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溟沧的说辞,让江月怜瞬间如坠冰窟。
    如此态度,她便也明白了,来人,并非善意。
    她不禁将身后的信握的紧了,努力克制急促的呼吸,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平稳。
    支走了崔少恭与叶崇……所以,这次是来解决她的?
    只是江溟沧面色如常,让人捉摸不清。
    他慢悠悠的走到棋盘旁,只一眼便将棋局扫了个大概,兴味异常:“皇姐这局倒是有意思,白子看着虽为劣势,可若落子得当,便可转劣为优。”
    “朕竟不知,皇姐的棋艺如此精湛。”
    看着眼前分外陌生的人,这种感觉,是在以前与他的相处中从未有过的。
    也让她突然明白,裴祈的用意。
    “恰好朕也对下棋有些兴趣,皇姐可愿借这棋局,陪朕下一局?”
    江溟沧面色温和,笑意如常,仿若方才大动干戈的人根本不是他。
    可是江月怜,却能感受到从脚底蔓延的凉意。
    她试图将那半纸书信塞进袖中,可慌乱之际却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她下意识的抬眸看向江溟沧的方向,好在江溟沧只是认真的研究着棋局,并没有在意她的动作。
    也不知,是没注意到,还是装出的若无其事。
    江月怜不敢再去捡那张纸,只能扯动嘴角十分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一步化作两步,慢吞吞的走到江溟沧身前,与其对立而坐。
    只见江溟沧早已手执黑子,正等着她呢。
    “皇姐,请。”
    江月怜微微颔首,小心翼翼的捏起一颗白子,但却全然没有下棋的心思。
    随着一子落局,江溟沧紧跟而上,一边思索着落子何处,一边有意无意的与江月怜聊了起来。
    “北定出兵的事儿,想必皇姐已经知道了吧?”
    江月怜不懂他为什么会问这个,只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看着棋局回应:“只是略有耳闻。”
    “不过,北定与大晟互不侵犯已经有些年头了,为何他们会突然出兵?”
    又为何,他会来这,与她一介女流说起此事……
    不等江月怜多想,面前的男人突然叹了口气,话中还带着些许自责。
    “说来也怪朕疏忽,竟未曾发觉,这朝中出了北定的奸细……”
    奸细?
    江月怜不禁抬眸。
    大晟朝中所用之人都是知根知底,怎会从中出了奸细?
    察觉到江月怜的目光,江溟沧不徐不缓的又落了一字,将江月怜的后路堵住,方才开口:“朕近日不是刚罚了国师与右相停朝?北定那边没多久就知道了,趁着朝中失了这两个主心骨大肆出兵,当真是阴险。”
    言罢,他的目光也暗了下来,微微眯了眯:“倘若让朕寻到这个奸细,决不轻饶。”
    江月怜从中听出了危险的意味,但她不经朝事,自然说不出什么意见。
    只能动了动唇,随意的应和几句。
    江月怜虽说对棋艺颇有研究,可那只不过是空闲之时拿来消遣的玩物,在江溟沧面前显然不够看。
    倘若换做别人,她或许可以将劣势的白子翻转为胜,可江溟沧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她喘息的余地,如今却是连和棋都做不到了。
    谁能想到,这棋招招狠厉,却是个和风沐雨的温润公子所下。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江月怜的棋子就已经溃不成军,细密的冷汗,也自额角轻轻滑落。
    她输了。
    棋局结束,可赢了的江溟沧却丝毫看不出喜悦,面色淡然,但眼中,却有深不见底的凉意。
    “皇姐的棋果然不俗,朕今日,也算见识了。”
    江溟沧一边夸着,一边若无其事的起身,看似随意的缓缓走到江月怜的书案前,捏起一副画作看了起来。
    江月怜只觉得心脏突突跳,几步跟了上去,生怕他注意到方才不小心丢在地上的信纸。
    这信是写给裴祈的,倘若被他发现,知晓了裴祈对他心存疑虑,定不是好事。
    “还是陛下的棋更胜一筹。”江月怜垂着眸客套。
    江溟沧闻言轻笑,又将话锋转移到了画上:“朕看这画上墨迹干涸,应当不是今日做所。”
    “那方才朕进门时……皇姐是在写什么?”
    看似无意的问询,却充满了压迫。
    江月怜后脊一凉,叠在身前的手不禁攥的紧了几分。
    她故作镇定,半是敷衍:“只是随手乱写几个字罢了,还不慎错了几笔,上不得台面,便丢掉了。”
    只是江溟沧似乎并不打算将此事掀过去,反倒凝眸认真了起来。
    见她还不肯坦白,江溟沧朝远处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那锦衣卫立即明白过来,几步走过去将躺在地上一团信纸捡起,交到了江溟沧手上。
    江溟沧一边慢悠悠的打开,一边道:“皇姐大晟难得的才女,笔墨功夫在大晟几乎是人人都有所耳闻,即便是错字,又如何能上不得台面?”
    “嗯……让朕看看。”
    “不要!”江月怜慌了,也不顾什么身份礼仪,伸着手就要上去夺信。
    只是那锦衣卫眼疾手快,三两下便钳住了江月怜,将她双臂制在身后,动弹不得。
    江月怜一个娇养长大的女子,哪能是锦衣卫的对手?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溟沧把那封信打开,等待着裴祈交代给他的事情败露,却什么都做不了。
    也逐渐明白,原来江溟沧不惜亲自从宫里出来,到她的长公主府,为的,就是拦下这封信。
    那么想必,裴祈离开帝都,他也知道了。
    “崔少恭带兵前往西北迎敌……裴云江任命太史……裴念入宫为妃……”
    不顾江月怜的阻拦,江溟沧冷笑着将那封信上写的东西全数念了出来,最后,带着那封信走向屋内的暖炉旁,将那满是褶皱的信纸毫不犹豫的丢了进去。
    就像是要烧干她的希望那般,不留情面。
    最后转身,江溟沧将目光挪到了江月怜身上:“想不到,朕的皇姐,竟对大晟朝事如此关心。”
    “只是这封信,皇姐想传给谁呢?”
    “放开我!”
    眼见事情败露,江月怜费力挣扎起来,索性也不再与他虚与委蛇的客套:“你既然知道裴祈已经离开帝都,也知道我会将帝都的事一一告知裴祈,又何必假惺惺的与我下棋周旋?简直浪费时间!”
    哪知江溟沧却忽然笑了,笑的冷冽肆意。
    他钳住江月怜的面颊,虎口抵住她的下颌,眸底尽是森然可怖:“周旋?皇姐错了。”
    “这不是周旋,而是朕在给皇姐机会,给皇姐主动承认的机会。”
    “可皇姐实在是让朕失望……你我二人分明一同长大,皇姐为何,偏要帮着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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