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兄弟, 让你见笑了。”李梦娘侧过头,看向站在门房处的许黟,展露出笑容。
    相较于之前的拘谨, 李梦娘对于丈夫这个好友,已然是不同的对待态度了。
    许黟大大方方地走来,将怀里的孩子轻手地放到榻边。
    张铁狗眼睛都黏在李梦娘的身上,这会看到儿子回来了, 撇眼看了下, 又将眼睛挪了回来。
    “梦娘,我不放心稳婆说的话, 叫许兄弟来给你把脉。”他铁汉柔情, 并没觉得自己的异样。
    站在他旁边的许黟, 却是嘴角微微抽了下。
    好夹的声音。
    也就李梦娘能看到这样的张铁狗了,对于别人,哪怕是朋友, 张铁狗都是一派硬汉豪爽的性格。
    哪里会捏着嗓音说话, 遥想之前,许黟和张铁狗去酒肆里喝酒。
    张铁狗还吐槽过一个白面书生,说对方说话像是娘们,听着难受。
    现在,张铁狗就是那白面书生。
    躺在床榻上的李梦娘闻言有些发愣。
    她知晓许黟是丈夫叫来的,昨日她突然发动, 疼得厉害,张铁狗跑去找村长。
    张村长得知李梦娘发动后, 一面赶忙地去隔壁村找之前就联系好的接生稳婆, 一面让张铁狗去县城找许黟。
    张铁狗听后,迫不及待地就赶去县城, 把许黟给拉来了。
    昨日许黟给她诊脉时,说时间未到,可能要第二天,让她静心待产。
    有许黟的话,张铁狗和李梦娘瞬间从慌乱里抽离出来,安心了。
    他们头次怀孕,什么都不懂。这九个月,每月许黟都会为她把平安脉。
    还不收钱……
    李梦娘心里感激,让张铁狗每回打猎猎到好物,都给许黟送过去。
    这会儿,李梦娘刚生产完,稳婆只给她擦拭了下身子,她未洗漱装扮,身上还黏糊糊的有异味,不由地红了下脸颊。
    “许兄弟,麻烦你照顾了。”李梦娘努力想要起身。
    许黟连忙喊道:“嫂嫂躺着便是。”
    “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虚。”他说着,看向旁边满脸疼惜看着老婆的张铁狗,唤道,“张兄,你去外面找阿锦,端红糖鸡子来。”
    张铁狗恋恋不舍地看着床上的梦娘,还是起身阔步出了屋。
    许黟放下挎着的药箱,从里面取出小小的脉枕。
    他一放到床榻边,李梦娘就熟稔地将手腕放了上去。
    许黟温和问她:“嫂嫂这会可觉得如何了?”
    李梦娘含蓄地说道:“有些疼。”
    许黟道:“交骨开合,痛感在所难免,如今产完,还要复合,到时也要多注意些,以免崩漏。”
    李梦娘耳朵更红了。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总会带有一丝不明的意味,可从许黟口里说出来,却是如此的正经。
    再看许黟认真把脉的肃然神色,李梦娘压下心中生出来的羞耻心,问道:“许兄弟,我下面一直有东西流出来,稳婆说产妇都是这样的,让我不要害怕。”
    “嫂嫂不用担忧,那是恶露。”许黟颔首,继续说,“恶露得流尽,若是恶露不下,会有大麻烦。”
    说罢,许黟闭上嘴,仔细地把脉起来。
    李梦娘的脉象有些弱,这是正常的,刚生产完,又出了些血,有些虚血之证。
    他收回手,根据症状,一丝不苟地说道:“嫂嫂,这血瘀恶露少则三天,多则五天,后面会排清露,少则一月,多则三月,都是正常的,量如月事,带有腹胀疼痛之感。若是恶露不止,疼感不同,且身体发虚盗汗,切莫耽搁,立马喊张兄来寻我。”
    他说得严肃,李梦娘便认真地记下来。
    许黟交代完部分情况,张铁狗端着碗煮好的红糖鸡子,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昨日他来的匆忙,诊脉完发现不急后,就先回去了。
    今日过来时,就把阿锦给带上了。
    像张铁狗这么紧张,想要让他先把吃食备好,怕是没法静心下来。
    而他做饭向来水平很一般,属于吃不死人就好的程度,自然是要拉上个细心稳妥的帮手。
    阿锦不仅心细,手脚灵活,做饭做家务有一手,况且她是个女孩子,可以留下来照顾李梦娘。
    “梦娘,红糖鸡子来了,我扶你起来吃。”张铁狗全程照顾着大人,小孩子看都不看一眼。
    顿时,小孩哇哇哇地哭起来。
    皱巴巴的红色小脸,看起来更加红,更丑了。
    张铁狗吓了一跳,急急地放下手里的碗,把他抱了起来。
    结果这小孩哭得更凶了,他立马手忙脚乱地四处乱瞄,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李梦娘看不下去了,无奈开口:“我来。”
    她接过小孩,低声地哄了哄,怀里的小孩挪了挪小脸,凑近到她怀中,下一秒又闭着眼睡着了。
    张铁狗:“……”
    许黟扯嘴笑了笑。
    这便是天生的母性吧,哪怕没有受过这方面的知识,依旧能无师自通。
    哄好了孩子,李梦娘把小孩放到床榻里侧,端起旁边的红糖鸡子,一口口地吃完了。
    吃完后,她多了一些力气,面色没有那么白了。
    许黟看看她,又看看张铁狗,识趣地从房间里退出来,将空间留给他们俩。
    ……
    他从屋里出来就去找阿锦,阿锦在烧热水,瞧见郎君来了,高兴喊人,问道:“郎君,李小娘子怎么样了?”
