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练气九层
    “洪阶上品一部有缺、洪阶中品四部不全、洪阶下品七部无有筑基部分,只有荒阶以下百五十部倒是未有残缺。哈,这郎乙前辈,倒是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慷慨。”
    康大宝足了三月时间,夜以继昼、焚膏继晷,才算是将郎乙所赠的一百六十六部木法典籍粗略看过。
    粗读下来,其中大部分都难称珍品,连称得上可圈可点之作的都是少有。
    康大掌门心知这是郎乙为自己抛下来的饵料,后者显然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未见好处,真正的珍藏怕是不会拿出来。
    郎乙多半是打着自己去信与费司马,求些像样的灵物资粮过后,再将珍藏托出的盘算。
    只是郎乙这通盘算在康大掌门看来却是难成,毕竟连康大掌门自己都并不觉得费司马会再多为他付出什么心思。
    郎乙这待价而沽的眉眼,倒有些给瞎子看的意思,到了最后,多半还是要落了空的。
    不过康大宝细细想来,只在这里修行五年,老松洞府中不仅有二阶灵脉,还有郎乙这位筑基真修悉心解惑。
    期间只消安心修行,不沾惹俗务,更还一颗灵石不、一分人情不欠.
    康大宝这等待遇说出去也可称是十分难得了,足以羡煞一众筑基大派的嫡传了
    届时就算求不得筑基机缘,康大掌门自将修为提升到练气九层,回到重明宗静待时机,也定是不亏的。
    康大宝想到此处,嘴角轻扬,又服下一颗辟谷丹,正待拿出一枚玉简认真验看,便收到了一张信符。
    阅后康大宝思索片刻,屈指一弹,闭关室外石门的禁制徐徐散成灵光,于岩壁游走消逝过后,身材瘦削矮小的文六低着头,一脸谦卑地走了进来:
    “康县尊,这是蒋前辈托贺德工送来的,要小人务必亲自交到县尊手中。”
    “多谢文道友了,康某叨扰日久,属实与道友添了不少麻烦。”康大宝伸手接过,和煦说道。
    “不敢、不敢,县尊若无事的话,小人便不再打扰县尊清修了。”文六面上还是那副恭而敬之的小心模样,心中却道:“你也知道来了是给自己添麻烦呢!”
    从前他作为郎乙的贴身近仆,在这鹤灵山老松洞府中只消伺候好郎乙一人便是,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横行无忌、飞扬跋扈的存在。
    这头上猛然又多出康大宝这么一位祖宗来,文六自不适应。
    至于为什么要将康大掌门当成祖宗供着,自是因为文六前些日子照例下山,去几个附庸家族中打秋风的时候,在贺家那里吃了瘪。
    吃拿卡要这类事情,身为郎乙亲随的文六自是做惯了的。
    以文六事前所想,就算康大掌门而今是郎乙的座上宾,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康大宝迟早是要走的。
    这个道理浅显得很,纵算自己不开口索要,贺家人也自会识趣才是。
    可他却没想到,重明掌门是上山修行去了,可重明宗却还在贺家放了位筑基真修呢。
    当其时蒋青的飞剑才出窍半截,文六的嚣张嘴脸都还来不及收,心就凉了大半。若不是还存了三分定力,差点就骇得粪门一松,拉了一地。
    这老仆鞍前马后地伺候了郎乙大几十年,烧了这么久的香,纵是再怎么不堪造就的庸才,身上也能沾染一分佛意。
    洪县修界未受过当年平定山蛮一役的多少波及,相较平戎县修界自要繁盛许多。
    是以这筑基真修在洪县虽然仍旧鲜见,但以文六的阅历,自也是见过不少的。
    可即便是这样,以他看来,便是洪县那些经年筑基的身上,都无有似蒋青这般锐利的剑意。
    文六能捡回条性命都还是靠着贺德工出言相劝,这下好处没捞着,却反倒欠了贺德工一桩大人情。
    自此文六便暂时收了猖狂之心,返回鹤灵山上老实修行。直到这番来给康大掌门送东西,还是他这么久以来首次出门。
    康大掌门对这老仆的心路历程知之不多,他与后者的相处方式却与蒋青截然不同,一直是以礼相待。
    毕竟以重明宗而今的势力,还远达不到能将贺家从郎乙的手中抽脱出来的地步。
