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民骑着28自行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和平宾馆,进门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被门卫给拦住了。
    “站住,您来干什么?”
    “今天在宾馆宴会厅有场婚宴,我是来参加婚宴的。”张跃民笑着拿出来了请柬,一点也不摆大官的架子。
    就在此时,一辆红旗轿车从身边开过,停在了门口。
    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了一个笑呵呵的脸来:“老张,这么远的距离,你骑自行车过来的?单位不是有车吗?”
    张跃民扭头,看到了王钢的笑脸,顿时就是一愣:“王领导,您来这里干什么?”
    “有个小辈结婚,给他撑撑门面。”
    既然车里的领导都发话了,门卫赶紧放行,目光复杂地看向张跃民,您原来也是单位领导,也有车,怎么不坐车来啊,骑着大28,是故意显示自己廉洁吗?
    张跃民就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整個单位的一股清流,上级总能看到他这样的干部的,总会对他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印象的,提拔升迁之类的,就会优先考虑他。
    不过今天,王钢这样的领导居然都跑来参加秦锋的结婚仪式,这倒是让张跃民惊讶了,他原本以为李润柱就是站在秦锋背后的人,现在才发现,还是小看了秦锋,他背后的人更多,更硬,多亏了当初没有和秦锋起什么冲突啊。
    张跃民把大28放好,笑意盈盈地走向宴会厅的台阶,就在此时,后面又开过来了一辆帕杰罗。
    这是军队的车子,秦锋有军方背景,他也是知道的,不过,军队去南边了,首都这里好像没有秦锋认识的人吧?
    张跃民停下来,站在台阶上,好奇地看着车上下来的人。
    身高一米八,虎背熊腰,精神矍铄,这…这不是杨领导吗?王钢彻底震惊了,本来以为李润柱的级别就够高了,没想到,级别高得可怕的杨领导居然也来参加秦锋的婚礼!
    “杨领导,您来啦。小心台阶。”张跃民赶紧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老子看着台阶呢。”杨领导白了他一眼:“怎么,看着老子像是老年人吗?哼,老子现在也可以去南边,拿起冲锋枪来突突敌人!”
    “是,是,您可是军队中的虎将,怎么会老呢,您也是来参加小秦的婚礼的吗?我代表小秦感谢您的到来。”张跃民继续拉关系。
    “你代表?你能代表得了他吗?你和他什么关系?”
    张跃民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是我的小辈,是我看着长大的。”
    张跃民这个时候是真的相信秦锋是大院里出来的了,否则不可能认识这么多人,但是杨领导听到他这样说,反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秦锋是在平旺镇长大的,一直上大学才进了市区,怎么可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平时一幅廉洁的样子,现在怎么也开始为了拉关系就乱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有些人是真的廉洁,有些人的廉洁是故意做出来的,杨领导的阅历深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今天是秦锋大喜的日子,他也没必要找张跃民的麻烦。
    张跃民跟在杨领导的后面进了宴会厅,按照惯例,在宴会厅的门口就是礼金桌,前来参加婚礼总得上礼金,这也是一种传统。
    负责收礼金的是上次招收进来参加机器人研发项目的大学生,同时也是秦锋的同学周永福和宋文静,周永福是一个矮胖子,写得一手好字。宋文静则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女生,看上去文文静静。
    两人不是恋人,只是被分配到了一起,这样做也很简单,除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之外,还是为了相互监督,虽然说昧礼金这种事很少发生,但是还是得有个预防。
    此时,在礼金桌的前面,正站着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郎,魔鬼的身材,天使的脸蛋,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那种。
    不过,这名外国女郎此时却在皱着眉头,听着对面宋文静用英语介绍。
    “我们秦总的婚宴非常热闹,德国大众汽车公司前来祝贺,是送了一辆奥迪100轿车,价值二十万马克,岛国客户前来祝贺,是送了二十辆本田cg125摩托车,价值十万美元,汉娜女士,您如果是用私人身份来给秦总庆祝婚礼,那礼金随意,如果您要求写大卫国dopp,那只随一千美元的礼金,是不是有些太少了?传出去怕是会被人笑话的吧?”
    汉娜站在那里,非常无奈。
    昨天下了飞机,今天早晨去找秦锋,打听之后才听说秦锋要结婚,就在和平宾馆里举行婚宴,虽然没有收到请柬,还是上赶着来了,花花轿子大家抬,这是给秦总面子,以后合作也会更加方便。
    但是,谁能想到,来了这里,对方居然嫌弃礼金少!
    一千美金还少吗?在欧洲,上流社会结婚,礼金也就这些而已!
