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唐糖突如其来的计划,李清明实在很难表达信任。
    唐糖却信心十足地点了点脑袋:“队长,好好想想,男人最怕的事情是什么?”
    李清明闻言神色一紧,认真思索道:“秘境全部消失,世界永久和平,犯罪率降为0,主流价值观大一统。”
    “啊啊啊!!是ntr啊笨蛋,ntr!!”
    “ntr?network time reference?你是说网络时钟错乱,这很可怕么?”
    “打住!我跟你说人话!”唐糖捂着额头,凝重地望向李清明,“只要我假装喜欢你,我们扮演一对狗男女,徐天友自然就看不下去了,对吧?”
    “什么破计划,拒绝。”李清明当场一脸厌恶,“虽然逻辑上说得通,可我从不演感情戏。”
    “哎呀别这么死板嘛,我也讨厌这个,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唐糖抓着李清明的肩膀道,“还要突破四十多个错综繁杂的记忆体,命要尽量留到后面用,确认常规方法无解才该考虑击杀!”
    “没这么复杂,尝试击杀是早晚的事,早点搞清楚也未尝不可。”李清明定睛道,“最初我只有一个人,始终被守护者盯着,但现在不同,我们有两個人了,并且守护者距离较远,总该试试最简单的方案。”
    “那么代价呢?因为‘总该’两个字,就忽略了‘简单’背后的代价了么?”
    “……”李清明陷入了沉默。
    即便他不想,他也毫无愧意,但戴小芸沉静平躺的样子依然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未将这件事告知唐糖,准备出去后安全了再说。
    但这件事毕竟是真真切切发生了的。
    只是当时,的确没有别的解法了。
    而现在有。
    想至此,李清明心头一阵烦躁,莫名地做出了一个违背老祖宗的决定。
    “只许语言挑逗,禁止肢体接触,还有……”他重重地点了点唐糖的肩头,“敢说出去就杀了你!”
    “咦,好怕啊。”唐糖鄙夷道,“怎么,女朋友管着么,怕被揍?”
    “改主意了。”
    “啊别别别!!不说不说!”
    于是,片刻的商议过后,李清明先行离开了工位,有模有样地在办公室巡查起来,他倒也没太接近徐天友,而是保持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也就在他走到距离徐天友三个工位距离的时候,唐糖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从身后拍了拍他。
    “怎么样,我能出去了吗?”
    李清明回过身,浮夸地叹了口气,而后冲徐天友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要你自己去说。”
    “……”唐糖就此皱眉望向了徐天友。
    毫无疑问,这些话全部都钻进了徐天友的耳朵里,他虽然貌似在办公,但其实始终都盯着这边,眼见唐糖看过来,已情难自已心花怒放。
    然而唐糖却娇嗔一声,扭回身去。
    “那种人,我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
    咔!
    徐天友顿时面色一狞,好像遭遇了一阵心绞痛。
    “去试试吧。”李清明却好言劝导,“他是年薪150万的运营……呕……运营精英,会理解你的难处的。”
    “年薪150万怎么了?走运而已。”唐糖向四周比划道,“这里可是英雄荣耀项目组,只要能混进来,狗都能挣150万。”
    咔咔!
    徐天友身形一颤,双手死死地捂住了键盘。
    “可无论如何,150万依然是个很大的数字了,大约是我的15倍。”李清明硬着头皮僵僵说道。
    “不是这么比的,小李!”唐糖却突然回过身,双手按在了李清明的肩头,“我不说鸡汤,我也承认赚钱很重要,但这也只是代表伱的一部分罢了,除此之外,还有你的外表,你的谈吐,你的审美,你的观点,你过往的一切与你未来的向往,这全部全部全部加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你啊。”
    “……”面对这样的对白,李清明一阵哑然,有点对不上词。
    唐糖却来了情绪,一发不可收拾地捧起了李清明的脸蛋:“换句话说,小李,如果看一个人只看中他有多少钱的话,那就不是和人在交往,而是钱。我知道很多人的确会这么选,这也是从生物学到社会学不可扭转的规律,但我永远不会这样,我喜欢的永远只会是人,你也是这样的,对吧?”
    “对吧……”李清明干巴巴道。
    “哈哈,发呆的样子也好可爱。”唐糖看着李清明的样子甚是可笑,干脆又捏了下他的脸蛋揩了把油。
    “杀了你……”
    “哇哇,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来杀我啊哈哈!”
