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自己都不知道最后几里是怎么跑下来的。
    视线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一会儿发黑一会儿又光明,大脑感觉不到腿的存在,只剩一个不断重复的念头:跑!
    眼泪早就风干了,刚跑的时候还有力气诅咒简白悠,到这会儿连骂他的劲儿都没了,只想赶紧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终于看到那个临溪而坐的身影,乔桥咽下一口腥咸味儿的唾液,一头栽在草丛里人事不省了。
    她最后一个想法是:哈哈哈哈,老子终于晕了!终于不用练了!
    美滋滋地以为醒来肯定会在舒服的床上,再不济也是躺简白悠家的地毯。食物自然早就准备好,只等她张嘴,烤鸡烧鹅鸡爪猪蹄就会塞满她的胃。
    不行,越想越饿,晕的也差不多了,可以醒了。
    ……可是,为什么脸上这么痒?
    乔桥睁开眼,发现头顶还是她倒下的那片天空,身下还是她倒下的那片草地,唯一的区别就是太阳从东边换成了西边。
    她拍掉脸上的蚊子,茫然地坐起来,溪边没有了简白悠的身影,连他的车也不见了。
    旁边放着一张地图,乔桥捡来看看,上面用红色的笔标注了她现在的位置和星程学校的位置,还贴心地给她画了一条最好走的路线。
    乔桥:……
    简白悠是魔鬼吧?把她累个半死就算了现在还让她自己走回去?从这里回星程起码有二十里路呢!
    乔桥噗通一声又倒回草里,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溜走,好歹不会遭两头罪!
    她躺了几分钟又不得不爬起来,太阳已经偏西了,如果天黑之前她赶不到能打车的地方,今晚就得在荒郊野岭睡了。
    晕过去的那几小时让身体得到了短暂的休整,虽然四肢还是酸痛无力,但慢慢走还能撑得住。
    乔桥半路又折了一根树枝当拐杖,早上出门时精心收拾的头发也散了,裤子也破了个洞,Oversize的T恤下摆被无情地打了个结,用以防止蚊虫从钻进去叮咬皮肤。
    造型非常狼狈,但好在方圆十里没有人型生物,丢脸也无所谓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也多亏半路遇到的那棵野山楂树让乔桥补充了点体力,总算赶在天完全黑下来前抵达了最近的一条马路。
    但这里离市区还是太远,又打不到车,乔桥犹豫了半天,最后选择给莲一打电话,拜托他来接自己。
    之所以不给秦瑞成或者宋导打,一是不想他们担心,二是因为他们有能力阻止她跟着简白悠训练。而经过这一天的‘磋磨’,乔桥嘴上怨气冲天,心里却清楚,这种方法才最适合她。
    程修也魔鬼,但他狠不下心。所以乔桥才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练到最后练了个寂寞。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辆车就打着两束大大的远光灯出现在夜色中,莲一见到她的时候还很惊讶:“我的妈啊,你还真在这儿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一言难尽,回头说吧。”
    “快上来,卧槽,你脚上怎么都是泥,我昨天刚洗的脚垫!”
    乔桥没力气说话,爬上后排倒头就睡了。
    一觉香甜无比。
    这回的剧本总算拿对了,醒来后面前就摆着香喷喷的炸鸡,乔桥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抓起鸡腿就往嘴里塞,一天没吃饭,饿得她快厥过去了。
    “怎么搞的?”莲一给她端来一杯水,满眼嫌弃,“你吃完赶紧去洗澡,我怀疑你头发里有跳蚤。”
    “嗝……”乔桥满足地拍拍肚皮,“我从没觉得炸鸡这么好吃过。”
    “好了,别吃了,赶紧去洗澡。”
    乔桥:“……”
    这么嫌弃的吗?
    热水冲去疲惫,但肩关节还是痛得要命,只能囫囵着洗个大概就出来,门口有莲一准备的新浴袍,乔桥换上以后才觉得自己像个人样了。
    莲一:“记得把墙壁和地板都擦一遍,我可不想沾上跳蚤。”
    乔桥:“……我身上没有跳蚤!”
    莲一弯弯嘴角:“半小时就出来,说明你洗得很不干净。”
    乔桥想冲莲一比个中指,但苦于胳膊抬不起来,只好作罢。
    “对了。”乔桥贱兮兮地开口,“你跟江煜怎么样了?”
