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宁宫的何内官等了好一会子,见崔礼礼穿戴整齐乖觉地跪着,便诵了旨意:
    “太后口谕:
    哀家近日心忧天下,日夜在奉国寺为国祈福,以求芮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今选京中福女若干共同祈福。
    崔家有女崔氏,品行端庄,心诚志坚,特命即刻前往寂照庵闭关祈福四十九日,不得有误。”
    崔礼礼活了两辈子,也没想到还能这样。
    她品行端庄?她心诚志坚?这两个词跟她都是八十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想起上次春华在街上听说太后病重遣人去奉国寺祈福延寿,今日这所作所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却不知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何内官睥睨着她:“此去寂照庵,乃太后娘娘之厚意,你当尽心竭力,虔诚祈祷,不得有误。若有怠慢不恭,或祈福不诚,定当重惩。”
    傅氏让人给何内官塞了个红封子:“这今日腊月初二,祈福四十九日,这么说来,年关也要在观里过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
    窗外还是尼姑庵。
    “女子可以,男子不行。只需在门口拿上牌子便可进来了。”
    谁也没想过要独占圣人。
    颜贵妃算是恩宠多的,除了皇后,圣人来她这里最勤。而她也有些秘法留住圣人。
    这一举动绝非随意之举。为何要将带去寂照庵祈福呢?
    祈福本就虚妄。还牵扯到崔家,这背后必然有其他目的。
    寂照庵深藏于翠绿山脉的幽深之处。
    “什么旨意?”
    “照过去的规矩,上至王公贵戚,下至农户商户,这才叫百家祈福。”何内官皮笑肉不笑地抬了抬下巴,又斜着眼看她,“你可快些,各家的马车都去了。”
    颜贵妃今日不需要伺候圣人。
    苍山环绕,临溪而建。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枯坐四十九日,她就想哭。 又要守寡了.
    入夜之前,扈如心就入了宫。
    扈如心的眉心一动:“崔家。”
    映入眼帘的是煞白的墙,
    “有爵位者不可与商户通婚。这可是太祖定的铁律。”扈如心拍拍手上的花朵,发现手指也染上了水仙花的浓香。
    “崔小娘子为国祈福这等荣光,多少富贵人家求都求不来,何必在意这一个年关如何过?”
    “我家人若想见我,可能进来?”
    “赐婚的旨意。”
    让崔礼礼不禁想起前世守寡的岁月。
    “正是。”
    颜贵妃打起精神道:“前些日子,圣人下了旨,封沈延为孝度伯。”
    崔礼礼取过春华备的包袱,握握傅氏的手,示意爹娘不用太过担忧,又叮嘱春华跟临竹说一声,这才上了车。
    若说目的还是为了娶崔家那个贱人,空有赐婚旨意在手,身为伯爵的沈延是娶不了商户的。
    有生趣的就只剩下院子里的蛩虫和一只花白的猫儿。后来可能觉得她的院子吃的喝的都寡淡,那只猫儿也跑了。
    一桌、一椅、一盏青灯,还有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几本佛经。
    且不说县主有什么阴谋。住在这里,吃不了酒肉,还看不见一星半点的男人。
    “不,”颜贵妃摇摇头,“她今日又遣了不少人出宫,安排了几十个京里未婚配的姑娘,到寂照庵去。也说是祈福。我让人跟着去看了一眼,你猜去了哪里?”
    狗屁荣光!
    崔礼礼随手翻一翻经书,又推开窗看看窗外。
    “正是此理。我在想,会不会圣人也不同意这桩婚事,却又不便拒绝,干脆给沈延封爵。”
    崔礼礼双手合十,道了谢,看看左邻右舍,并没有相熟的面孔,便推门而入。
    她挫败地坐下来,搓搓自己的脸。
    入宫伴驾多年,她与皇后和其他嫔妃相处算是融洽。虽偶有争风吃醋的时候,却也不过是些增添情趣的话儿。
    屋子不大,太过逼仄,又太过素净。
    县主说守寡,不宜花花绿绿,屋子里帘子帐子都是蓝白两色。也减去一应装饰的物件。
    圣人似乎对那个女子情有独钟,甚至藏着不公诸于众。是怕姐妹们对她不利么?
    “表姐,你这么晚传我进宫,究竟有何事?”扈如心见她神不守舍,摇了摇她的肩膀。
    扈如心笑着低下头闻了闻案上的水仙花:“我以为什么事呢,这旨意都下来多久了。我早知道了。”
    颜贵妃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封了伯,有了爵位,沈延就不用亲自去邯枝了,更不能与商户通婚。沈延彻底与崔家断了。
    弯弯绕绕地拐到了后院,小尼带着她进了一间禅房:“福女的住处到了。晚饭前,会敲鼓,听到鼓声去斋堂即可。”
    跨进庵门,檀香迎面扑来,皑皑白雪压在苍松之上,青砖墨瓦白墙红柱,无一不透着肃穆之色。跳跃的香火是寂照庵中最灵动之物。
    小尼带着她路过大雄宝殿:“福女,此处是每日诵经祈福之处,晨课晚课是在您禅房之中。”
    何内官竟怕她跑了似地,跟着她一路走到寂照庵门前。门边站着几个接引的比丘尼,何内官上前递上一块崔礼礼的名牌,比丘尼对照着名单划了一下,安排一个小尼在前面替崔礼礼引路。
    庵前小路狭窄,接送的马车堵在路上,动弹不得。崔礼礼掀开车帘,对何内官道:“我步行过去倒容易些。”
    “圣人还有一道旨意。”颜贵妃悄声道,“我也是听圣人身边的人说的,圣人把旨意带到老太婆那里去了。”
    逼着她去,与县主府脱不了干系。怎么这些人就没完没了了呢?崔家是有什么香饽饽吗?
    何内官指了指门外的马车:“寂照庵内都是比丘尼,无需奴仆女使,只带换洗衣物即可。”
    崔礼礼让春华速去准备,又问:“不知都请了哪些家的姑娘?”
    扈如心一抬头,手指揪断了水仙花的枝条:“怎么又赐婚?还是那个崔家的?”
    颜贵妃点点头。
    扈如心一听,圣人这态度,倒是个好消息。太后那老虔婆,坟土都盖到脖子了,竟还有心思折腾沈延的婚事。
    扈如心又笑道:“表姐最近当真有些心不在焉。去奉国寺祈福的事,我知道。坊间都传遍了的。”
    连着好多日了,圣人都没有往后宫来。不知道的,以为圣人忙于国事。只有颜贵妃清楚,圣人身边多了一个女子,没有封号,藏身在伏栖殿里,夜夜与圣人偷欢。
    “那老虔婆怎么还不死?!”等她一死,县主没有了依仗,自己这个郡主自然高人一等,想要沈延,不过是唾手可得之事。
    颜贵妃道:“快了,听说她自咳嗽好了之后,就一直躺着,极少下地。前些日子可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还遣了不少人去奉国寺,为她延阳寿。”
    莫非是要——
    扈如心抓住颜贵妃的手,眼里狠狠地:“那老不死当真会算计,竟想要抬崔礼礼的身份!”
    提前发一章。后几章比较重要。我多修改一下,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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