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异的身影逐渐被黑暗吞噬,他闭上眼,将自己的感知扩展到极致,每一寸神经都在警惕着周围最细微的变化。阴影中,似乎有一双阴森的眼睛在窥视,而他,正成为它的猎物。
    当黑暗侵袭过来,另外一个似是而非的模糊世界出现了。
    罗异知道,这才是恶鬼真正的藏身之所,一片虚拟、不存在于现实的维度,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这里找到恶鬼,
    或者,被鬼找到!
    一步,两步,罗异在黑暗中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想以此惊起那个潜藏的猎手。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侵蚀感愈发强烈,仿佛有无形的触手在探索,寻找着入侵的缝隙。
    突然,某个未知的地方动荡起来,四周的阴影仿佛有了生命,它们开始蠕动,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是之前吞噬分身的恶鬼。
    它没有五官,但那股强烈的恶意与贪婪,让罗异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威胁。
    它伸出手来,顿时,整个虚拟世界风起云涌,所有的暗沉、阴影、污秽、腥气.通通动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鬼奴身影出现。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甚至有的人已经发黑溃烂,就剩一点皮肉和毛发挂在身上。
    在其中,罗异见到了分身,他同样失去了神彩,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它们向着罗异围去,想要杀死这个入侵者,然后占据他的身体,掠夺他的恶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这么多鬼奴,真正的恶鬼在那儿?”
    鬼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困,一时间,无数的脚步声持续不断的响起,密密麻麻的,好似阴雨时的瓢泼大雨拍打玻璃窗户。
    “死在这里的人真不少。”罗异面色凝重了。
    尸体越多,证明恶鬼吞噬的越多,恶鬼成长的高度也越高。
    同时,寻找的难度也增加了。
    一具一具怪异的尸体快速靠近,它们抬起手臂,就像是见到了新鲜血肉的丧尸,疯狂至极。
    罗异眼眸一扫,四面八方全是手臂,向着自己抓来。
    “哼!”
    他冷哼一声,周身的灵异化作无形的气机向着四野散开,恐怖的气劲化作气浪,穿透虚空,推动气流,如子弹一般打在聚拢而来的鬼奴身上。
    一排一排的鬼奴被劲风冲撞,然后远远抛飞。
    还不待它们落地,一种无形的诅咒在它们体内爆发,将它们悉数化作齑粉。
    罗异挥袖,灵异掀起狂风作阵,吹散漫天飘飞的血沫残渣。
    整个世界为之一清。
    当风尘散尽,一具没有五官,身形模糊的尸体出现。
    前一秒它还在数百米开外,下一秒就出现在罗异的眼前。
    阴冷中,一只鬼手搭上了罗异的肩头。
    而在外面的世界,罗异的身体也渐渐的开始阴影化,从脚部开始,一截一截,似乎他也要步入分身的后尘,成为这片阴影的一部分。
    一刹那而已,罗异浑身的血液一凉,整个身体的温度以明显的速度快速降低。
    这种阴冷,深入骨髓,仿佛要冻僵灵魂,凝结思维。
    罗异并未惊慌,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在这一刻,他体内涌动的灵力仿佛沸腾,金光闪耀,形成了一层坚固的防护罩,将那侵入体内的阴冷之气暂时抵挡在外。
    “等得就是你。”罗异低沉的声音在虚幻与现实的交界处回荡,他猛地抬头,身后一点金色化开,一条金色的锁链飞出,直击那无面之鬼。
    锁链如同龙卷风一般,卷起周围浮动的阴影,试图将那恶鬼从虚无中揪出。然而,那恶鬼仿佛空气中的烟雾,轻易地从锁链残影中穿梭而过,再次出现在罗异的另一侧,那无孔不入的阴冷气息更加浓郁。
    罗异反复尝试了几次,但每当他出手,鬼就会突兀的消失,似乎总能料敌先机一般。
    这让罗异颇为的诧异。
    要知道,神之锁是祀神的武器,本就介乎于虚实之间,所以无论是意识层面还是现实层面,罗异都可以动用。
    这柄武器,分化万千,压制力也极为不俗,重要的是心随意动,完全由罗异心念掌控,可以说如指臂使,仿如身体的延伸。
    这种近乎身体本能的出手,几乎不用刻意的计算与思考。
    念头一起,锁链既出。
    照理说根本不应该有延迟,更不应该让人有躲避的可能。
    但现在,面对这只恶鬼,罗异却三番两次的失手了。
    罗异收起神之锁,拧眉再度看去。
    当他刚刚站定,那恶鬼果不其然的又来了,它再一次将冰冷的手搭在了罗异的肩头,试图像控制分身一般再次控制罗异。
    “这鬼,脸变了?”
