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幼蕖睁开眼,只见到对面的祈宁之同时也露出笑意,一双俊目莹然,眼神比往常、比旁人都不同。
    再看真海等人,都挂着余味未已的满足感。
    大家都有收获就好。
    只有燕华揉揉眼角,眼神有些空,好像睡了一场才醒来,见幼蕖眼中神光湛然,大是欢喜,拉住她便问:
    “你是不是领悟到很多?”
    不等幼蕖回答,她就赶紧摇头:
    “你不用告诉我,你有领悟就好!我像泡在温水里,迷迷糊糊地竟然就睡了一觉,太可笑了!幸好你没浪费,我也就没那么可惜了。不然我们俩都白费了机会,可就太让人心疼了!”
    祈宁之微微一笑:
    “昔日在少清山,白石真人带弟子出门,常有机缘,往往亦是有人领悟,有人迷糊。凌师叔从不强求,只说随缘就好,开心就好。我以为,燕师妹这样,一团天真,随缘且率性,又不拘泥得失,便是自然。好得很!”
    他对燕华下意识地顺势迎合。不知为什么,这位看似淡泊的燕师妹其实不太好接近,那可不行,她可是小九身边的人,他要和小九走得近,就不能恶了这位燕华姑娘。
    也不丢人,他也没违心说假话,不过扯顺风旗罢了。
    幼蕖想起从前顽童无知,只顾嬉闹玩乐地傻开心,不知浪费了师父多少心意,竟然也懵懵懂懂地学了些道法。那种被纵容的放松真是记忆中最宝贵的财富。祈宁之能懂这种随意,真好!还有,祈宁之能欣赏她的好友,真好!
    得了幼蕖暖暖的一个眼神,祈宁之像是被裹在一团春风里,神情更是跟雪团向火似的,软融成了一团。
    燕华不知祈宁之为何对她这种不求上进的状态大夸特夸,但看着还算真诚,也就笑眯眯地受了奉承。
    众人相视一笑,默契同归。
    回营地路上,谢小天舒了口气,叹道:
    “我一直以为机缘是东掘西挖,搜宝觅奇,原来,这静思亦是探索,我今日才知道领悟是什么样儿!自己挣得的领悟机缘,果然与平白掉下来的不一样。”
    他抚了抚胸口,此刻那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真是充实无比。
    燕华与谢小天本同在金钟峰,本比别人更亲近些,她也不擅委婉迂回,遂直接嘲笑道:
    “谢小天,别人信你这话,我可不信。要知道你爱淘换破烂是出了名的。嘉余坊、嘉庆坊的摊主都知道了,听说,人家都特意找了许多没人要的不值钱物事回来,你一进坊市,大家就都知道摆些什么出来。”
    她笑不可抑,腰都直不起来了,强撑着一口气跟幼蕖说道:
    “你知道不,那些人,把多少破铜烂铁卖出了大价钱!你要是想赚他的灵石,待回营地后周围捡几块石头,画几道你也看不懂的印子就行!”
    来不及说完,燕华就“哈哈”笑得全身软倒,靠在幼蕖肩膀上喘气。
    谢小天惊得目瞪口呆,他以为自己很小心很隐秘呢,就是时常去坊市里买些不起眼的旧物件罢了,该是极不引人注意的,没想到都树起个人的特色旗帜了!
    “我……这是……”他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怎么言语。
    幼蕖扶着燕华,她也在笑:
    “怡然师姐给我讲的话本子里,许多奇缘都是这样来的,谢师兄你多半也是被那些话本子哄了罢!既然都能写在话本子里给大家看了,难道还是什么了不得的秘技?”
    谢小天摸头苦笑,他才没看什么话本子,但他确实是来此世界之前看过许多奇闻,都说什么灰扑扑的石头里藏着神秘空间,什么旧书的封面里藏着失传绝招。
    所以,他除了苦心修炼之外,就是去坊市翻翻找找,然后藏藏掖掖地躲过大家的视线,试图在那些破烂里找到绝世机缘。
    可恨,白费了他多少精血!
    想到这里,谢小天袖子一拂,索性摊开了给大家看:
    “呶,这就是我淘换来的宝贝!”
    地上叮叮当当掉了一堆石块、木头、铁疙瘩甚至破树叶之类。
    戴清越离得最近,给飘起的尘埃呛了一鼻子,大咳起来,很是没好气地捂着口鼻避让不迭。
    燕华虽然时常与谢小天一处,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搜罗来的这些宝贝,大感好奇,蹲下来想拈一个,却是没处下手。
    众人也看过来,齐齐失笑,无他,满眼污糟糟的,不是脏就是朽,沾满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污垢。
    燕华掩着鼻子,嫌弃地用脚踢开两个黑乎乎的铁疙瘩,用足尖点着两块灰色石头道:
    “怎么这些物事上都有血迹?”
    谢小天苦着脸,将十根手指头戳到她面前:
    “看到没?我手指头都戳烂了,这些物事上的血迹么,就是我用精血试着来滴血认主弄上去的。来一个,我滴一个。来一堆,我要滴半天。要是哪天你看我有气没力的啊,那就是前一天出大血了!”
    要不是谢小天如今在绿柳浦秘这种特殊的轻松氛围下与众人坦诚相待,他怎么也不会自曝其丑。
    他此时将自己的可笑做法袒露无疑,整个人倒是显得风趣松快了不少。
    燕华听得那些物事上每样都有谢小天的血,她本爱洁,当即给恶心得连退三步,接连“呸呸”了两声,笑骂道:
    “怪不得,好几次都看到你病歪歪的,脸白得跟死鬼似的,连剑都快拿不动了,原来是在洞里为那些破烂放血。”
    谢小天捧着自己的手,神情心疼不已:
    “可怜我养了那么点精血,全浪费在这些破烂上!”
    戴清越斜眼看着这个人,竭力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无他,实在是若笑出来太过有损她的冷面气势。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佩服他的,这个谢小天敢将丑事敞开给大家看,也算是有点心胸了。
    祈宁之与真海俱是走正统路子的,哪里见识过这种偏门的寻机缘方式?又是惊奇又是笑,也不嫌弃,在那堆破铜烂铁里翻看了两块,啧啧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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