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的清警堂云箬是第二次来了, 第一次还是和陆子云关述一起被罚的时候,没想到再次来,关述已经死了, 她还是被当做嫌疑犯带来问话的。
    短短一夜,却感觉发生了很多事。
    对于外界而言只过去了半天, 对于秘境中的宗门弟子和学院学生,却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
    段在青和梁丘肃走在最前面,两位金衣使者和沈苍一在其后,云箬和百里夜走在中间,关胜业在最后, 一直都阴沉着脸盯着云箬,万知闲稍微落后他一步, 防着他有什么别的举动。
    一行人走进中院, 中院院长徐平等在过道旁, 过来后朝金衣使者见了个礼, 低声道:“两外两位使者也已经在清警堂等候了。”
    他们加快脚步, 中院里的建筑和配色都以墨色为主,主道地下铺着沁凉的黑玉, 蹲在云箬肩膀上隐去了身形的灵犀短暂的露了个翅膀,黑漆漆的飞到墨玉地板上融为一体,还不忘在云箬脑海里和她说话:“好看,我喜欢。”
    然后飞回云箬肩膀上蹭她脖子, 又说了一遍:“好看。”
    云箬在心里问:“你想要?”
    灵犀表示不是这个意思:“黑色的, 和我很像。”
    云箬才算是听懂了,这大家伙在变着法儿的和她夸奖自己很好看。
    灵器都这么臭美的吗?
    她不想吐槽人工智能, 又有些担心自己这么明目张胆和灵犀对话被人发现,只好转移注意力, 扭头看着百里夜。
    百里夜也是一身黑衣,肩宽腰窄,自带的闲散姿态和黑色也很搭,别人穿黑色气质或许会显得冷硬,百里夜却不会,他身上的气息更像是暖玉,温和里又带着敛不去的锋芒。
    云箬一直觉得百里夜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但他整个人又很静,她很喜欢待在百里夜身边,总是让她觉得安心和放松。
    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感受的?
    云箬回想了一下,好像从到闲云宗开始就是这样的,因为百里夜从不探究她的过往,和她在一起也不会刻意说话打破沉默,送她小鸡也是随手送的,甚至没交到她手上,只是放在了屋檐边,随意得仿佛那小鸡只是他偶然捡来的一样。
    后来云箬才知道要找到一块就那么一点红的玉石有多不容易,刻的过程里还会失败。
    她脑子里胡乱的想到在闲云宗的日子,又想到了寝舍里那六只冠羽颜色各一的胖乎乎的小鸡。
    灵犀喜欢黑色,说不定会很喜欢百里夜那只小黑。
    她看着百里夜,盒子里胖墩墩的小鸡和眼前的百里夜被联系起来,慢慢合二为一,云箬忍不住有些想笑,但这么肃穆的赶路时刻显然是不适合笑的,她抿唇忍住了,看到百里夜迅速转头朝她看来,疑惑的抬了一下眉毛,嘴唇动了动,看口型是在问她笑什么。
    云箬连忙摸了摸脸,她不会笑出表情来了吧。
    百里夜靠过来,两人手臂挨在一起,他小声道:“看着我笑什么?”
    “我没笑。”云箬说。
    “眼睛笑了。”
    云箬猛眨了几下眼睛,严肃的看着百里夜,百里夜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刮了刮:“嗯,现在没笑了。”
    走到拐角处,前方的沈苍一回眸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云箬身上,云箬正看着百里夜,并没有察觉,就算没看着百里夜,她的感官几乎是把玄阳宗宗主的几位亲徒排除在外的。
    不想看见,不想听见,也不想有任何接触。
    生理上的恐惧比心理上的厌恶更加让她想要眼不见为净。
    沈苍一深沉的眸色从云箬身上一掠而过,百里夜抬头看向他,两人目光交接,沈苍一转头继续往前走,百里夜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沈苍一察觉前转开了目光。
    云箬跟着金衣使者踏进清警堂,里面等着几个学院学生,其中一个低着头,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抬头看到云箬进来,眼神一震,一双哭红的眼睛里迅速蓄积起泪水。
    云箬走过去,尤小沁努力强忍着的情绪崩溃了,一把抱住了她大哭起来:“云箬,阿景,阿景她……她从悬崖上掉下去了,对不起,我没抓住她……”
    云箬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
    死的真的是叶景?
