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晚带出来的药酒, 许黟觉得能卖出去两瓶就不错了。
    虽然他相信会有人舍得买酒,可到底价钱高,舍得买的人不多。加之, 阿旭和张铁狗都不是那等会吆喝卖酒的人,许黟对此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他做好药酒卖不出去的准备,万万没想到靠着闻酒香,带出来的酒, 三分之二都卖出去了。
    许黟咂舌:“……”果然, 宋人爱酒不是说说而已。
    半个时辰后。
    阿旭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跑来对面的茶肆找许黟,他笑得露出牙齿, 喊道:“郎君, 带出来的酒都卖完了!”
    十五瓶酒, 都卖出去了。
    这几乎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哪怕阿旭知道这酒好,肯定有人买。但有这么多人买, 他也没想过。
    许黟道:“既然卖完了, 我们就回去吧。”
    “嗯嗯,郎君稍等一会儿,我去收拾摊子。”阿旭行了礼,蹦蹦跳跳的回到对面的摊子。
    守着摊子的张铁狗正在和一个客人说话,这客人来晚一步,没买到酒, 忧愁着跺着脚:“没了?还能再去拿酒回来吗?”
    “没了,明日是元日, 不出摊。”张铁狗回他。
    不出摊这事, 是今儿出门前就商量好的。
    这人一听没酒了,脸上都是愁绪, 连忙追问道:“我是府里采办的管事,主家正想要两壶好酒,还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二,再取两壶酒来。”
    他想,有买卖做,这壮汉肯定会答应。
    哪想到张铁狗是个榆木脑袋,说没有就是没有,让他过几日再来。
    这人傻眼了,没见过这样做买卖的:“……”
    阿旭回来见此场面,对着这人问道:“你想要两壶?”
    这人一看还有转机,立马态度谦和说道:“正是,我也是替主家办事,小哥儿你通融下吧,要是能给我带两壶,我愿意每壶多出五十个钱。”
    他刚当的采办管事,正想在主家面前表现,适才经过这摊子,看到是卖药酒的就停下来观望。
    闻到药酒香味,他便心动了。
    主家嗜酒,盐亭县什么样的好酒都喝过,还没有今晚闻到的药酒香。
    他要是能买回去送到主家面前,肯定能得到不少赏钱。
    阿旭思考再三,说道:“我们要收摊了,你要是想买,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去家里取。”
    至于专程跑去拿,阿旭不敢私下做主。
    这人听到要跟着去拿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同意了。
    很快,回去的人里,多出一个陌生的客人。
    这客人在看到许黟也是好奇,询问之后,得知这药酒是许黟制的,而许黟还是一名大夫,眼神充满意外。
    “许大夫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能耐,实在令人另眼相待。”他夸赞道。
    又问,这酒后面还有没有。
    “我虽不是爱酒之人,但我家老爷爱酒,平日里需得顿顿有酒,县中几家酒馆的好酒,几乎都已喝了个遍。老爷常说,想试试别的酒。”
    潼川府也有好酒,往来的行商队伍有车马,来回送一趟酒不算难事。
    但爱坐地起价,一角好酒都卖到上贯钱,即使是他家老爷,也不好这般挥霍。
    许黟淡淡道:“我这药酒后面还会有的,就是饮酒时不宜贪杯,你带回去时记得告知你家老爷,别超过一碗酒的量。”
    许黟让阿旭在卖酒时,提醒买酒的主顾记得喝酒的量,这回,他也一并提了。
    第二日就是元日了。
    这天,南街里的街坊们,是在一声声炮仗声中清醒过来的。
    阿旭和阿锦,两人起床,用牙粉刷牙,温水洗脸,换上一身今年冬天新做的棉布袍子,提前的来到许黟的屋子里拜年。
    许黟戴着阿锦做的赤狐围脖,穿着阿锦做的靴子,穿上一身清水色长袍,他坐在屋子正中位置,给两人发了赏钱。
    不多,每人一串铜子,当是喜庆的过个节。
    得了赏钱,阿旭和阿锦实实在在的磕头拜谢。
    这回许黟没有拦着,他在这日之前,先询问过邢岳森了。邢岳森告诉他,当郎君的,想要让下面的人听话,敬重,就不能一味的给好处,还要让他们晓得,当主家的威严。
    许黟心道,他没这么想过,但两人的生契在他的手里。
    该有的形式走完,接下来的时间里,就不需要这么拘束,平时怎么样,就继续怎么样。
    阿旭阿锦先把新衣服换下来,去到灶房里忙活今日份的吃食。
    许黟不想吃得太麻烦,就他们三人,准备一桌子菜的话,后面的菜没做好,前头做的菜都冷了。
    于是,他提议,今日打边炉。
    打边炉是什么,阿旭已经从许黟的口中知晓。
