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纸撕成小人的形状,在上面各写上了王氏族长跟自己的生辰八字。
    王家既已把草人埋了进去,势已成,再挖出来也没有意义。
    而厉王殿下提出的替换,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她却可以另辟蹊径——
    窃取。
    同样是窃运,他们王家能做,难道其他人就不能做?
    正好她深受其害,将这一手夺运换命术也学得不错。
    她手中现出红线,将两个纸人绑到了一起,催动术法。
    冥冥中,她感到聚集向这里的天地元气开始丝丝缕缕地涌向自己,于是停下催动,收起了纸人。
    成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之后的日子,王家自然可以继续做他们的起势大梦,窃取国运。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自己的谋夺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而在那之前,她就赌自己不可测算。
    她赌那道人发现不了她。
    第168章
    一大早,济州城就非常热闹。
    昨晚很多人在睡梦中都听见了城外传来的一声巨响。
    众人还以为是梦里打雷下雨了。
    然而第二天起来,地面依然干燥,不见半点湿意。
    城墙上的守卫昨夜是最先被惊动的。
    只不过忌于那爆炸的威力,没有立刻赶过去,而是提心吊胆了一夜,等到天亮才上报,派了人去查。
    派出去的人回来之后,济州城的都指挥使才知道,昨晚发生爆炸的地方是王家新买下来的那块山地,曾经属于刚刚暴毙的许老爷。
    消息一传出,城里一时间众说纷纭。
    关于这是王家三少爷为了强抢许老爷的地把人害死,才会引来天降神雷,把王家建的塔都劈塌了的传言甚嚣尘上。
    本来起了个早,心情因为建塔进程顺利而不错的王腾听到后,立马放下筷子。
    他早食也不吃了,带着人就冲向那座山。
    等看到山巅一片狼藉,还有头顶那被削掉了大片树冠,让天光都畅通无阻地照下来的缺口,他愣了许久。
    幸好,等冲到刚修建起一层的塔时,塔安然无恙,只是周围多了一些尘埃碎片。
    王腾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他又脸色一变,斥退了跟着自己的人:“都给我退下!”
    “退下退下!”
    两个恶仆作势驱赶。
    等塔周围的工人也退开后,他才独自走进了塔中,从那块砖下挖出了草人,反复确认没有异样、没有被人动过之后,他才真的放下了心。
    济州码头,一大清早就已经有好几只船准备向着京城出发。
    任通判昨天已经来送过赵山长,今天去上衙的时候,头还因为宿醉而痛着,就没有再过来。
    码头清风徐徐,沧麓书院的船上好几个人都没有进去。
    他们挤在船尾,朝着远处张望:“昨晚那声爆炸你们听到了么?据说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其中一人踮着脚道:“我睡得太死没听见,不过我听客栈里的人说了,里面还牵涉到什么冤情?天降神雷是警示。”
    “这你也信?”
    “哎,不信就让一让,让我看看。”
    “就是那个方向吧?有望远镜吗?能看到据说秃掉了的山吗?”
