自己每一个挥刀动作的时候,赵谦才觉得自己貌似能够暂时忘记别的一切。
    但不管自己做到了什么,赵谦知道,恐惧依旧存在。听了老爹话,赵谦这才发现,原来还有别的办法对面对恐惧。那办法竟然是理解恐惧,承认恐惧是自己一部分。进而接受恐惧。
    “不用专门把恐惧拿出来对待。那是唯心的态度。痛苦、恐惧都来自你的身体。如果你想理解这些东西,现在的技术没办法给出一个真正的运作机理。面对这些暂时无法准确解释的东西,你就不要花费太大力气去试图弄明白。根本弄不明白的事情,就放着不管。这就跟你答考卷的时候,遇到自己根本不懂的问题,你会浪费宝贵的考试时间去苦思冥想么?”
    老爹的话让赵谦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开心。在考试的时候,面对不懂的部分,如果是选择题就猜个答案,问答题则是根据能想起的记忆大概编个答案。总之,尽量用最少的时间对付这些自己不懂的部分。
    在面对懂得的题目之时,则按部就班的完成。仔细阅读问题的每一个字,确定自己有没有读懂这个题目。然后根据相应的公理、定理、公式,对其作出解答。以这样的态度,赵谦考试成绩一直很好,往往能考出比他掌握的知识更好的成绩。
    提及自己成功的方面,喜悦感自然而然的就发自内心,让他感觉到舒适。至少能够恢复平静。
    “简单说了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地方,我们就说说对每个人都一样的地方。我们所处的世界,对每个人都一样。每个人根据自己当时拥有的东西,对于社会有不同的看法。不过这影响不了世界本身。不管那帮一神教的家伙们如何笃信他们的神,还编造出各种经书。可脚下的大地不是平的,而是一个球体。哪怕那些人每天集结在一起,五次跪倒在地大声念诵那些经文,可我们所处的地球过去是绕着太阳转,现在绕着太阳转,以后也会围绕着太阳转。”
    “呵呵。”赵谦发觉自己甚至有心情干笑两声,老爹的嘲讽十分符合理工男的胃口。
    “至于社会形态,看着千变万化,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谁掌握了生产资料,谁就有发言权。中国历史上有许多次王朝更迭,至于各种势力的兴起和覆灭,更是多如牛毛。那些势力的覆灭无一例外都是失去了运转生产资料的能力。王朝财政崩溃,就会完蛋。村庄的土地一年没办法收获,如果得不到外部援助,村里面的人大概就只能吃树皮草根观音土。若是土地连续两年无法收获,同时得不到外部援助。村民要么死,要么逃离当地……”
    作为水利专家,赵谦微微点头。这个例子对他毫无理解上的压力,水利部门存在的意义就是要防止这种问题。如果遇上了,就得想方设法解决这种问题。
    “人类文明的发展是生产力和生产资料结合产生的生产关系的进步的体现。根据不同的生产关系的水平,生出不同的形态。简略的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你能把握住这点,实事求是的研究之后,社会问题是能看明白的。大概就是这样,说再多,那就是细节问题了。”
    听老爹说完,赵谦思索了片刻后问道:“爹。我调查洛阳之前,给你孙子讲故事,正好讲起了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我原来以为妖怪很容易辨认,唐僧是糊涂。可是现在我到了地方,觉得人人都不是好东西,但是人人却都有自己的道理。却不知道该如何分辨?”
    这是困扰赵谦的难题,便是知道老爹根本没有时间管这类小事,赵谦还是希望能够老爹能够在百忙之中把自己这个儿子的事情放在前面一回。
    “案卷我稍微看了看。三打白骨精里面,主要人物分为唐僧、孙悟空、白骨精。你觉得你是哪个?”
    “我……我是唐僧吧。”赵谦答道。
    “呵……呵呵。唐僧是如来的二弟子转世,所以西天取经已经被安排到一定要成功。而唐僧必须是取经的领导者。你觉得自己是太子,终将继承皇位,所以觉得像是唐僧?”