    突然地,罗异看见了恶鬼的脸,那本来是平整一块,好似一张人皮的脸上竟然长出了一张脸来,这张脸充满黑气,面容扭曲痛苦,好似遭受了什么极大的折磨,显得苦难无比。
    “是守夜时入侵杨小的那只鬼。”
    罗异认出了这只鬼,在守夜时他曾全面复苏,企图一举压制入侵到后堂内的所有恶鬼,但有几只鬼并未被压制,其中之一就是这只。
    起初他还以为这只鬼是尾随着杨间离去了,现在看来,恐怕是锁链无法对这种聚散自如的恶鬼起到压制作用,这才让鬼逃脱了。
    看着看着,这鬼的脸又变了,那张痛苦的脸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模糊的鬼脸,但这鬼脸也没出现多久,就被下一张替代。
    一张一张的脸快速的消退、浮现,就像是川剧里的变脸,不断地切换着脸谱。
    罗异数了一下,一共出现五张鬼脸,如果在加上最初始的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这鬼一共有六张脸。
    “不可思议。”罗异心头震惊,鬼哭脸和鬼笑脸结合在一起就能造就一个一流的驭鬼者,而这只鬼一身具备六张鬼脸,这该何其可怕。
    恐怕罗异贸然的进入这里真的是个错误。
    但突然,他又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忽略了。
    “不对。”
    罗异脑中快速的回忆起来,刚才闪过的鬼脸中,有一张似乎有些熟悉。
    那张脸瘦削发黑,暗褐色的皮肤紧贴着骨头,上面血肉全部都已经消失了,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似乎是即将恶鬼复苏的方世明?
    但方世明的脸怎么会在这只鬼身上,要知道方世明是罗异亲手斩杀,尸体都是他一手处理的,就连鬼
    “等等,鬼?”
    罗异突然想起了,方世民虽然不在,但他的鬼在,而且就在几分钟前还被罗异用来制作了一个分身。
    “也就是说,这些其实并不是鬼脸,而是被这只恶鬼吞噬的恶鬼灵异体现。”
    恶鬼吞噬了罗异所制作的分身,窃取到了一些独属于分身鬼的灵异,所以才拥有了一张不属于它自己的脸。
    那么,那张痛苦的鬼脸也可以解释了。
    它在后堂与罗异交手之后,被迫离开了屋子,然后在某个地方遭遇了阴影之中的恶鬼,被它所吞噬了。
    “这只无面恶鬼其实不具备躲开神之锁的能力,但它控制的鬼具备这样的能力,所以它借助这种力量,完成了躲避。”
    “怪不得回廊处一只恶鬼都没有,感情都被它以这种方式压制了。”
    一只可以通过压制其它鬼窃取被压制对象力量成长的鬼,自然可以独据一地。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该怎么处理它?”
    罗异脑中思绪电转,他必须赶紧找出办法,因为这个维度不是真正的现实之地,他的鬼躯、斩鬼刀还有贴身的灵异道具都还停在外面,处在这里的只有他的意识和神之锁,而现在,神之锁也没用了,剩下的就只是一道属于恶鬼的意识。
    这意识虽强,但却没有强大的压制能力,无法对鬼形成有效的限制。
    “难道要放弃吗?”
    罗异有些不甘,但他知道必须立马做出决定,因为继续让恶鬼侵蚀下去,他的意识有可能真的会被压制。
    “不,还没到那个时候。”
    他虽然只是一道意识,但毕竟也是真正的恶鬼,即便在这里无法完成对恶鬼的关押,但降临的能力却是与生俱来的,他可以调用神之锁,逼开恶鬼,然后让意识重新回到鬼躯。
    只是这样,他就失去了关押恶鬼的机会。
    甚至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这只鬼能成长,下次再见到时,就不知道它有多少张脸,多少种能力了。
    “鬼驾驭鬼,通过窃取灵异,取得鬼脸,获得压制恶鬼的能力,那么一张鬼脸代表的是什么?是一种随心所欲使用的能力吗?”
    “如果是这样,那为何要切换六张脸?直接切换那张痛苦的鬼脸不就行了?”
    罗异感觉自己抓到了重点。
    他再次用处神之锁,果然,恶鬼一下子就切换到了那张满是黑气的痛苦鬼脸,但当它再次靠近,企图继续入侵罗异时,鬼脸又开始变化了。
    一张接着一张,直到变成无面鬼,方才截止。
    “我知道了。”罗异嘴角扬起,脸上浮现个森然的冷笑。
    “切换到满是黑气的鬼脸是因为只有这只鬼的能力才能躲开锁链,切换回无面鬼是因为只有它才具备压制的能力。”
    “而且这鬼想要切换能力也不是没有代价的,至少它必须遵循一个规律,那就是无面鬼可以任意的选择能力,但要切换回无面鬼却需要按照某种固定的顺序,而分身鬼的那张脸就是最后一张。”
    想通这一点,罗异伸出神之锁,迫使恶鬼切换脸面逃离身侧,然后再收起锁链,等待黑气鬼脸褪去,聚散随心的能力消失,这才御使鬼域靠近恶鬼,在其露出分身鬼脸的一刹那,猛地擒住对方。
    柿子要捡软的捏。
    他没有选择对抗其它鬼脸,而是选择了这张方世明遗留下来的分身鬼鬼脸,因为这张脸的能力最弱,且无面鬼只窃取到了一小部分,这只恶鬼的能力,属于最好对付的一只。
    捏着分身鬼的一刹那,恶鬼变脸停止了。
    整片空间流动的黑雾也一下子停滞,然后渐渐变淡,周围的阴影空间开始崩塌,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重新变得清晰。
    在现实世界中,罗异的身体也从逐渐加深的阴影中挣脱,恢复了正常。
    他睁开眼,看着被自己掐住的恶鬼,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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