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亭出来,左丘宴一脸凝重,二人上了马,在回宫路上,陆铮看了他好几次,左丘宴都没有说的意思。
    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她跟你说什么了。”
    “你肯定猜不到。”
    这样说,肯定不是苏玉的事。陆铮想了想,说道:“议和的事?”
    左丘宴一愣,笑着摇头:“你俩真是.”
    他还以为她要说苏玉的事,没想到竟然是问他准备如何与长公主议和。朝臣们都拿不出来结论的事,她倒说得头头是道。
    陆铮却又觉得不止这些事:“她只说议和的事?”
    左丘宴想说还有一件事,但崔礼礼早就料到陆铮会问,几番恳请他要闭口不提。他只好说道:“女人的事,你不便知晓。”
    陆铮隐隐有些不安,眼看就到皇城了,他决定调转马头回去问。
    眼下圣人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颜贵妃对自己的话截然不信,必然会为了留下子嗣自保而反反复复折腾。
    对于圣人留下颜贵妃的理由,陆铮有些不太确定。若说是颜贵妃交出所谓的解药,那也不能毫不惩罚。毕竟那个叫小菱的宫女,是颜贵妃带进来的。
    近日几次士子论政,他能确定是崔礼礼与何聪联手的。但是她找左丘宴单独说话,以他对她的了解,肯定不是苏玉的事。
    “陆执笔!陆执笔!”有人骑着马冲他跑来,“奴正要去寻您,可巧就碰上了。”
    陆铮只好勒住缰绳:“何事?”
    “圣人召您,要您速速觐见!不得有误!”
    ——
    崔礼礼回到公主寝殿,纪夫人拿她打趣,对元阳道:“你没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八姑娘都看不下去了,拉着我就跑。”
    元阳抿着唇淡淡笑着,笑意并不深:“行了,你在九春楼的事儿,人家可没往外说。”
    崔礼礼点点头:“殿下提醒我了,实在不行,我就把人送到统领府上。”
    纪夫人连忙认栽:“说笑而已,你们就拿着威胁我了。反正来了,我也是不认的。”
    “如今芰臣可是不伺候任何贵人了。”
    苏玉倒有些稀奇:“他还这么忠心?”
    她一直以为只要是男子,都喜欢逢场作戏,当面说些好听的话,转身又对别的女人说同样的话。
    纪夫人倒不以为意:“银子够了,自然忠心。”
    元阳不想再听男人的忠心,拉住崔礼礼道:“刚才陆二说了一个法子,我觉得好。我已命人去你家取些你常用的,带上你的贴身丫头,来我这里住上几日,有些谣言就不攻自破。”
    崔礼礼点点头。
    她倒不在意什么流言蜚语。只是她尚不清楚元阳预备怎么解决驸马被毒的事,这些事元阳不便对苏玉和纪夫人说,自己在一旁,总是能开解一番。
    至少别影响了自己的筹谋。
    不到晚上,春华就带着两辆马车来了。
    春华一下车,就指挥着人搬东西,都是崔万锦和傅氏精挑细选的一些滋补之物。
    这么大的声势,为的也给崔礼礼撑面子。
    到了晚上,宾客都走了。
    元阳寝殿门口站满了从官,排着队想要问安。一群风姿各异的男子,只为了一个女人。元阳身边的婢女挥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只留下了如柏。
    春华看得津津有味,嗑着瓜子道:“姑娘,难怪去年议亲时,你说你要像元阳公主一样自由洒脱。”
    崔礼礼哑然而笑:“我说过吗?”
    “您当然说过,老爷还说这些面首、不,这些从官的学识气度,当先生也不为过。”
    崔礼礼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样的事。可是很快被娘否了,还揪着爹的耳朵提溜出去。
    从官们悻悻离开,三三两两地从春华眼前走过,眉眼含情,姿态风流,各有各的俊俏。
    春华看得有些发笑,对崔礼礼道:“奴婢这算是明白,为何人人都想当圣人了。后宫佳丽三千,少了谁都不舍得。”
    崔礼礼啐了一声:“九春楼不够你看的?”
    春华将手中的瓜子皮拍进碟子里,又抓了一把磕起来:“不一样。九春楼的好像都是给别人准备的。那是可以换银子的。自己要是用了,总觉得可惜。”崔礼礼拍拍她后脑勺:“行了,我问你,爹娘可有话带给我?”
    春华连忙将瓜子尽数放回食盒,拍拍瓜子皮,认真地说道:“夫人说今日去衙门办了手续,九春楼如今回到姑娘名下了。”
    “我爹呢?”
    “老爷说让您安心住在公主府,您说的事,他这几日抓紧办好。”春华不解,“姑娘,您要办什么事?”
    崔礼礼抿抿唇,道:“暂时还不能说。”
    陆铮一定还会打听的,春华再精明,哪里敌得过陆铮三万八千个心眼子。
    入夜之后,春华睡得正香,却被人捂着嘴摇醒。
    不是吧,公主府也有采花贼吗?
    她被捂着嘴,呜呜地摇头。
    直至看清来人是陆铮,她才点点头,表示不会喊,捂嘴的手这才渐渐松开。
    “陆大人,您下次能不吓人吗?”
    陆铮看看崔礼礼的屋子,低声道:“我没时间逗留,我问你,你家姑娘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
    “春华,我马上要走了,你赶紧告诉我,你家姑娘若出了事,没人救得了她!”
    春华自然是信他的,可姑娘这些日子神神秘秘的,她只得苦着脸:“我真不知道。”
    陆铮又问:“她最近见了谁?”
    “最近不就来了公主府吗?”
    “还见了谁?”
    “前些日子见了何大人。”
    陆铮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
    若是一件事,她执意要做,还要瞒着自己,想必是自己不会同意的,也不会允许她去做的。
    他按下春华,进屋去找崔礼礼。
    崔礼礼刚醒,就听见他道:“我要走了。”
    屋里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声音里听出他的惊慌。
    他鲜少这样,平日里遇到事,他总说“我来办”。
    崔礼礼一下子就醒了,翻身坐起来:“发生了何事?”
    陆铮没有说话。
    黑暗中,她听见他呼吸有些急促,将身子贴了过去,手环住他的腰:“你怎么半夜溜出宫了?”
    “今日收到军报。”陆铮艰难地说。
    崔礼礼立刻想起晌午时,那一匹八百里加急的马,连忙问道:“可是大将军那边出事了?”
    前世大将军出事,可是比这个晚。
    “大军惨胜。大将军——我爹,他受了重伤。”
    “小将军呢?”崔礼礼连忙问。
    陆铮嗓子干涩,只吐了四个字:“下落不明。”
    怎么会?
    “圣人允我明日一早赶往邯枝。”
    舍得将刀柄放出来,就说明刀不能用了。
    难道又跟前世一样?
    做了这么多事,陆铮甚至将山路都封了,仍旧是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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