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渐弱,殿内炉火正盛。
    端坐于王位上的年轻君王,静默凝睇着殿外随风飞舞的雪片。
    今年冬日,似乎雨雪尤其多,秦国与齐国之间的战事也被迫暂止。当年吕不韦主动找上齐国,游说齐王把妫西芝送到秦国,并且再三保证,必让齐国公主成为大秦王后。而今,吕不韦身陨,嬴政娶了一个亡国之女,虽未册封为王后,但也足矣让齐王脸面无光。
    妫西芝不愿做侧夫人,执意要回齐国,齐王自然不同意,于是便遣使臣入秦。使臣觉得秦王掌权不久,人又年轻,定然是好拿捏的,便在议政殿当着文武诸臣的面提议,让嬴政休妻,改娶齐国公主为正妻,并在大婚当日册封其为正妻,否则齐国大军便攻打秦国。
    即位以来,嬴政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嚣张的使臣,他非但没被威胁,反而欣然应下,甚至还向使臣保证会尽早安排秦军到边境等着齐国大军。
    使臣威胁不成,提心吊胆回到齐国。
    本没想与秦国开战的齐王,气的差点吐血,可又不得不应战,使臣代表他出使秦国,说出的话,自然也会被认为是他授意。
    就在齐国大军出发的那日,使臣悄无声息死在自己府上,人人皆知原因,却无人敢过问。
    闹了一场,妫西芝无颜回齐国,更不可能继续待在秦国,与嬴政道别后,打算去卫国。年少时,她因喜欢卫国风土,曾命人在卫国买了一处宅子。
    对于齐国公主,嬴政一直是欣赏的,在妫西芝离开当日,他私下遣了几名暗卫暗中护送。
    当年一同入宫的五人,只余了郑云初和芈清。
    芈清执意留下来做侧夫人,华阳王太后也多次找到章台宫,朝中有一半势力为楚系,嬴政只得勉强答应。
    其实,于嬴政而言,没脑子的芈清是最好应付的,她不像郑云初那般心思敏感。
    自入宫以来,芈清最讨厌两个人,一个是琉璃一个是妫西芝。妫西芝走了,她心安一半,而今正在想办法赶走琉璃。近来,就是她日日去棫阳宫撺掇太后施压君王的。
    整个咸阳王宫都逃不过嬴政的双目,他早就知道是芈清在蛊惑太后,之所以没有挑明,只是不屑罢了。
    今日,楚系臣子又一次当众提到琉璃和樊尔久居章台宫不合乎规矩,嬴政收回视线,态度依旧,不愿妥协。
    见此,阳泉君急了,上前一步,脱口而出:“大王若是心仪那剑客,收进后宫便是,一直不清不楚住在章台宫算怎么回事?”
    嬴政深不可测的双目扫视过去,冷眼盯着阳泉君。
    陡然对上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眸子,阳泉君本能咽了咽口水,却听上首君王道:“他们乃是寡人之师,又曾多次救寡人性命,为何不能住在章台宫?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阳泉君是想让寡人做忘恩之人?”
    “大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咸阳王宫殿宇众多,他们可随意选择。”
    “章台宫是其中之一,也可在选择之列。”
    “… … … ”
    阳泉君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青。
    “若再无要事,便散了吧!”嬴政起身离开,不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雪已止歇,朔风依旧。
    嬴政步履平缓踏在没有痕迹的新雪上,仿若回到儿时,那时每每雪后,他最喜欢在雪地留下整齐有序的脚印。转眼间,他已然成长为一国君王,可却始终没有实现儿时所愿。
    身后传来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李斯熟悉声音传来:“大王… … ”
    驻足回首,嬴政不解瞅着他。
    李斯喘了两口气,气息勉强恢复平稳:“臣还有要事,事关统一之策。”
    嬴政挥挥手,示意后面将士和寺人不用跟着,而后转身继续踏足新的积雪,低沉之音悠悠传入李斯耳中,“说来听听。”
    李斯落后一步,不疾不徐跟着,先是斟酌一番,才讲出心中策略。
    “臣近来在研究七国舆图,依照地理位置,臣认为理应从韩国下手,这是臣制定的计划。”说着,他掏出一卷简策,高举着捧到君王面前。
    嬴政脚步不停,拿过展开,仔细看了一遍。
    “策略不错。不过,七国分布位置,诸国皆知,你能想到,别人亦能想到,只怕到时山东六国联合抵抗秦国。”
    李斯揣在袖中的双手搓了搓,垂眸思忖,须臾双目亮起,显然是想到了对策。
    “那便离间六国关系,同时对韩国施压,韩王怯懦多疑,只要让他失去对其他五国的信任,一切便好办了。”
    “你怎知韩王怯懦多疑?”
    “韩非师兄告诉我的。”说起昔日师兄,李斯轻叹:“他当初之所以到楚国求学,便是因先韩王生性多疑。可谁成想,新韩王不但多疑还怯懦,他回韩国这几年,非但未得到重用,还处处被防着。”
    “三个月前,臣写信劝他入秦,他却说他曾答应过自己的父亲,不论韩国是兴盛亦或衰败,他都会不离不弃。”
    嬴政倏然止步,眼神复杂看向李斯,问:“你与他关系如何?”
    “很好。”
    “既如此,你在谋划第一个灭他家国的时候,可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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