    这个时节买不到好的河鲜,许黟就让他去买一只家鸡,一条鲤鱼,一条羊腿。
    羊腿的蹄部剁下来熬汤,做成边炉汤底,上面带肉的上截部分,则是先用香料去羊膻味,再加入洋芋、栗子和菌干,用小炉子慢火煨着。
    要煨几个时辰,到晚上吃的时候,羊腿肉就会被炖得软烂,外面一层带油脂的皮,亦会像果冻,软糯弹牙。
    做完这些,阿旭就开始杀鲤鱼片鱼肉,片成薄薄的摆成盘,再洗几盘时蔬,泡一些山货干,用来涮着吃,每样都很美味。
    这个时候,张铁狗提着腊肉上门来。
    他昨晚留在城中的客栈休息,天还没亮就离开,去了一趟家里取肉,就直接马不停蹄的过来。
    “你来得正好,今儿的早食是阿锦做的山药粥。”许黟招呼他落坐。
    阿锦闻言转身离开,回来时,手里多出一副碗筷。
    简单的解决早食,许黟递给张铁狗一本《千字文》,这本是他昨晚临时抄,直到半夜才抄完。
    他告诉张铁狗,前面的句子,就让阿锦教他。
    “阿锦念书天赋颇高,识字的速度很快,她如今已在读后半部分,由她教你,绰绰有余。”
    张铁狗:“……”要让一个九岁的女娃娃教他读书,说不出口。
    许黟似乎看出他的窘迫,笑着说道:“我已跟阿锦说了,阿锦说她没有问题,还会像我一样,给你出作业。”
    张铁狗更加不想说话了。昨晚经历那事,他一冲动就答应许黟要学《千字文》,心里馋着那套拳法,可他明白,让他识字,比让他跟山匪搏命更痛苦。
    本是想过来告诉许黟,识字这事就算了吧,结果许黟先下手为强,把《千字文》都抄好了。
    看着好兄弟慢条斯理地与他说话间,还不忘揉捏着手腕处,就知道这本如此厚的书抄完不容易。
    他张张嘴,想说的话说不出口。
    “感动了?”许黟挑眉看他。
    张铁狗挠挠头:“我学不好的话,你不会骂我吧?”
    “不会。”许黟喝了茶,淡定道,“但阿锦会不会骂你我就不知道了。”
    张铁狗震惊:“?”他看着乖巧懂事的阿锦,“你唬我?”
    许黟道:“我唬你做什么,要是不信,你今日就可以先跟着她学第一句,看她如何教你识字的。”
    当然,今日元日,许黟不至于让张铁狗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要被读书摧残。
    他拨弄手里的药材,把它们撒回到簸箕上,拍了拍手,外面响起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是刘伯驾着车过来了。
    刘伯跳下车,提着一盒子王氏做的洋芋肉馅丸子来拜年。
    “这是内子自个做的丸子,外面买不到哩,许大夫你别嫌弃。”他笑眯眯说。
    许黟道:“我哪会嫌弃,这丸子闻着真香,我刚食饱,都觉得饿了。”
    说完,许黟微笑地接过盒子递给旁边的阿锦,笑着请他进屋喝茶。
    刘伯经过院子,看到在院子里躺着发呆的张铁狗,眼里露出疑惑。
    “张猎户,你也是来给许大夫拜年的?”
    张铁狗睁开眼睛,对着他摇头:“我是来过节的。”
    刘伯:“……”好家伙,还能这样使?
    他眼里带上羡慕,但也知道张猎户跟许大夫关系好,加上张猎户家里没有其他人,来许家过节一事,就显得没那么不合礼数了。
    元日是新年的第一天,这天是非常重要的日子。
    有资料记载,这一日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会进行拜年。而在民间里,拜年的方式也很有特色,会提前准备写着祝福的贺卡,送给对方。
    有些大户人家,还会在门口挂上红色的纸袋,来接纳别人送来的贺卡。[注1]
    许黟没有提前准备纸袋,结果刘伯过来送礼和送祝福贺卡后,紧接着,就有陆陆续续的人过来。
    过来送贺卡的,先是距离比较近的左邻右坊。
    这些人素日里没少受过许黟的照顾,买药看病,许黟对待他们都是一视同仁,绝不多收一分钱。
    他们送来贺卡,脸上带着笑的说着吉祥祝福的话。
    有的还准备煮熟的红鸡蛋,装在贴着红纸的篮子里,亲自的送到许黟的手里。
    他们都是之前南街受灾时,许黟免费给他们义诊的几户人家。
    许黟看他们送来鸡蛋,也不好直接收,就让阿旭阿锦抓几把糖豆分给他们。
    “过节了,家里买了不少糖豆,阿叔婶子们,分给家里孩子吃吧。”
    许黟说完,他们就高高兴兴的接过糖豆,说这是许大夫给的糖豆,小孩子吃了,新的一年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等他们这一波人走了,许黟看向桌上放着的十几张贺卡。
    这些贺卡,多是由南街的一位书生写的,上面的贺词没有多么新意,但他的字写得不错。
    许黟一一看完,挑出几张有意思的,拿给阿旭阿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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