    但是,再看看其他客户送的东西,价格还真是不便宜,于是,她咬咬牙,掏出来了支票本。
    “多谢伱的提醒,我们大卫国不差钱,我们来了东方,就要入乡随俗,十万美元是吧?我给你们写个支票,不过这支票只能在国外银行兑换,对了,你们的东方之珠也可以兑换,那一千美元我也不收了,就当你们的跑腿费。”
    十万美元的支票写了出来,加上刚刚给的一千美元现金,这就是十万一千美元!汉娜的心在滴血,早知道就不来了!大卫人做生意,什么时候亏过本啊。
    虽然心中无奈,脸上还得露出大度的表情来,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进去,这和平宾馆可是东方最豪华的宾馆之一,在这里应该能结交一些人,十万一千美元,就当做是社交费好了。
    看着汉娜离开的背影,张跃民满脑子的纠结。
    虽然他听不懂双方叽里咕噜的对话,但是他能看懂绿币和支票啊。
    十张一百刀的大额钞票,还有支票上的1和后面的五个零,都在代表着对方随礼的厚度,别人随了十万一千美元,自己随多少?
    随少了,会不会被人鄙视?如果随多了,会不会和自己清廉的形象不吻合?
    就在张跃民纠结的时候,杨领导的秘书已经走到了礼桌的跟前,从公文包里拿出来十张大团结:“我们杨领导随礼一百。”
    如果在外界,一百块钱的随礼绝对是高额的数字,但是有前面十万一千美元的礼金在现场摆着,这一百块钱就太寒酸了。
    张跃民睁大眼睛,看着里面人的反应,只见周永福飞快地记录着:“杨领导,一百元人民币!”
    张跃民心情一阵放松,杨领导才随一百,自己不能抹了杨领导的面子,自己随五十就可以了。
    咦,对方在干什么?
    只见宋文静将那十张大团结抽出一张来,放到了人造革公文包里,然后把剩下的九张折了一个角,然后又递了过来:“秘书同志,请您把这九十块钱收好。”
    此时,杨领导已经打算向里面走了,听到这话,又扭头过来,看向礼金桌。
    他的秘书也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这礼金被退回来了?怎么回事?嫌少吗?
    “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杨领导好奇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们秦总的婚宴,各位领导能来赏光,就已经是给秦总面子了,礼金什么的,原本大可不必,但是礼金毕竟是一种传统,秦总也得收,所以秦总就想出来了这个办法,礼金只收十分之一,剩下的折一个角,代表我们已经收过了,然后再还回去。”宋文静解释道:“请各位领导不要误会,秦总说,他给大家开个头,省得以后有人拿结婚来敛财。”
    杨领导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这秦总果然有头脑,有水平,有魄力!值得推广下去!不过,刚刚那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
    “秦总说,如果遇到外国人,就不能客气,把德国大众汽车送的礼说出来,让他们都按照这个榜样来随礼,尽量忽悠他们多随,等到婚礼结束,这些宝贵的外汇就拿去银行兑换,也算是给国家做的一些贡献了。”
    “哈哈,有趣,有趣!”杨领导爽朗地笑了:“秦锋这个小伙子真有趣,等下敬酒的时候,老子要和他好好地喝一杯!”
    张跃民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不可思议,外事部门一直都重视外宾,生怕招待不周丢了国家的脸,如果要是其他人举办婚礼,恨不得花钱请外国人来捧场,这个秦锋倒是反其道而行,把外国人当做赚钱的工具。
    片刻的愣神之后,张跃民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十张大团结:“我叫张跃民,也随一百。”
    很快,九张大团结重新塞回了兜里,张跃民走了进去。
    里面人很多,还真有不少外国人在里面,他们被分配到了一个单独的区域,在那里叽里咕噜地交谈着。
    虽然还不到11月,但是和平宾馆的暖气已经烧上了,毕竟现在都是单位独立取暖,自己烧锅炉,宾馆这种涉外单位,当然要尽早取暖,让客人暖暖和和的。
    “老张,你来了?来,坐这边。”里面有一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在忙着安排,赫然便是王钢的妻子,张跃民赶紧点头:“嗯,嫂子,多谢,您忙着呢?”
    “嗯,秦锋结婚,我这个当长辈的过来帮帮忙。”
    秦锋的身份不简单啊!
    张跃民坐下来,桌子上都是和他级别差不多的人,大家伙聊着天,主席台那边传来了调试喇叭的声音。
    喂,喂!
    这声音有些耳熟?
    张跃民看上去,再次睁大了眼睛,主持《动物世界》节目的赵老师?这是来当婚礼主持人了?这排场够大啊!
    “各位来宾,各位领导,各位朋友,今天大家齐聚一堂,出席秦锋先生和赵娇女士的婚礼…”赵老师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
    在这个年代,婚礼还没有像后世那么开放,秦锋的婚礼简直就是标志性的,之后的高干子弟、首都富裕人家,都竞相模仿。
    “现在,让我们有请新郎新娘!”
