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之提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点柴火”,又引得幼蕖眼泛光彩。这俩人,好像说着说着就自动搭起了一个无形的结界,别人根本进不去,只有他二人能置身其中且自得其乐。
    银错不满地瞪了祈宁之一眼,她猜到这些典故和从前的少清山有关。
    她怀疑这个家伙是故意的,欺她不知道那么多少清山的事!
    只怪师父没早些将她和金错送去少清山!又让这家伙抢了先!
    真真气人,这本来她是引起的话题,自有用意,没想到又让祈宁之这小子勾住了九儿的心思。
    祈宁之提起旧事本来是为了给银错添堵,可说着说着也情不自禁沉浸进去。
    少清山的美与温暖,是世上独一份,他看到了满山璀璨,看到了人心亲厚,还尝到了这辈子最美味的元宵,一想起来,岂止心中生甜,连此刻的口舌都不由生津。
    幼蕖笑着给燕华和银错解释:
    “今天是元宵节。少清山的时候,祁大哥去没多久,也正是元宵,我和八哥不仅点灯,还点了好多柴火堆,差点烧了山!是在山下凡俗人家学来的,说可以肥田杀虫。还有首儿歌呢,你们要听?让我想想怎么唱的……”
    银错和燕华不由都安静下来,等着听是什么儿歌,能令幼蕖回忆至今。
    “虫虫鼠儿赶下河,赶到村前河。开春十堆火,冬来十缸馍……”
    幼蕖仰头看着那轮皎洁华明的冰轮,轻轻哼唱起少清山的歌谣,童真的快乐她再唱不出,眼中也有细碎的水光闪过。
    祈宁之不由有些后悔,他不该提旧事的,又让小九伤怀了。
    不过,幼蕖回过脸来时,眼神清亮亮的,丝毫看不出那里承载过伤感回忆。
    “少清山元宵节其实还没山下的凡俗界热闹。我们就几个人闹腾,山下却是全民尽欢!他们要闹花灯、舞龙舞狮、扮神仙游街、祈福,上供,节庆事儿多着呢!”
    银错眼珠子一转,径直去抱幼蕖的胳膊:
    “我也喜欢去凡俗看这些热闹!九儿姐姐你记得不?我们虽然没在元宵节一起烧柴火放灯,可是我们也是在凡俗界遇上的!好像就是元宵过后不久!”
    “是的,是在戏台子下面!我说我叫李九儿,你们报名字是小金和小银!我们傻玩了几天,竟是都以为对方是凡人,也都不知道我们原来师父是旧交!”
    想起无忧往事,幼蕖忍俊不禁。
    银错得意一笑,她和九儿姐姐也有很多快乐回忆呢!她就势拉起幼蕖的手:
    “不如我们今儿也去凡俗界逛一逛可好?不会耽误多少时辰的!”
    幼蕖不免意动。
    见她态度松软,银错趁热打铁,道:
    “这里本就在东鄂州与太玄州交界之地,我们飞的方向也正好是顺路。既不耽误路程,又长了见识、圆了旧梦,岂不美哉?”
    银错还知道拉拢人心,转去对燕华道:
    “燕华,你也听幼蕖讲过凡俗界的种种热闹罢!难道就不想去亲眼瞧上一瞧?”
    “我去!去!”
    不等银错说完,燕华早已喊叫出声。银错这才慢悠悠地看向祈宁之,作恍然大悟状:
    “哦呀,都忘了祁师兄了。祁师兄,您仙家名门,想来是不屑于去凡俗沾染的。您若是不想去,就在前面飞慢一点,我们一会就赶上来!”
    祈宁之怎么可能说不想去?
    可要对着银错这刁钻丫头说“想”,他又着实不愿。
    幸好幼蕖善解人意,笑着道:
    “祁大哥肯定也是想去的。别的不说,光那黑芝麻的元宵,祁大哥定然不忍错过。灯市上肯定有!”
    祈宁之含笑点头:
    “小九说得正是!”
    风度不减,似乎只是顺水推舟而已。谁让他是个体贴宽容的兄长呢?纵容包涵三位妹妹的任性淘气,本是应有之义。
    银错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意盈盈,极热情地笑着拍手道:
    “那太好啦!大家意见统一,那我们就往下飞啦!”
    剑光落下极快,四人掩住剑气,在一处灯火通明之地的背光穷巷里落了地,换过普通衣衫,方步入集市人群。
    燕华第一次见到这种老小同游、摩肩擦踵的景象,听到满街呼爷唤儿与叫卖声,好奇得两眼放光,左顾右盼,简直瞧不过来。
    “真比天上星辰还多还亮啊!”燕华小声在幼蕖耳边惊叹,“那家人好生有趣!足足八个小儿,拉出来一长溜,怎么生得过来?”
    “不是说凡俗有什么男女大防的么?原来也有很多青年男女结伴出游!”
    “啊,还有比试的?看哪家花灯漂亮,这也比?有趣!”
    银错却是比燕华见识得多,不过也许久未见这凡俗热闹景象,她性子又放得开,东跑西颠、大呼小叫,竟是没个歇的时候。
    她吃了糖人又要炸串儿,挑了灯谜又嫌解不开,买了绒花又恨脑袋小,笑语连串,完全没有顾忌。
    “啊啊啊,你看那个走马灯!燕华,你知道走马灯不?会自己转的,不用灵……哈那个,不用力!”
    “那边在打铁花!啊啊啊,那汉子一身好皮肉!可惜只看到半身!照我看,那窦鼻裈也别穿啦,两腿结结实实的露出来才好!”
    看到兴起,银错撮唇吹出个长长的清亮口哨,挑逗意味十足,引来多少人瞩目。
    又见几个打扮俊俏的年轻小伙子有搭讪之意,她俏皮一笑,在对方鼻头轻轻一点,丢过一朵绒花就跑,跑多远了还能听到笑声在花灯里闪。
    祈宁之恨不得上前捂住银错的嘴,就知道这丫头放荡不羁,瞧这轻狂样儿,把小九带坏了可怎么办?
    幸好幼蕖只是笑嘻嘻地跟着后头看。她若知道祈宁之想法,定然要好笑:欣赏某人某事,不等于要做同样的人同样的事。
    四人转来转去,祈宁之缀在最后,燕华与幼蕖互相挽着臂慢慢边走边看。
    只银错一个人走在前头四处找热闹看,她不时回头,笑着招呼一下幼蕖与燕华,再瞟一眼像尾巴一样拖在后头不离不弃的祈宁之,琢磨着怎么甩了这碍眼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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