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娘身体僵硬的愣住一瞬,嗓音粗哑:“那东西,不过是我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她勾起唇,扬起个嘲讽的笑意,打趣道:“这位大人倒是奇怪,一直追着我个老太婆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怎么?方才和这姑娘在树后还没潇洒够?倒来盯上我...”
    “咔!”
    江书砚蓦然逼近,手腕用力,直接拧断了这人的脖子。
    他出手迅速到连就在她身边的霍真真都没能反应过来,默娘最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脖颈下垂,双手捆绑在身后,瞳孔瞪得快要蹦出来。
    “这...”周平诧异道,他知道江大人有功夫却没想到他速度能这么快,出手的一瞬就是他早有防范恐怕也挡不住。
    唯一的证人就这么被杀了,那幼童又问不出什么,周平表情为难的看向霍真真。
    “你是发现什么了?”霍真真蹙了蹙眉心,能让他突然出手,定是有什么原因。
    却没想到,听到的是他冰冷森寒的话语:“辱蔑皇家贵女,其罪当斩。”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就连方来跟随他这么多年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那默娘方才的话他们都有听到,但在场的哪个不是经历过问审细作的,这种话挑衅的话没人会放在心上,更没人会去相信。
    更何况他身为刑部的侍郎大人。
    冷静如他,竟选择直接将人杀了。
    死一个默娘或许没有什么,但公子失去了他该有的冷静,方来神色担忧,解释道:“她不过是为激怒公子和郡主故意胡诌,公子切莫动怒。”
    “她想死,我成全。”他面无表情的说,完全没把别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方来略带歉意的看向霍真真,朝她悄悄使了个眼色。
    霍真真噗呲一笑。
    她语气轻快道:“江大人,你还真气着了?在场的只有我一个女子,她不过是故意激怒我们想少受些皮肉之苦,死了就死了,你们两人也别放在心上。”
    方来差异,怎么一个两个今天突然对行刺的人都不在意了?
    往日冷静睿智的刑部侍郎呢?传闻中心狠手辣,手段高明的边关郡主呢?
    方来眸光移向周平,换来的是他轻摇下头,眸中也尽是不解之意。
    “江大人也发现了吧?”霍真真没由来的一句话,又拉回了两个人的视线。
    江书砚沉默不语。
    霍真真不想他被误会,开口解释:“此人只是一个弃子,就算再拷问也问不出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张口就让我们杀了那幼童。”
    “眼底没有丝毫的担心之色,恐怕她一开始便是抱着必死的心。”
    “江大人,不讲两句?”她无奈的看向还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怎么气性这么大?那话是侮辱人,可她一个女子都没生气,他怎么就气成这样?
    好一会儿,江书砚终于开了口:“此处地界大概是春城和燕都的中间地带,这人,不是春城来的,是燕都。”
    “什么?”周平嗓音瞬间提高两度:“燕都的人为何刺杀郡主?我等回京数日,恪守本分,从未得罪过任何人,反而我们主子去赏花宴被为难,去郊外游玩被陷害,这盛京,就这般容不下我等?”
    “周平,冷静。”霍真真轻声斥责。
    周平愤懑的住了嘴,但眼底的怒气仍未消散。他知道霍家本就被四处盯着,可郡主不过是个女子,回京之后也从未露过锋芒,却还是处处被针对。
    他不敢想,若霍家生的是一个公子那该如何?
    这世家,就这般容不得霍家吗?
    “燕都吗?那便更不急了。”霍真真反倒放松许多,只要与春阳山无关便可。
    她抬眸嗓音严肃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稍后让春兰先将那孩子送到附近,马车给她,我们三人骑马连夜赶去春城。”
    无人反驳。
    江书砚忽的又说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能这么快知道我们形成又能迅速安排出刺杀行动的没有几个人,回京之后,我会查明。”
    “好。”霍真真爽快的笑道:“那此事便等回京之后劳烦江大人。”
    “方来,你去同春兰换一下,孩子由你去送。”他接着道。
    “嗯?”霍真真疑惑。
    “郡主毕竟是女子,留春兰在身边总归有用处,方来去办此事结果相同,最多晚半日就能和我等汇合。”
    方来点头。
    众人收拾好行囊,四人个各骑一匹马,留下方来和一个低声哭泣的幼童。
    “公子、郡主保重。”方来朝他们抱拳行礼。
    周平手举火把,四人趁着月色,一路疾行。
    ————
    春城的早市和燕都不同,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
    街道上早早就有许多商贩摆出来自家商品,有孩童的玩具、玩偶,有女子的胭脂水粉,还有各式各样的餐点食品。
    烟火气十足,即便是坐在马车里,霍真真也能闻到空气中飘着肉包子散发出的香味以及时不时传来幼童咯咯咯的笑声。
    此刻的霍真真已换上一身妃色青莲软烟罗对襟,长发挽起,双翔凤簪嵌在整齐的发髻上,一对镶红蓝宝石金耳环挂在耳垂上,衬的整个人柔和乖巧许多,肌肤胜雪,倒真如同忽入凡尘的仙子。
    “夫人,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门口,春兰躬身站在马车外,轻声提醒。
    霍真真勾起唇角,嫩如柔荑的手轻轻掀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壮实的手臂。
    江书砚穿着墨色印花圆领锦袍,伸出一个手臂,站在马车边,一早就等着她出来。
    这是她们方才商量好的,一对新婚夫妇来春城游玩是最好不过的借口。不会招人怀疑,也能恰好爬山看风景的借此去春阳山探查。这样即便是被山上匪徒发现,也不过是驱赶。
    江书砚原本是不同意的,但霍真真一字一句将所有的利弊都摆在眼前,甚至连周平都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好像他是什么古板的老顽固,最后还是在霍真真的催促下点了头,但也约法三章,让她注意距离分寸。
    霍真真手覆上他的手臂,弯腰下了车,轻挽着江书砚,娇俏道:“夫君,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客栈吗?”
