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跟着一大到了问话的地方, 里面像个刑堂,两列黑衣人肃穆地站着,正中的位子上坐着三位面容庄重的老者, 身上黑色的衣服统一绣着暗红色纹路,看上去严肃而沉重。
    “开始吧。”正中那位老者沉声道。
    “是。”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
    云箬越过一大的肩膀往侧面看了一眼, 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里间,垂着半帘黑色的纱幔,她听出是三小的声音,往前走了一步想看一眼,一大微微侧身挡住她的视线, 面容冷肃:“莫看。”
    云箬只好收回了视线。
    帘幔内的里间传来轻微的动静,所有人都目不斜视, 那位老者又对云箬道:“你将找到李姜的经过一一道来。”
    一大退开几步, 留云箬站在原地。
    四面墙上都是看不出用途的刑具, 云箬目光下意识跟着他动, 一大面无表情, 下巴轻轻扬了一下,示意她说。
    帘幔内的声响不断, 窸窸窣窣,云箬就伴着这个声音,一五一十把自己和陆子云怎么找到李姜,又怎么发现他有问题, 在跟踪他的途中遇到了会审堂两位金衣使者, 以及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只是略去了打斗的细节。
    云箬说完, 三位老者都没说话,两旁站着的黑衣人依次问了她几个问题, 云箬补充回答,大堂里又安静下去,只能听到里间的些微响动。
    没多久,侧间的纱幔被掀开,带着面具的三小走了出来,朝云箬微微点了下头,转向三位老者:“几位堂主,死因已经验明,颈骨折断,当即死亡,在此之前灵脉已损毁,是从内部被暴动的灵力撑爆,也就是——”
    她顿了顿:“自废灵脉。”
    云箬心中只有四个字。
    果然如此。
    李姜灵脉损毁的方式和关述一模一样。
    以及三小原来是在里间验尸,难怪一大让她别看。
    堂中显然有人也记得这件事,一位黑衣人皱眉道:“之前明仪宗宗主的儿子出事,似乎也是先自废了灵脉,亦是从内部灵力暴发,这两起件事之间怕是有关联。”
    云箬出声问三小:“李姜体内有没有测出什么别的东西?”
    堂中忽地一静,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云箬摸了摸鼻子,她是被叫来问话的,怎么还自己问上了。
    “抱歉,冒犯了……”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时候开口道歉是不是对的。
    “无妨。”问她话那位老者道,示意三小继续说。
    三小点点头,开口道:“他体内有吃过灵药的反应。”
    云箬眨了眨眼睛:“应该是我的灵药,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灵脉受损,我给他吃了些顺缓灵息的药。”
    “还有吗?”三小问。
    云箬从身上翻出一个小糖盒,每次进秘境试炼林望都给她和百里夜备一盒,她昨天给李姜吃了一颗,还剩两颗。
    三小伸手过来,云箬把糖盒递过去,她没有接,把手缩了回去,指了指盒子里的糖。
    云箬拿出一颗放在她手心,三小手指一收,拿着再度进里间去了。
    堂上再度安静下来,云箬不知道干什么好,赶了一夜的路有些困,又不能睡觉,肃穆的气氛堪比站军姿,她目光放在哪里都催眠,只好盯着对面面无表情的一大看,让自己提起精神。
    一大默默任她看,眼睛都不眨一下。
    许久后三小走了出来,对云箬道:“你的灵药用材特殊,我只看出了其中几种,和李姜体内的基本一致,确是顺缓灵息之效,但……”
    三小转向三位堂主:“李姜残存灵脉中有奇怪的气息,我暂时还看不出来,但可以肯定,和明仪宗少宗主灵脉中残余的非常相似,这两起事件之间有诸多关联还需验证,尸体我得带回总堂去继续查检。”
    她说话之间留有余地,并没有直接断定任何结果。
    “如此,辛苦了。”一位老者道,“我们会安排人尽快送回去。”
    三小颔首见礼。
    问话结束,一大带着云箬出来,没有原路返回,而是走了另外的路,不同于之前蜿蜒肃穆的回廊,这边的路平直了不少,四处还能见到翠绿的绿植,让这个迫人绷着一口气的地方多了点缓解之意。
    云箬神色放松了不少:“你带我去哪?”