    几人在船尾挤来挤去,直到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各位学兄,船要开了,山长让你们回去,免得风大又受了寒。”
    差点把一个同伴挤下水的几人这才回头,看到平平常常地站在他们身后的青衣少女,都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叫她看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的学妹,我们这就回去。”
    “我们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因为生病,在院子里关了一阵,才忍不住想放飞一下。”
    陈松意眼中浮现出笑意,点头道:“我懂的,还有不到一半路程就到京城了。等到了之后,我再找机会尽半个地主之谊,请两位先生跟各位学兄一起去放松心情,游玩一趟。”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记下了。”
    他们没去过京城,可她是在京城长大的呀,定然知道哪里风光好、哪里适合游玩。
    他们顿觉心满意足,各自回了船舱,陈松意则站在原地没有回去。
    她也没有去看那座炸成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的山,而是看向了旁边停靠的另一艘船。
    厉王他们在那里,他们今日也启程了。
    杨副将的病已经药石罔顾,他是京城人,最大的愿望当然还是能在死之前回到故乡。
    所以当他的情况一稳定下来,萧应离就定下了最近的一艘客船,准备走水路回去。
    路上如果他再疼痛难忍的话,就用温大夫开的药方,用颠茄为他止痛,应该能平稳地一路抵达目的地。
    沧麓书院的船开始走了,两只船交错而过。
    陈松意没有见到厉王,倒是见到了昨晚的那个年轻护卫。
    他跟两个天罡卫站在船上,正从怀中取出了符纸,分给他们一人一张,并且在笃定地跟他们说着什么。
    陈松意收回目光,尽管不是同船,但厉王殿下既然决定回去,那么这一路就是同行。
    自己在近旁还可以看顾着,保证他的安全。
    至于逃走的狐鹿一行,她没再去算,总归已经不在济州。
    或者是回了使团,或者是去找他的师父了。
    “再次见面,就应当是在京城了。”
    陈松意在心中默默地道。
    京城的环境比这里更复杂,而且去到那里,她就有更多的事情牵扯,有更多的人需要护住。
    “到时候能不能见到那个道人,或者说他所谓的师父?”
    她摇了摇头,压下这些念头,转身也进了船舱。
    船头破开水面,逐渐加速,向着京城的方向驶去。
    ……
    江南的十一月,水还没有结冰,不算太过寒冷。
    可是一跨过南北边界,进入北方,十一月就已经直接从秋天进入了深冬。
    在书院一行抵达京城的时候,京城已经下起了大雪。
    一群生长在江南、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架势的南方学子都要冻傻了。
    他们一路所期待的,觉得到了京城自己的潇洒登场?
    没有。
    寒风一吹过来,他们露在外面的头发、睫毛都凝上了霜。
    必须要整个裹在棉袄中,戴着遮挡住耳朵的厚重帽子,才能稍微存储一些热气。
    至于陈松意在离开济州的时候说的,到了京城可以带他们去揽胜?
    现在人人都绝了这念头。
    从船上下来到马车上,就这么一小段路他们都觉得自己要冻成冰棍,又怎么可能在这个天气还特意出门去玩呢?
    距离码头十几尺外,陈松意登上了一辆马车。
    进到车厢里,外面的寒风被挡住,顿时暖和许多。
    不过她修习内家功法,有真气护体,这样令人感到畏惧的寒冷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真气一运转,她的手很快就暖和起来。
    坐下以后,她便提出了壶,摆好了碗。
    等两位先生一上来,就立刻从壶里给他们倒了两碗姜汤。
    赵山长跟樊教席一坐下,手中便拿到这碗散发着红糖香气的姜汤。
    两人顾不上说话,先喝了一口,然后感到整个人活转过来了。
    “呼——”樊教席呼出一口气,对着赵山长道,“有个小姑娘跟着一起出门就是好,就是细心。”
    赵山长也感到自己就在外面站一下便冻僵了的脸恢复了过来。
    他先是赞同了樊教习的话,然后才问陈松意:“这姜汤准备了他们的份吗?”
    “准备了。”陈松意提着壶道,又让两位先生把碗伸过来,给他们再倒满了,“姜汤暖胃驱寒,京城这么冷的天,不是人人都抗得了,时常喝些姜汤能好受些。”
    不过这冷也就是在外面,等进了京,住进了宅子里,里面都是有火炕的。
    一烧起来,整个房间就暖和了,坐在炕上,便不觉得外头是冰天雪地。
    马车走动起来,两位先生各喝了满满的一碗姜汤,都摆手表示自己不要了。
    陈松意才将碗烫过、收好,问道:“先生,我们进了京,是住客栈还是租院子?”
    要是租院子的话,她正好可以走一趟,先去看看合适的地方,回来让他们挑。
    结果赵山长道:“都不是,等进了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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