    就算精心设计害了文六这伥鬼,也自有其他的伥鬼补位。这新上来的恶鬼肚子里头亟待油水,敲骨吸髓的手段说不得要比文六还更厉害些。
    如此一来,还不如与这老仆交好,以给贺家换得些善缘呢。
    文六东西送到过后,谢过康大掌门的挽留,便小心地退出了闭关石室。
    康大掌门拂手一挥,方才散去的禁制又重新集结起来,汇成一团黏吝缴绕的银色禁制将石门紧紧护住。
    这时候康大宝才将文六送来的储物袋打开,袋中的物什倒是不多,一封手信,一尊小簋而已。
    按常理来说,这么点东西,当是不消用储物袋来盛的,可谁让蒋青手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储物袋呢。
    手信上只有简短几行字,大意是将蒋青已经在贺德工的陪同下,将左近从前与贺家交好、交恶的势力尽都走了一遍。
    不只是练气势力尽都毕恭毕敬,便是连附近一伙筑基散修,也与蒋青意气相投、有了交情。这四人还承诺会在能力范围之内,看护贺家安危。
    如此一来,蒋青的一柄飞剑,不止镇得贺家其他几房中人再不敢有所异动,便是连左近的人家也都熄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蒋青自觉此间已无事了,便想着要跟着段安乐在这商路上头走一遭。
    既然有些不识趣的坐寇不认贺德宗的香火情了,那却正好,蒋青索性直接用剑扬了他们,也省得段安乐等人行商之际,再与这些魑魅魍魉虚与委蛇了。
    康大宝看后慨叹一声,莫看蒋青这手信只有寥寥几行字,其人也只在贺家留了三月而已。
    可做成的这许多事,若要康大掌门却做,不晓得要多少精力物力、用多少盘算心计,才做得成。就算做成了,其后也难免有所反复,还未见得有蒋青走一趟来得好。
    “筑基、筑基呐!”康大掌门将手信贴身收好,然后才打开那只小簋。
    这小簋倒是不大,仅有常人脑袋大小,打开簋盖,白烟袅袅升起,透过烟雾可以看到,簋中躺着一只黑乎乎、油汪汪的赤鬃猪肘。
    康大宝先是愣了一下,方才笑出了声。
    袖中的小奇听见动静出来一探,本来看见小簋这只厨具还饶有兴致。待凑近了一观,看见这猪肘色香味形意未见其一,则又瘪嘴摇头不止,钻回了袖子里头。
    小奇都嫌弃,康大掌门这老饕更是只用看的也晓得味道,是以心中虽然感动,但却没有半点动筷子的念头。
    不过他却是个节俭惯了的性子,这好歹是用灵物制成的“菜肴”,便又扬手一抬,一小群狮虫嗡嗡飞了出来。
    它们倒是不挑,更不会面有难色,直接便在康大宝的指令下对这赤鬃猪肘大快朵颐起来。
    狮虫们进食之际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绝,康大掌门却不觉吵闹,又拿起方才放下的玉简,仔细研读起来。
    ————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转眼便是两年过去。面容枯槁的郎乙看着眼前这个阔面重颐、器彩韶澈的后辈,目中毫不掩饰的露出讶然之色。
    “本以为以其过往的资质推算,便是五年都算少了,而今一看,却是老夫打了眼!”郎乙心头这么想着,看着方才考教中对答如流的康大掌门,不由于心中升起一分欣赏。
    “小友两年而成,便是那些大派之中,九成九的筑基种子,怕都达不成这等成就。”郎乙将手中玉简放下,淡笑言道。
    “前辈谬赞。”康大掌门却不言什么“全赖前辈教导之功”之类的违心之言,若是这么说了,自己可是就要欠下这份人情了。
    郎乙为的可不是大发善心、提携后辈,他图的是想从费司马处得到结成假丹的资粮,双方不过是利益交换,并无真心可言。
    更何况郎乙身上可能还背负着贺德宗这位世兄的血债,康大宝与他将来难说是敌是友,便更不想再与这老修有什么人情往来了。
    “若是自己还年轻,说不得便要投上一笔,结个善缘了。”郎乙再认真上下打量着康大宝,如此想道。
    只是后者在鹤灵山修行这两年间,郎乙数次传信司马府汇报康大宝修行的境况,却从未收到费司马的只言片语。
    由此郎乙便也知道了,康大宝在费家人眼里头或许并没有什么分量。
    想来也是,天底下有几个巨室嫡婿,能摊上被挂起来做马骨这么个苦活累活的。
