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席准备得体面了,热闹的气氛自然而然就有了。
    陆淼奔前走后,细细琢磨要准备哪些菜。
    手头现有的东西,又能做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菜。
    正经流程,像什么小孩抓周要用的东西拉,宾客上门,回头回礼赠的红鸡蛋这些,都是陈桂芬在物色准备。
    傅璟佑更是。
    他提前半个月排休,大宝二宝生日前几天就开始准备。
    招待客人的生坚果准备了,荤菜肉啊、鱼的卖了,陆淼要调高汤的棒骨也弄来了。
    他是最在意仪式感的。
    别人家过年买一盒鞭炮,要剪成好几段用,他直接买了二十多盒。
    从前身份特殊,张扬不得。
    现在扬眉吐气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个在某些方面格外计较的男人,怎么要风光一回。
    邀请的亲朋好友不多,正好十几二十人。
    贺宏进和陈桂芬怀里抱着大宝二宝,陆淼在厨房和田桂一起忙活做饭。
    傅璟佑点了一根香站在门口,来一个人进屋就“噼里啪啦”地炸一个盒鞭炮。
    大河村好久没有像这样热闹。
    大人们不好意思过来凑热闹,就让孩子们过来串门。
    大喜日子,傅璟佑格外和善,难得在外人面前没板着脸,喜笑颜开端着瓜子生逗那些小孩,抓给小孩们吃。
    村里的小孩也是嘴甜,一口一个“小六叔”,一口一个“妹妹真好看”,把傅璟佑夸得心怒放。
    亲朋好友分了两桌。
    傅璟佑在前面招待客人,陆淼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人来得差不多了,但是还少两个小咖。
    贺家长房的大哥大嫂还没来……
    厨房前锅做饭,后锅放足了香料正在卤肉、卤猪耳朵。
    一旁炉子上的大肚汤罐里还“咕嘟咕嘟”冒着泡,里面炖的两只甲鱼也快好了。
    陆淼站在厨房后面看了一会儿,便重新踱步回去给田桂打下手帮忙。
    原本想着再等等,贺大哥和贺大嫂也差不多该到了。
    结果堂屋里闹哄哄的,陈桂芬都开始找竹筛装东西走流程让大宝二宝抓周了。
    陆淼看着不对,咕哝了一句:
    “大哥大嫂没到呢还,是腾不出空来,还是没通知到位?”
    田桂装碗成汤的手顿了一下,下一刻手里筷子和勺子并用,从大肚汤罐里捞出甲鱼裙边,头是头脚是脚的摆盘。
    田桂要是随便应付两句,陆淼还不会生疑。
    她突然不吭声,陆淼凡是转过头来看她。
    这一看,就看见田桂不怎么自然的脸色了。
    陆淼乌黑弯眉皱起,闷声问:
    “二嫂,我那会儿没醒,家里是不是出过什么事儿?”
    田桂吞咽口水抿了一下嘴唇。
    回避陆淼目光,她把一碗甲鱼汤端上灶台后,又取来一只海碗继续成汤:
    “没有的事,你看着家里不都好着的吗?哪有出什么事?”
    田桂回避视线的小动作,足以说明一切。
    陆淼最讨厌有什么事情,身边人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人的那种感觉。
    “你不跟我说,我就出去问傅璟佑!”
    陆淼眉头压低,精致俏丽的小脸绷紧起来。
    说这话时,迈开步子就要去前屋。
    前屋现在都是客人,田桂哪能真的让她去?
    先前发生的那事儿又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么多外人在,捅出去不说老贺家又要丢一次脸,两个娃娃的周岁礼还要办呢!
    “都是两个娃的娘了,怎么脾气还这么犟?”
    田桂拿她没办法,把她拉了回来。
    “说给你听就是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田桂叹了叹气,真假参半把年边发生的那事儿说了。
    她倒不是刻意说假话,主要是怕陆淼脾气急,这大好的日子,真跑出去跟人急。
    田桂说得相当委婉,可陆淼又不傻。
    从她紧张的态度里就能推断出一二。
    “她打佑哥,用什么打的?!”
    田桂讷讷半天,不敢说。
    她不肯说,陆淼也不逼她了,转身错开步子坐在灶口就开始哭。
    陆淼心里涩得要命。
    她那个时候没有太大知觉,一躺就躺了快一年的时间。
    那会儿傅璟佑身心精神的压力有多大?心里有多苦?
    赵兰香就是再对他们有意见,也不该说那样的话去刺那个男人的心!
    还动手打人……
    她那时刚醒过来,傅璟佑头上跟竖立的钢针一样,藏着许多白发。
    她给他拔过白头发,那时就摸到过。
    好大的一块疤……
    她当时还问过。
    傅璟佑唬她,说是小时候磕的。
    根本就不是!
    陆淼微微一顿,哭得更凶。
    透亮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真跟串起来的珠子似的。
    田桂微微叹气,心里感慨城里人就是不一样,连哭起来都是美的。
    却又忍不住凑近过去哄她:
    “好了……这事儿是大嫂做得不对,但是今天是喜日子,你呀,不该哭的。”
    陆淼也不想哭,可是心里又涩又疼,情绪实在难以自控。
    可她也知道正事儿。
    贺大哥、贺大嫂已经被判出局,以后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耽搁自己家的事,实属不应该。
    陆淼抹了一把眼泪,狠狠道:
    “不来就不来了!我们家也不稀罕再跟他们有来往!”
    田桂微微叹息。
    傅家和贺大哥早就断了来往。
    许是怕回来遇见了尴尬,今年清明、端午,贺大哥两口子都没回来。
    断交的事是板上钉钉,可现在陆淼直白坦然地说出来,田桂仍觉得有些莫名地惆怅。
    姓贺都是一家人。
    真要有点什么事,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到时候会出手相助的还是自家人。
    陆淼没错。
    田桂的想法也没错。
    只是立场问题。
    再一个,田桂忽略了一件事。
    姓贺的都是一家人,可傅璟佑姓傅。
    换言之,如果去年年边上发生冲突的是贺大哥和贺二哥。
    赵兰香就是再不满,像那种扎心的话,她敢对贺二哥两口子说吗?
    赵兰香不敢。
    人是相互的。
    贺家对傅璟佑好,傅璟佑记在心里,平时一年四季,对贺家也有孝敬和帮衬。
    可人也是自私的。
    傅璟佑的忙活,傅璟佑的孝敬,赵兰香看不见,就算看见也会当作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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