    一大面无表情道:“去休息。”
    云箬跟着他走了许久,来到一处灰墙黑瓦的高大建筑,进去后光线昏暗,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有种随时会中途断裂把她的脚卡进去的错觉。
    走着走着,一大回头提醒云箬:“别踩这里。”
    他大步跨了过去,云箬也跟着大步跨过去,低头发现那里地板断了一块,底下黑乎乎的。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这地板是真的很破旧。
    一大带着她上了楼,敲了敲唯一的一间有门的房门,云箬迅速四周看了一眼,其他都是空空的房间,门也是镂空的木栅栏,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一个住人的地方。
    更像是关犯人的监狱。
    “回来了?”房门打开,二大笑眯眯的脸迎出来,“快进来。”
    云箬走进去,里面开着窗,显得不那么昏暗,但墙壁很高,窗户的位置也很高,屋子是长方形状,有些狭长,摆着一张很大的桌子在中间,把屋子隔成了前后两半。
    二大倒了杯茶给云箬:“休息一会儿,等三小结束咱们一起走。”
    云箬端着杯子,杯里的茶是热的,但她却觉得有些冷。
    从踏上缩地阵的台阶上来到会审堂内部,这地方不管是哪里气温都是低的,像个巨大的冰窖,一开始还没怎么察觉,待久了只觉得越来越冷。
    “喝点热的。”二大道,“我方才刚煮的茶,驱寒的,会审堂内都冷,阵法缘故,多见谅。”
    云箬低头喝了口茶,尝出了点生姜的味道。
    二大搬了个椅子来给她,云箬道了谢,坐下休息,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但越待越冷,坐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动,二大有些奇怪:“怎么了?”
    云箬搓了搓手:“你们不冷吗?”
    二大疑惑道:“还好吧。”
    一大点了点头。
    他们似乎不怎么觉得冷,想来会审堂的人一直待在这种法阵内,早就习惯了,云箬也不管他们了,自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踩得地板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二大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不休息一会儿吗,赶了一夜路。”
    是我不想休息吗,云箬无力吐槽,因为实在太冷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想跑起来。
    二大又道:“你没在审讯堂说你自己灵技的事吧,我可半个字都没讲啊,也没偷偷瞎猜,有天赋灵技实是难得,云姑娘以后要不要考虑来会审堂?”
    云箬从他咯吱咯吱面前走过去:“不考虑。”
    她有些好奇:“会审堂也会到学院去招人吗?”
    “不会不会。”二大笑道,“学院的学生都是想进宗门的,我们会审堂可招不到。”
    云箬突然明白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了。
    果然,二大下一句话就是:“像云姑娘这种能拒绝玄阳宗,绝不攀大宗门的人才,才是我们想要的。”
    一大看了他一眼。
    二大举手做投降状:“我不说了还不行嘛?我这不是看云姑娘无聊的都在屋子里跑步了,想跟她说说话给她解闷。”
    他又倒了杯热茶给云箬,云箬接过去一口喝了,继续跑步。
    敲门声响起,站在门边的一大打开门,三小走了进来,她依旧带着面具,换了一身衣裳,进屋后对云箬点了点头,走到桌边喝了一杯热茶,坐下去舒了口气。
    “怎么样?”二大问。
    “李姜和关述的死都有蹊跷。”三小道,“之前我们就怀疑关述自废灵脉不对劲,李姜和他情况一样,据他师门的人说,他出事之前的一段时间情绪就不太对,比以前更容易生气发怒,但大家没有特别注意,以为是他因为境界一直突破不了心情烦躁,所以当他说要外出历练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怀疑,直到找到了被他藏起来的同门的尸体。”
    云箬站着听了几句,还是冷的受不了,既佩服这三个人一副习惯了脸色如常的样子,又不想打扰他们讲话,于是离远了些,在窗边来回踱步,心下暗忖。
    动不动就生气发怒,关述也是这样,但他平时脾气就不好,周围的人更加没注意,就连时常和他不对付的陆子云也没发觉。
    他们出事的源头是情绪改变?这和他们的灵脉被毁有关系吗?
    “至于那个黑袍人,他灭了口本想把李姜的尸身带走,说明李姜身上留有什么证据。”二大也道,“是最后不得已才没带走尸体,你再好好查查看。”
    三小点了点头。
    “而且那个黑袍人杀李姜之前,李姜似乎对他大喊自己可以恢复灵脉什么的……”二大摸了摸下巴,“云姑娘,你记不记得这黑袍人刚找到李姜的时候,对李姜说过一句话,问他想不想修复灵脉?”
    “记得。”云箬说,“当时李姜虽然很害怕,却没有立即逃跑,似乎真的相信对方能做到。”
    “对。”二大笑眯眯道,“而且黑袍人一开始似乎没打算杀他,是发现他被我们跟踪才起了杀念,所以我怀疑李姜之前和对方的接触不算少,只是不知道他们相识是李姜杀人逃窜之后还是之前,他在宗门能越阶杀了同门师兄,和这个黑袍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云箬本来听着二大说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浑身越来越迟钝,踱步也停了下来,张口呼出一口带着寒气的吐息,眼前有些模糊。
    最先发现她不对劲的是三小,唤了她一声:“云姑娘?”
    云箬勉强出声:“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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