    她这话一出,明显能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僵硬了一瞬,她捏了下他手腕提醒。
    江书砚低声嗯了下。
    一行人走进客栈,一楼大堂整齐摆放着四角桌凳专供食客用餐,二楼则是一圈暗廊和厢房,不失隐蔽。
    霍真真径直选了个靠近角落的地方,周平朝柜台方向大喊一声:“来人。”
    “哎呦,客官...”一个身形普通穿着灰色麻衣的男子手里拿着个白色抹布小跑着过来。
    他一边擦着桌子,一边笑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今日特惠,凡是住店可以送一份荤菜。”
    周平扔下一锭碎银:“给我们三间挨着的上房,我们公子和夫人要住最好的那间,另外立刻将你们家最好的酒菜都上一份。”
    小二一看来人这么大方,眼底瞬间都冒起了亮光,脸上的笑也更加谄媚:“客官放心,小人这就去给您安排,定让公子和夫人在本店吃住的舒舒服服。”
    他转身就朝后堂跑去,苏雨安看了一眼周平,点了点头。
    他们四人坐下,霍真真低声说:“稍后再给他一锭银子,按今早提前说过的。”
    “客官,这是小店今日送您二位的凉拌耳朵和小葱拌豆腐。”店小二笑嘻嘻的端着两盘菜过来:“客官先用着,其他菜还需要些时间,公子和夫人先垫垫肚子。”
    周平又从怀里掏出锭更大的银子放到桌子上。
    店小二这次反而没那么急着拿,他谨慎道:“这...公子这般大方,小人惶恐。”
    江书砚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把玩着霍真真的宽大的袖子,低着头不吭声,只是朝周平微微扬了下巴。
    周平顺势开口:“我们公子和夫人刚成婚不久,正式新婚燕尔,故而相伴四处游玩。今日初到春城,方才见小二哥您也是个活络的人。”
    “不知可否为我等介绍介绍这春城附近可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我家夫人最爱看的便是高处的风景,这春城可有什么名山?”
    “这...”店小二一听使者目的,收回的手又默默伸了出来,不动声色的将那锭银子揣回兜里,笑眯眯道:“您这就问对人了,小人我自小就长在春城,这里的一草一木有什么变化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夫人若是喜欢游山,南城外的景东山、北郊附近的德龙山亦可,这两座山各有千秋,景东山主要是海拔极高,故而风景看的更远,尤其是清晨的日出红霞布满天际,迷人至极。”
    “德龙山则山体矮小,但山上有一条溪流从半山腰一路流到山下,若公子和夫人不喜太过疲惫则可去此山,白日玩水,黄昏时下山回城休息,时间恰好,这两座山都是值得一去,且看公子选择。”
    周平朝江书砚望去,只见他神色淡淡。
    于是又开口:“这两个地方我们公子都不感兴趣。”
    店小二诧异,游山玩水这两座山全都具备。
    周平压低声音:“不知你可知道有个叫春阳山的?我们公子和夫人之所以来春城也是因为那春阳山曾经是我们老爷和老夫人的定情之地,公子也想来此同夫人旧地重游。”
    “曾经听老爷说起过春阳山的风景,应当是峰峦叠嶂、碧水如镜,怎方才没听到你的介绍?”周平满脸疑惑:“按理我等没来错地方啊?老爷所说但就是在春城和春阳县附近。”
    他没能忽略店小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继续道:“可否为我等指点一下方向,我等初来乍到,着实找不到路。”
    店小二摸了摸刚揣进怀里的银子,朝四周偷偷环视一圈,咽了咽口水,凑近一些,低声道:“二位若想游山,我说那两座足够游玩,那春阳山还是少去为妙。”
    “为何?”周平不解:“那地儿对我们公子夫人十分重要,若无特殊情况,公子还是想亲自带夫人去一趟,回去也好同老夫人再叙旧地新景。”
    “嗯。”江书砚这时抬起头,朝周平努了努嘴。
    周平领意,又塞给店小二一锭银子:“你只管说,这钱财就当是公子赏你的。”
    “公子太客气了。”店小二的眼睛直接被那锭银子吸引了目光,再无顾忌的说道:“公子不知,这春阳山其实也没什么特殊,只是上面有一个叫做平和帮的帮派,他们占山为家,故而若有人上山冒然闯了他们的地界恐怕会被当成匪徒给抓起来。”
    “我看公子和夫人都是文雅之人,莫因这些粗鄙之人扰了雅兴。”
    “既如此怎么官府不将他们抓走?占山为王,欺压百姓,这群人罪不可恕!”周平愤愤道,神情厌恶。
    “不是这样!”店小二声音忽然打了一点。
    霍真真和江书砚一同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他讪讪一笑,缓声道:“客官不知,他们只是借那里为家,并非欺压百姓。我等从未被山上之人抢夺过,不过都是凄苦之人,又何必将他们逼上死路?”
    “诸位若真想去,那便劳烦避开山的西南方向,春阳山亦在北郊,同那座德龙山相连,只要各位一去便能认出,春阳山要高上许多。”
    “小人这厢还有事情,这就不影响诸位客官用餐...”
    他一说完就将抹布披到肩膀上,一溜烟的跑了,生怕被喊住再问两声。
    “公子...”周平开口。
    “先吃饭。”江书砚微拧着眉心,淡淡道。
    匆匆用完餐,四人一同走进其中一间房间,春兰站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江书砚则开口叙述:“果然不出所料,春阳山上的和平帮多年来从未被上报是因为当地民众并不把他们当匪徒,那么奏章里所说的他们强抢善款恐怕也存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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