    关胜业被尤小沁哭得心烦,呵斥道:“吵什么?金衣使者叫你们来是问话的,不是听你哭哭啼啼的。”
    尤小沁被他一吼,顿时不敢哭了,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云箬把尤小沁让到身后,看着关胜业:“关宗主,人非草木,还请你口下留德。”
    关胜业一脸睥睨道:“你们这种修为水准的学生本来连进入神踪秘境的资格都没有,能死在里面说不定是她的福气,就算活着出来了,我也不会放过她,包括你。”
    “关宗主是什么意思?”云箬之前还和他客客气气,此刻面无表情看着他,冷冷道。
    笑眯眯那位金袍男子开口道:“我们本来要请那位叫叶景的学生来问话,她是昨晚唯一进过明仪宗住所的人,嫌疑很大。”
    “我说过了。”尤小沁在云箬身后轻声道,“那天我们给各宗门住所送东西,是关述叫叶景去给她送药的,还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阿景没办法,让我们忙自己的,她去药堂找药给关述送过去……根本不是阿景自己想去的,是关述逼她的。”
    云箬想起学院开放日那天,她从演武场出来去药堂,确实在南院外遇到了叶景,她拿了很多药材,说是有宗门要,她是被支使来跑腿的。
    现在看来支使她跑腿的人就是关述。
    云箬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金衣使者静静听完,互相看了一眼。
    关胜业眉头一皱:“二位,这不是很明显了吗,我儿必定是被这些学院学生杀害了,会审堂不会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审问不清楚吧?”
    听到这里,之前就等在大堂中的其中一位金袍使者走上前来,他带着面具,附耳和两外两位金袍男子说了几句话。
    “关宗主。”笑眯眯那位听完,脸上带着笑道,“我等本来是来查秘境提前开启的原因,听闻令公子之死心中也很难过,不过方才我们的人已经亲自去查验过了,少宗主乃是自戕而亡,他被废的灵脉是从体内自爆的。”
    他说着,叹了口气:“还请关宗主节哀顺便。”
    可惜他叹气的时候脸上也带着笑,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悲伤难过来。
    “胡说八道!”关胜业怒道,“我儿怎会自戕!”
    “关宗主是不信任我们的能力吗?”笑嘻嘻那位还要说话,面无表情的金袍男子提前开了口,“事实就是事实,我等查验绝不会出错。”
    “就算如此,一定是那个学生给我儿拿了什么别的药,才致使他精神错乱自废灵脉!”关胜业怒吼道。
    “哎,看来关宗主知道的很清楚嘛,你儿子自废灵脉,你怎么还揪着人小姑娘不放?”笑眯眯那位见缝插针地说了一句,被面无表情那个瞪了一眼,拉着戴面具的金袍人站在一边去了。
    “关宗主,送药的学生已经死在秘境里,我们只能基于事实做出判断,明仪宗之事会审堂不会再插手,世事无常,还请节哀。”面无表情的金袍男子平平稳稳地道。
    “未必,万一那学生只是躲在秘境中了呢?”关胜业还不死心,看向云箬,“那她呢?她的嫌疑可洗不清,我儿在学院只与她有过节,那日决斗险胜,她和那学生串通一气……”
    “关宗主,我们只看证据说话。”金袍男子打断他,“神踪秘境谁能躲在里面?岂不是自寻死路。如果她真是凶手,就算躲在秘境中也难逃一死,一命换一命,此事两清。”
    “清不了!”关胜业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儿子的命岂是她一条贱命可以两清的!”
    云箬知道叶景的死讯,本来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听到关胜业堂堂一个宗门宗主说出这样的话,胸中一口气猛地升了起来,手掌灵剑铮然出现,剑指关胜业,冷声道:“人命如何比较,哪怕你是明仪宗宗主,我也不许你再污蔑叶景一句。”
    关胜业冷笑:“好大的口气……既然会审堂也查不出什么,那我就自己帮我儿报仇!”
    话音未落,他已经闪现到云箬面前,百里夜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他一掌拍开。
    昨晚被百里夜逼到那个份上,关胜业早就盯着他,是以在他动作之前就先发制人,高阶修者的威压猛然爆发,在场的学院学生被压的动弹不得,尤其是体脉弱的,当场就跪了下去,云箬也被压得弯了腰,手中灵剑撑在地上,勉强稳住身形。
    关胜业突然发难,而且是怒急攻心之间爆了灵力威压,谁也没来的反应,四位金衣使者一动不动,似乎不打算管,眼看关胜业到了云箬面前,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也紧随其后而来。
    一个是万知闲,一个是沈苍一。
    然而他们还没到跟前,云箬和关胜业之间突然爆发出一阵无形的震颤,整个清警堂中桌子椅子咯吱作响。
    云箬看着挡在他面前朝关胜业咆哮的灵犀,手里的灵剑也跟着发出铮然鸣响。
    “灵犀!”云箬在意识中大喊。
    “他们看不见我。”灵犀愤怒的气息还在波动,声音稳稳在她脑海中响起,“你别出手。”
    沈苍一停住动作,皱了皱眉,没有再往前过来,万知闲抢先一步将云箬拉开,发现她没事,才去把百里夜扶了起来。
    与此同时,几乎在场所有的高阶修者都感受到了云箬身上传来的浩瀚般的灵力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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