    “无碍。”许黟笑说。
    阿锦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好奇心地问:“小孩子刚出生长什么样子的啊?何娘子说,小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很小,让我照顾李小娘子的时候,不要抱他。”
    许黟乐了:“阿锦想不想抱?”
    阿锦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阿锦想抱!”
    “那等会我教你怎么抱小孩。”许黟习惯性地伸手拍她的脑袋。
    可见着她扎着可爱的双头髻,戴着粉红色的簪花,抬着的手顿在半空,又放了回去。
    阿锦虚岁十三了,不能像之前那样对待了。
    许黟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好像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孩,突然就没办法亲近了。
    就连阿旭,如今都不会随意地跟阿锦有肌肤接触,会保持着克制的距离。
    到傍晚时刻,霞光布满天际,许黟见李梦娘没有其他情况出现,就要先回去了。
    他把阿锦留下来,等过几日再来接她。
    张铁狗很高兴,他能做饭,但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人,有阿锦在,小问题的话,阿锦也能解决。
    屋里,李梦娘喂了孩子,哄着孩子睡着了。
    许黟走时,她并不知晓。
    等夜里醒来见着床边站着阿锦,李梦娘很是意外。
    而阿锦早就煮好了软糯的瘦肉粥,在旁边等着她醒来。
    “郎君命我留下来照顾李小娘子,李小娘子有什么事儿,都可唤我。”
    ……
    日子过得很快,小孩出月子了。
    出月子这天,天气微微凉,李梦娘头戴巾子,穿得比寻常时候严实。
    怀中抱着个白嫩嫩的小孩儿,挨着张铁狗坐在牛车上。
    牛车走得慢,张铁狗担心李梦娘抱着十来斤重的小孩手酸,想要接手。
    奈何这小兔崽子不喜欢他,一到他怀里,叫嗷嗷大哭。
    看起来十分委屈!
    若不是这孩子的眼睛长得像李梦娘,嘴巴也像李梦娘,张铁狗都想揍他屁股了。
    “你耐心些,这么小的孩子是要哄的,你黑着脸,他哪里会喜欢。”李梦娘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干嘛了。
    她无法,将孩子抱了回来。
    果然,孩子到她手里,又不哭了,眼角还挂着泪,却朝着李梦娘咧嘴笑。
    李梦娘心里软得不行,低头对着儿子的脑袋亲一口。
    这下子,可把张铁狗给气的,整个车都闻到醋味了。
    张铁狗鼻子喷气:“他就是故意的,好粘着你。”这样他都没机会跟梦娘亲近了。
    李梦娘:“……”
    她低头垂眼看向怀里,刚满月的儿子在咯咯笑着,更沉默了。
    车上其他人,听得他们的对话,都呵呵地乐了。
    熟人便恭喜张铁狗喜得麟儿,不熟的也会讨几句贺喜的话。
    张铁狗爱听,从怀里掏出买来的喜糖,分给他们吃。
    众人都不客气,拿了喜糖就吃了起来,也有把糖豆放到怀里的,打算回家带给孩子们。
    很快,他们在城门下了车。
    众人一并进了城。
    张铁狗拎着一只野鸡一只野兔,肩上背着个小包袱,李梦娘抱着孩子,朝许黟的家去。
    ……
    “许兄弟,在吗?”张铁狗喊。
    许黟站在药房外,对着他们招招手:“张兄,嫂嫂,怎么这么早来。”
    “梦娘出了月子,拉着我来谢谢你。”张铁狗把野鸡野兔交给阿旭处理。
    许黟笑说:“多谢嫂嫂了。”
    他们站在药房外说了几句,方六娘主动地搬着椅子过来,说道:“这椅子是给李小娘子的,你刚出月子,不可久站。”
    “是我疏忽了,嫂嫂快坐。”许黟闻言,随即命方六娘去抱李梦娘怀中的小孩。
    方六娘轻手轻脚地把小孩接到怀里,轻捏了下婴儿肥嫩嫩的脸颊,夸道:“长得真俊,瞧着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嘿嘿。”张铁狗傻笑,“像梦娘。”
    李梦娘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朝着方六娘道:“多谢方妈妈,我只求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这就够了。”
    “这孩子长得好,好生聪明。”方六娘惊喜地说,“你看他,一直在盯着我看嘞,瞧着像是会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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