    听了老爹的话,赵谦当时窘迫羞愧的红了脸,他连忙说道:“爹,我只是觉得我没办法看清楚,所以才自比唐僧……”
    赵谦知道自己说的是自己的想法,但是老爹的话已经不是一针见血,已经类似于刀刀见骨。赵谦内心的一个角落里面,其实很认同老爹的看法。但是这种认同更让赵谦感觉到了羞愧。
    只是现在赵谦却生不出对老爹的不满,他沉默片刻,说道:“我应该是孙悟空才对。只是没有孙悟空的能耐。”
    “孙悟空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是个妖怪,还是个非常厉害的妖怪。”赵嘉仁的声音很沉稳。
    然而这话听在赵谦耳朵里,却让他一时有些抗拒的冲动。不过仔细回想老爹讲过的故事,貌似事情还真的如此。老爹讲故事很有趣,在这个取经的故事里,一旦遇到困难,猪八戒就会讲:大师兄回花果山称王,沙师弟回流沙河吃人,我回高老庄看浑家。把白马卖了,买口寿器给师傅送终。
    听到这段,赵谦总会被逗得哈哈大笑。觉得这猪八戒太逗了。只有老娘每次听到这里,都会面色不善。当老娘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说句‘这是人话么!真的是奸贼!’
    然后老爹会打趣的说道:猪八戒本来就不是人。便是天蓬元帅,投胎猪窝,也不能当人看。
    赵谦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像猪八戒,但是他真的不好意思这么比较。而且根据猪八戒这话,孙悟空的确是个大妖怪。
    “之所以是三打白骨精,是因为孙悟空比白骨精厉害,能降服白骨精。如果是白骨精比孙悟空厉害,那就成了白骨精三打孙悟空。嗯,不对。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应该是七十二打孙悟空才对。”
    听了老爹脑洞大开的发言,赵谦应道:“爹,我没那些人厉害。”
    “不不不。不是这样。我方才只是随便开开玩笑。我是说白骨精和孙悟空一样,都是妖怪。比普通人厉害的多。我看的卷宗里面,不管是那个马什么来着,不管了。那个马庄主……”
    赵谦很想提醒老爹,马庆昌是个处长,不是什么庄主。不过转念一想,马庆昌虽然是个处长,其实也是个庄主。他身兼两个身份……还是个有点能耐的家伙呢。
    “马庄主掌握了庄子的生产资料,税务局拥有公权力,能够决定生产资料所有者的命运,也是拥有生产资料发言权的势力。至于洛阳地方官府,同样拥有这样的权力。至于你么,我就不帮着你吹了。你虽然不能直接管理洛阳地区的生产资料,却能决定管理和决定洛阳地区生产资料的人的命运,所以说你是孙悟空,不亏你。”
    赵谦只能应道:“嗯。应该如此。”
    “所以你要明白,你们都是妖怪。是妖怪就有能吃人杀人的能力。这点没什么区别。而这所有的妖怪,都基于生产资料之上才有了力量。他们的力量又基于大宋制度之上,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就是所有妖怪之上的最大的妖王。在这个位置上,到底是当个震慑所有妖怪,最后率兽食人的妖王首领,还是普度众生,让所有人跳不出手掌心的如来佛。就看选择什么道路。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我还是努力想普度众生。那么,基于我这个位于权力制高点之人决定的善恶,才有决定个人善恶的基础。这点你一定记清楚才好。”
    “爹,你一直是好人……”
    “我会死,我也会失败。在这个地位上,这两者其实差不多了。在我之前,贾似道也未必是奸臣。不过在那个时候,你没有文天祥的身份,你敢不拍贾似道的马屁么?如果你不这么做,你就是贾似道眼中的坏人。如果你想做点什么事情,就得这么做。我问你,大郎,你愿意拍别人的马屁么?”
    这个问题无须考虑。赵谦虽然不接受别人拍他马屁,但是他自己也绝不会去拍别人马屁。凭什么呢?他堂堂赵嘉仁的儿子,没有这个道理。
    “所以,以当下朝廷的政策,你才能去判断政治上的善恶。如果脱离这个现实基础,所有判断都是个人的空想罢了。你自己一人逆着潮流去做,只有死路一条。”
    赵谦反思一阵,这才继续问道:“若是按照现在朝廷的制度,那么谁是善人,谁是恶人?”
    “这个问题你心里面其实非常清楚,何必来问我?”赵嘉仁答道。
    “这……难道是我个人的善恶观念和朝廷的制度不同?”赵谦发现自己只能得到这个答案。因为他虽然认同王全乐知府的政治立场,但是他是很想搞掉这个人的。
    赵谦反思一阵,这才继续问道:“若是按照现在朝廷的制度,那么谁是善人,谁是恶人?”
    “这个问题你心里面其实非常清楚,何必来问我?”赵嘉仁答道。
    “这……难道是我个人的善恶观念和朝廷的制度不同?”赵谦发现自己只能得到这个答案。因为他虽然认同王全乐知府的政治立场,但是他是很想搞掉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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