    故而郎乙却也想通了,除了在最初的几个月内对康大宝关怀备至之外,近来康大掌门登门求教,郎乙都已开始避而不见了。
    如此说来,康大宝超出郎乙的预计提前学成这些典籍,对于双方却也都是好处。
    再待得久了,郎乙目的未能达成,免不得要对康大掌门相看生厌,若是五年都未学成,怕是就要撕破脸皮轰出门去了。
    毕竟二阶下品灵脉的洞府,就算赁出去,一年也得收个二三百灵石呢。哪能容得某些对郎乙没有什么用处的人肆意修行。
    好在康大宝是个识趣的,并未耗多少工夫,便已对这些木法典籍颇有见地。
    康大掌门虽未看到郎乙实际的珍藏,但也所获颇丰,对于将来筑基一事,怕是又多了半成把握,当然算得上是不虚此行;
    而郎乙虽未似他所想的那般,轻易的便从费司马处得到假丹灵物,但靠着一些粗浅典籍,也勉强算是与司马府和重明宗结下了个善缘,算不得亏。
    纵是郎乙这位筑基真修与其论道,后者许多理论虽然稍为粗浅稚嫩,但也时有言之有物、妙手偶得的发言,令得郎乙都颇受启发。
    若不是郎乙寿元将尽,说不得都要动那收徒的念头。
    然而令得郎乙还未想能到的是,康大宝在这两年时间里,依着玉珏之功,非但将他给的百余部木法典籍牢记于心,而且还顺带手接着这二阶灵地,将修为也提升到了练气九层。
    如此一来,筑基之前的所有关隘,康大掌门已经尽数破之,只待将法力修成圆满,便可尝试服丹筑基了。
    当然,康大掌门之所以能将这些典籍研读得如此之快,除了玉珏之威之外,还有郎乙使了心思,所付典籍同质严重、多是滥竽充数的原因。
    说是百余部典藏,实则书中许多真意大同小异,只要通得一本,再看其他,便事半功倍了。
    若无玉珏激得康大掌门悟性大增,使得康大宝从几部残缺的洪阶功法上头都悟出了不少门道。
    那么靠着康大掌门自己原本这点悟性,在这鹤灵山苦修了五年之后,到底能从这些典籍中汲取多少养分,犹未可知。
    勿论过程有多曲折,至少结果对于双方都还尚可,勉强能算得上宾主尽欢。
    康大宝是个懂事的晚辈,自意会得出郎乙没有多留自己的意思,此次出来前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见得郎乙话已说完,便开口请辞:“既事已毕,晚辈也不好叨扰前辈清修,今日便拜别前辈,自回去了。”
    “如此甚好,小友正是锐意进取的好时候,一味闭门苦修,难有进益。”郎乙听后颇为高兴,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说完这句场面话后,郎乙又唤过文六过来,送康大宝下山,见其神情,是当真对这位费家嫡婿不抱什么希望了。
    文六的态度倒是依旧未变,毕竟康大掌门勿论从前还是现在,与人相交都无傲气,折节相交、不耻下问之举比比皆是。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却在许多身居高位的人身上半点都无,却也是许多人装都装不出来的。
    这两年文六与其的关系非但无有恶化,反还变得颇为和睦了。
    也因于此,康大宝在受到郎乙冷遇之后,在鹤灵山修行之时,也照旧得了许多便利。
    更不用说,洪县贺家在这一二年里,因了蒋青的余威和文六的照拂,已经渐渐从贺德宗身殁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这等好处了。
    待二人行到山脚处,事先康大掌门未从郎乙身上感受到的惜别之意,却是从文六这欺善怕恶的老仆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当真令人有些唏嘘。
    再与文六拜别过后,康大宝回头望山,时值深秋,山色深邃、层林尽染。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苍茫的鹤灵山上,为这幅秋意盎然的画卷增添了几分色彩。
    秋风萧瑟,吹拂在康大掌门的脸上,只听得他长出口气,微微一叹:“总算能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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