    就在李清明即将拔棍而出的时候。
    “嗙”地一声,徐天友一把砸碎了键盘,满面泪光地拍案而起。
    “组长!!!我不满意这两个人,开除他们,开除!!!”
    经理室的大门应声而开,胖男人一路冲到二人跟前,恶狠狠地抬手赶人。
    唐糖满心欢喜却又不得不伪装得很遗憾。
    李清明则硬生生塞回了棒球棍。
    周围的同事们也都停止了手上的事情,一脸惋惜却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二人被组长带到门口。
    “嘀”地一声,组长刷卡打开了门禁,推开了大门。
    李清明这才松了口气,准备一步踏出。
    可唐糖却突然回头,冲着徐天友做了个大大的臭脸。
    “恶心死了!挣一亿也不会看你一眼的!loooo噜噜噜噜oooser!!!”
    李清明目瞪口呆间,她已经一把抓住李清明的手,大笑着朝外跑去。
    “跑啊笨蛋!!哈哈哈哈!!”
    二人就此遁入了楼道,消失无踪。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便是组长也小心地低着头,连门都还没关。
    “噗……”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
    “谁!!!”徐天友登时怒道,“谁也想被开除!!”
    周围的人连忙使劲摆起手来。
    “不敢的,天友。”
    “这里是世界上最棒的项目组。”
    “我只想和你这种强大的运营一起工作。”
    “那两个人才是loser,竟然不理解112万年终奖的伟大!”
    “天友,晚上有时间吗,我想看看你的工资单……”
    “啊啊啊啊!够了够了!!”徐天友却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听到他耳朵里突然就不香了。
    这些人好像不再是人……
    说出的话也都那么刺耳。
    美梦一样的场景,突然变得像一场浮夸的噩梦。
    眼见他一副要崩溃的样子,旁边的女同事连忙娇声喊道:
    “哇,年薪150万的人生气的样子也好帅!”
    周围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
    “毕竟有超过所有人的年终奖,这样的人才有生气的资格啊。”
    “继续吼我们吧天友,我们理应聆听你的教诲。”
    “啊,天友看了我一眼,我好高兴,我好开心!”
    咚。
    徐天友呆呆坐回了工位。
    这场噩梦不仅浮夸。
    还失控了。
    ……
    13:57:32。
    汇总了足够多的家属信息后,周城终于离开了家属营帐。
    艳阳刺眼,空气燥热,外加附近围拥而来的人群,搞得周城一阵头大。
    “封锁圈再向外扩10米。”他冲旁边的特勤挥着手道,“这边的家属和那边的指挥帐也是,都再往外挪十米。”
    “可现在已经是常规极限范围了,局长。”特勤为难道,“再扩大封闭圈需要正式特批。”
    周城叹了口气,而后拿起手机操作了一通,冲特勤点了下头。
    特勤确认过后,这便吆喝起周围的同事,一起将人群向外驱离。
    周城则一个人拿着手机来到了一棵无人的树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随着电话拨通,白昼贱兮兮的声音很快传出:“呦?又有麻烦来求我啦?”
    “是有麻烦,但不是求你,只是想找个人说说。”
    “嚯,我成知心姐姐了?”
    “不然呢,这种保密等级的事情,我找朴相男说么?”
    “这方面的么?那请务必多说一些。”
    “好了,跟你就不废话了。”周城说着靠坐在树下,略显无力地说道:
    “刚刚汇总了信息,我发现以熊轩到院的3月3日为节点,不止一个老人都出现了前后不一的表现。
    “大约都是‘哈哈我的病要好了’、‘神就要来接我了’、‘反正你们不理我,我去了’这种。
    “而3层走廊最后的监控信息显示,秘境爆发5分钟前,当护理人员集体下楼做操的时候,所有老人都不约而同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明白了吧,白昼。”
    “……”漫长的沉默后,对面才再度开口,“引爆秘境的不是一个或两个人,而是所有人。”
    “是的,而且综合他们的言行,他们大概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城苦笑道,“这次熊轩没有骗人,也没有精神控制,他的确给患者们开了他们需要的药,我他妈有点不知道怎么整了,白昼。”
    “该怎么整怎么整!他们全部都是罪犯,能抓得出来的话一个个审,一个个判,死也给我死在审讯室里。”白昼快速说道,“但现在先别管这个,立刻扩大封锁范围,指挥营帐也往外挪,这鬼地方有很大的突变风险。”
    “我已经在做了。”周城道,“毕竟如果考虑所有老人都服了药的话,这里的强度和范围远不该这么少的,很可能有股巨大的力量还潜藏在里面,如同……47个即将突变的陈雪见……难以想象真的触发了会怎么样。”
    “真是一次暴力的实验,李清明知道了准会乐开花……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周城骂道,“如果真的触发这种级别的突变,我怕整个西萃路……哦不,整个区都会被秘境笼罩。”
    “那李清明不是更开心了,哈哈。”
    “…………”
    “所以现在怎么办,我该再派增援么?”
