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换了常服的原因,陆月寒的发式也为之一变。头梳凌云髻,发簪金凤钗,那凤口中所衔着红宝石流苏正正好好落在少女的眉心,随着行步间微微晃动,格外惹人眼。她本就是生的姣花软玉一般的人物,精心妆点过后愈发明媚张扬,娇艳动人。
    宋令璋只觉得心尖一颤,喃喃唤了一声:“望舒。”
    陆月寒抿唇一笑。
    她看到了未婚夫眼中的惊艳之色,顿时心满意足,在案前落了座:“今日气朗风清,格外适合踏春呢。”
    宋令璋却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他注视着陆月寒,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他从小就知道沈辂生得好,父母有时也会打趣他说他有福气。而等到他们年岁渐长,沈辂的容颜愈发出众,宫廷内外有多少人都曾表露过对她的倾慕之意,甚至连先帝也曾觊觎过沈辂的美色。他当然知道沈辂容貌不俗,可是他从前却不曾想过,沈辂精心打扮过后竟会是这般的艳色倾城!
    她今日计划着去陆府,那么……她做这一番盛装打扮,是为了见她的养兄?
    宋令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自幼相识,入宫后又互相扶持依存,唯一一段分别的时光便是沈辂住在陆家的那段时日。他知道沈辂当日重病垂危,是陆家为她延医问药让她修养身体。可是沈辂从来没有对他讲过,她在陆家暂住的那些日子里究竟见过什么人,又做过什么事。
    沈辂入宫之后,为了掩饰身份有异,她一直与陆家有书信往来。皇城司理所当然截获过这些信件,只是他尊重沈辂,从来不曾拆阅过。所以,这些书信究竟是送给陆家的什么人,他其实一无所知。
    人人都道沈辂是陆家女儿,可是他却清楚沈辂只是陆家养女。一旦他们为家中翻案,沈辂恢复身份,那么她并非陆家血脉的事情也将大白于天下,如此一来……
    “我还觉得天气正好,你怎么热得出汗,可是衣服嫌厚了?”陆月寒疑惑地偏了偏头,额前的红宝石随之晃动,“如今天气转暖,你也该注意增减衣物才是。”
    宋令璋从衣袖中抽出帕子拭了拭额上的冷汗,神色复杂地看向沈辂。
    女为悦己者容!
    他记得,陆家有一双兄妹,女儿早已经嫁人生子,儿子却至今还未娶妻。
    “许是今日的衣服厚了些,明日我记得减些衣物就好了。”宋令璋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已经去过陆家了?”
    “是啊。”陆月寒语气轻快,“我已经看过了养兄的文章,春闱的主考官就定了钱尚书罢。”
    宋令璋抿了抿唇,心下愈发苦涩。
    是了,沈辂说过她会帮忙,她要按照陆家儿子的文章风格来挑选主考官。他原以为她这般大费周章是为了报陆家的救命之恩,可如果——她只是为了那一人呢?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宋令璋不自觉握紧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压抑着泛起青白的颜色。
    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呢?
    即使他已经官居三品,即使他同沈辂曾有过婚约,即使他们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可是说到底——他身有残缺。只这一条,他就永远也比不上陆家子,哪怕对方是个连考春闱都需要沈辂插手帮忙的举子。
    他是个太监。
    从他入宫为宦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婚约就已经不再作数。他不可以再去肖想沈辂。
    之前种种……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第24章 剖白
    “希望他能在会试上有个好成绩罢。不然等到了殿试的时候, 哪怕会有我们帮忙,毕竟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陆月寒随意道,“不求他进士及第, 只要能考上二甲, 待到日后授官外放的时候我就能给他安排一个离家乡近的地方,这样也方便嫂子和他一起到任上。”
    “……嫂子?”
    “哦对了,我养兄前不久定亲了,定的是知根知底的冯家姑娘。”陆月寒眨了眨眼,“陆家还算懂得分寸,没有借着我的名号去抬自家的身价。我想着既然他们识趣, 那也不妨给他们行些方便。”
    “……定亲?”
    “你今天是怎么了呀!”陆月寒笑嗔道,“养兄早就到了成家的年纪了,从前是我养母怕他分心耽误学业,这才把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他都已经在准备春闱了,自然要提前把婚事定下,等到考取功名之后成亲, 正好凑一个双喜临门呀。”
    “……从前没有想到这一节,有些意外罢了。”
    原以为自己与沈辂此生再无缘分,却不想竟能峰回路转绝处逢生。宋令璋喜出望外之下, 脱口而出道:“等到你养兄大喜之日, 真该好生送他一份贺礼才是。”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陆月寒疑惑道。
    看着对面青年张口结舌不知所措的模样, 陆月寒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面
    颊, 总不能——是她精心打扮过后容颜太盛, 才教宋令璋这般失态罢。
    她知道自己容貌不差,但是宫中从来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宋令璋往来于内廷, 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纵然她自信自己梳妆易服之后能叫未婚夫耳目一新, 但若说到了目定魂摄的地步……那定然是因为宋令璋心悦于她,才会觉得她格外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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