    莲一回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洗澡的时候没发现浴室刚被用过吗?”
    “卧槽!”乔桥下意识捂住胸前,“江煜也在?”
    “他刚走,知道你要来,我就让他先回去了。”莲一打个哈欠,“我容易吗?刚从床上下来就要去接你,腰到现在还疼呢。”
    乔桥:“……”
    莫名被秀了一脸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俩没事了。”乔桥酸溜溜道,“上次江煜找我,苦恼得像要跳楼一样。”
    莲一眉毛一挑,笑得艳丽:“还是男人更懂男人,他跑不掉的。”
    乔桥:受教了受教了。
    乔桥以为简白悠折磨了她一整天,怎么也要留个周日让她休息休息缓一缓。可是第二天一早就接到了男人的新指令,要乔桥去昨天训练的地方把他落下的鱼竿取回来,而且不能坐任何交通工具。
    乔桥当时就想把手机砸了再把自己吊在房梁上随风飘舞。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昨天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自生自灭也就算了,一根破鱼竿才值几个钱?你简白悠每天喝的水都是从欧洲一座什么山上空运过来的,就算鱼竿是纯金打造,丢了你也不会多在意一秒好吗?
    乔桥坐在床上足足骂了三十分钟,才拖着沉重的腿开始穿衣服。
    没办法,简白悠拳头大,乔桥干不过他就只能服从了。
    莲一还在睡觉,乔桥觉得没必要再打扰人家,就自己草草吃了点东西后带上一瓶水出发了。
    这一趟走得比昨天还要艰难。
    脚后跟疼得像要断掉,每走一步脚板都传来刺痛。乔桥咬牙坚持着,按昨天地图上的路线反向走回去。
    她边走边想,要是到了溪水边发现没有鱼竿,她就要在下次给简白悠做饭时,往他的盘子里吐口水!
    幸亏真的有鱼竿。
    乔桥捡起鱼竿时还松了口气,太好了,因为她不敢真往盘子里吐口水。
    回到星程的时候天都擦黑了,见她回来,简白悠还略有些意外:“你还真去拿了?我是开玩笑的。”
    乔桥深吸了一口气,又花了足足十秒才把这口气吐完,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没事,鱼竿挺贵吧?丢了多可惜。”
    简白悠:“喜欢吗,送给你了。”
    乔桥又开始运气,不然真有可能被气出脑溢血。
    “不过既然你帮我拿回来了,就有奖励。”简白悠笑了一笑,“你把手伸出来。”
    乔桥喜上眉梢,简白悠是谁啊?超级土豪啊,拔下根寒毛比她的腰都粗,他随便赏点什么东西,哪怕是他穿剩下的一件旧衣服,二手也能卖不少钱呢。
    满怀期待地伸出手,结果手心上多了个软软的凉凉的,好像还在动的物体。
    “喜欢吗?”对面的人笑容纯洁天真一派烂漫。
    乔桥则在看见手心里那条色彩斑斓的蛇后直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那么问题来了,比被蛇吓晕更倒霉的事是什么?
    答:醒来之后看到蛇还在又晕了一遍。
    简白悠微凉的手在乔桥脸上拍了拍:“再晕我就把它放到你衣服里。”
    乔桥吓得一个激灵:“我醒了我醒了!”
    她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尽量不去看旁边的小蛇。
    简白悠:“你怕蛇?”
    乔桥心想,我不是怕蛇,我是怕死。它长得那么好看,肯定特别毒。
    “我最讨厌的情绪,就是恐惧。”简白悠抬起乔桥下颌,“我不允许你有。”
    乔桥似懂非懂,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我不过是被你拉来干卫生的,你干嘛要对一个佣人这么苛刻?
    “你今晚住这儿。”简白悠把小蛇放到地板上,“它陪你。”
    小蛇只有手指粗细,一没了禁锢就迅速消失了,但乔桥觉得它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千万条充斥整个空间,无所不在。
    乔桥牙齿打颤:“简先生,我、我真的害怕,能不能——”
    “嘘。”简白悠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它对声音很敏感。”
    说完,他就施施然上楼了。
    乔桥很想问一句被咬了有血清吗?但又怕声音引来蛇的注意,只能眼睁睁看着简白悠走远了。
    很好。
    乔桥心想,她打算保持这个站姿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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