    “不知道哦,我又不是局长。”
    “你……你好歹曾经坐到过比我还高的位置,总该有些判断吧?”
    “可那是我的判断,不是你的,而现在要爬出这一步的是你,不是我。”白昼轻声道,“8级是成为高层的分水岭,必须具备超人的扛压力、判断力和魄力才能更进一步,还是那句话肥蝇,现在不是缩卵的时候。”
    “妈的……不得不说……你说的好啊!来劲了来劲了!”周城就此一个咬牙扶地而起,“那么我的判断就是,李清明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救援,也知道外面的情况,因此即便遇到了触发突变的契机,也会克制自己,不去引爆不可控的风险。”
    “哇,他可真善良。”
    “???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点信心,你别给我浇冷水啊。”
    “啊,飞机起飞了,拜拜。”
    “喂喂喂?”
    随着电话的挂断,周城也是一抓裤子,义无反顾地吼向了四周。
    “都慢悠悠的干什么呢?直接封锁街道!”
    ……
    α2-2103469内部。
    离开了徐天友的记忆后,李清明和唐糖对一切已愈发驾轻就熟,游轮、校园、海滩,像是老电影混剪一样,他们路过了一段段记忆,并一路相互配合完成场景脱离。
    时间更充沛的话,李清明定然会进行更细致的探索与体会,但由于表盘上的红色依然在不停地蔓延,他也迫不得已走马观花,以最快的效率向着终点迈进。
    至于唐糖,李清明不得不承认这位精灵倒也确实有点东西,至少在无耻方面的造诣足够令人望而却步。
    对付徐天友的那招似乎点燃了她的灵感,之后再进入每段记忆,她都能第一时间想到犯贱的方式,通过恶心记忆主宰的方式被请出场。
    别的不说,她至少网络对喷绝对是个好手。
    李清明对她的印象也不由得再次下了一个大台阶。
    这帮精灵嘴都这么臭么?
    好消息是,依照李清明记忆中的床位名牌,记忆空间的总体结构也应运而出,他们正在以蛇形方式,从走廊最远端的病房,来回勾转着朝走廊入口的方向行进。
    所以至少从路径上来说,不再可能出现环形回路了,记忆循环的概率也随之大大降低。
    这里很可能真的有个终点。
    就这样,他们速战速决在空间中游走,不消片刻便渡过了9段记忆,展开了下一段冒险(犯贱)。
    这是一个空无一人,狭窄、肮脏、压抑且没有亮光的廉租房。
    与此前经历过的所有地方不同,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几滩血水。
    唐糖本来是抱着“这次又该怎么犯贱”的轻松心态进来的,一见这个立刻就缩到了李清明身后。
    “这这这这……这……鬼魂房么?”
    “严格来说我们都是鬼魂。”李清明则摸了摸地上的血水,心下默算着说道,“这里是李阳的记忆。”
    “啊?”
    “按照路径,现在应该是319-2床,通过我在外面的勘察,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李阳。”李清明说着又起身指向半掩的房门,“而他显然已经冲出这里了,比他的某位队友强得多。”
    唐糖闻言却厚颜无耻地点了点头:“对的,阳哥就是比我强,不管多艰难的困境也都一个字不会说就把问题解决掉”
    她说着又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看着柜子上的一家四口的老照片道:“这里是……阳哥的家么?这也太……”
    “贫穷。”李清明笑着指向照片道,“看样子他是把家人都杀了才出去的,搞不好我跟他聊得来,当然,也可能见面就互砍。”
    “……别这样,阳哥人很好的,还说看到你就想到他的以前了呢。”
    “好吧,看来要互砍了。”李清明一脸厌恶地走到门前,回头道,“还发什么呆?”
    “哦哦哦!”唐糖忙追了上去,一脸期待地问道,“这样的话,马上就可以追到阳哥了……小芸和牧晨也不会太远……太好了,感觉来得及!”
    李清明不置可否,就此一步迈出。
    来吧,让我看看,身为团队强度担当的囚徒角色,能向前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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