    现场响起了轻快的曲调,中央的花环组成的通道里,手持喷筒。
    在通道的尽头,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秦锋和赵娇站在中央,赵娇一身红色的婚纱,脸上带着幸福的笑,秦锋一身西装,高大帅气,两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赵娇的旁边是伴娘王芳,青春靓丽,银色的礼服显得更是美丽动人,就连汉娜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而另一边的伴郎则是黑色的皮肤,黑色的西装,两人的组合,颇有一种黑白无常的视感。
    嘭,嘭嘭!
    随着四个人向前走,喷筒喷射出来了彩纸剪出来的小星星和爱心等碎块,纷纷扬扬,一众土包子们睁大了眼睛。
    赵娇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能嫁给锋哥,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哪怕只是简单地一家人坐着吃顿饭,也就够了,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风光的婚礼。
    她很满足。
    几个人走上台,下面响起了一阵掌声。
    “好,现在进行婚礼第一步,请杨领导宣读结婚证书。”
    王钢原本打算进行这个项目的,但是既然杨领导都来了,自然要交给他。
    杨领导笑呵呵地走上台,接过来了话筒和结婚证书。
    “姓名,秦锋,性别,男,年龄,22岁,姓名,赵娇,性别,女,年龄22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我宣布,两人从此就是合法夫妻,可以合法上一张床了!”
    下面一阵哄笑。
    杨领导平时不苟言笑,经常训斥人,没想到还有今天这么活泼的一面,大家伙都很感慨,这个秦锋太厉害了!
    “各位宾客,各位朋友,现在我们让新郎介绍一下他们的恋爱经过怎么样?”赵老师一提议,下面就是一阵鼓掌声。
    “我和赵娇两人是青梅竹马…”秦锋介绍了起来,从此,婚礼现场介绍新人恋爱经过也是一个必要的过程了,务必要准备精彩的故事,把下面的人说得感动得流下眼泪才行。
    新郎新娘在平旺镇已经拜过天地了,在这里就是喝个交杯酒而已,这也是创新,在八十年代末期,已经很大胆了。
    然后就是吃好喝好。
    秦锋和妻子走下场,开始敬酒,看到秦锋径直走向己方这边,杨领导摆摆手:“小秦,先给外国客人敬酒。”
    “不,我得先给各位领导敬酒,我秦锋能有今天,离不开各位领导的帮助,今天又来捧场,我秦锋什么都不说了,先干为敬!”
    杨领导原本还想要说几句,现在也只能作罢。
    “好了,接着去敬外国人吧。”
    外国人也分坐了好几桌,让人感慨秦总的人缘之广。
    秦锋首先来到的是大众汽车的高管的座位,他们在一汽那边的谈判很顺利,也是刚刚返回首都,打算和首都这边的领导交流,听说秦锋结婚,就过来了。
    “秦总,恭喜恭喜。”卡尔-哈恩举起酒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后面这八个字,他是用东方话说的,虽然语调古怪,倒是也能听出来。
    “同喜同喜,我和妻子结婚,你们大众汽车也要和我们一汽联姻,到时候,我要喝你们的喜酒。”
    “好,干杯!”
    这一桌过去,就是今井城等岛国人的座位。
    今井城知道秦锋有能量,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很多在电视和报纸上才能见到的人物都出席了,让他无比震惊。
    “秦总,恭喜新婚,我们决定送贵方二十辆摩托车当贺礼,已经通知那边发货了,过几天就能送过来。”
    “谢谢。”
    大众汽车的奥迪100是心甘情愿给的,其他外国人的高额贺礼,都是比着大众汽车来的,今井城听说了奥迪100之后,才决定送二十辆摩托车,他最近一段时间和太平洋商贸公司联络,这边透出来了想要摩托车的想法,这次干脆就做个顺水人情。只是到货还需要时间,暂时属于空头支票。
    “今井城先生,预祝我们以后合作愉快,你们想要来这边开公司,稍后也可以和那边的领导联络联络感情。”秦锋说完,又将嘴凑到了今井城的耳朵旁边:“今井城先生,我也有一份大礼送给你,我这边有个情报,你可以交给国内的索尼公司,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这个情报的价值肯定超过你那二十辆摩托车。”
    今井城大喜。
    另一桌。
    秦锋的目光看向汉娜:“汉娜女士,没想到您也来参加我的婚礼了,幸会幸会。”
    “是的,我想要来贵方的工厂考察一番,然后就正式签署合同。”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秦锋和这边聊了一会儿,转向第三桌。
    “克里斯蒂安先生,安娜女士,还有安迪…安迪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迪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秦总,当时在德国,我有一些事情,所以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对了,这次回来,我想要正式加入公司…”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秦锋是否会答应他。
    “好啊,欢迎。”秦锋说道:“你来咱们公司,可以帮我分担一些外贸上的工作。”
    “秦总,我可以负责未来战士系统吗?”安迪兴奋地说道。
    秦锋的心中闪过一丝狐疑,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
    “咳,咳。”邻桌传来了两声咳嗽。
    “安迪啊,今天是秦总结婚的日子,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再谈。”安娜开口。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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