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越哭越来劲, 这时候不用担心也不用理睬,直接晾她一段时间?,效果比什么都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自家女儿, 对?上那张哭得皱巴巴红扑扑的脸, 谁能忍心。
    这世上就是有许多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的事,譬如逆天道复活, 譬如哄女儿。
    “洛洛,不要急, 不管是手链还是裙子……”
    洛安一眼打?量完女儿,就抓住了?她哭天抢地的重点,“弄坏了?不要紧,爸爸再?给?你做。”
    相较大脑空白从未见过女儿哭的妻子, 他可太懂这小家伙哇哇大哭的理由了?。
    两岁多时被卡通片里粗糙的老?虎角色丑到了?,哭;
    第一天上幼儿园发现同学老?师比爸爸难看好多,哭;
    终于?认识到爸爸妈妈的颜值不是这个世界的平均值, 哭;
    过生日?的时候不小心把生日?蛋糕掉在了?自己新买的白蕾丝裙子上,哭……
    哭, 哭,哭。
    说这小丫头?娇气吧, 倒也不, 她活蹦乱跳一身是劲, 儿童节代表全班上台表演话?剧时磕破了?膝盖还能继续抓着木剑和盾牌呼呼挥舞, 仿佛真是古典角斗士本尊驾到。
    说她坚韧吧……下了?台递了?水, 他拿过创口贴弯下腰问她“膝盖痛不痛”, 她愣愣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一副“原来我?磕破膝盖”的恍悟, 然后……
    然后“嗷”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小木剑小盾牌甩在一边,哇哇哭着坐地上不起来,仿佛膝盖上那个小口子直接把腿弄断了?,要抱要哄要糖果,不给?就嗷嗷哭着喊痛。
    安洛洛小朋友中气十足,所以哭起来的气势也和其他小女孩不同,绝非细声?细气、抽抽搭搭,她的哭声?堪称“恢宏”,只听得人想把苍穹捅开,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来自神明的音量键,能把这小家伙直接静音了?。
    ……久而久之,有时候看她眼睛里转着泪花张开嘴,洛安的太阳穴就开始幻痛。
    安洛洛:“呜哇哇——爸爸——还有我?的玩偶——”
    “知道了?,爸爸给?你重新做一个,不着急不着急。”
    洛安没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接过女儿,把她抱在怀里颠了?颠,便熟练地转移话?题:“洛洛的绿山老?虎玩偶不见了?是不是?爸爸给?你再?做两只小老?虎好不好,想要什么颜色,也可以搭配不同的小衣服……”
    安洛洛果然就被移走了?注意力。
    “不同的……呜……小衣服吗?”
    “不同的小衣服。”
    “想要什么颜色……都可以?”
    “都可以。”
    “我?的小手链……”
    “爸爸重新编。”
    “还有裙子……”
    “一个小洞而已,能补上的,放心,洛洛还可以再?添图案上去,就像在自己的小黑裙上选配饰,洛洛想加什么加什么,挑好了?告诉爸爸,爸爸保证立刻帮你补好裙子。”
    “……”
    爸爸从不说假话?,他保证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崭新的,加上了?我?自己选择的独一无二的图案的黑色小裙子。
    安洛洛小朋友有点开心,她很响亮地抽噎一声?,伸手想抹眼睛。
    洛安迅速拿下了?她要抹眼睛的小手——手心还沾着些灰,抹到之后发生感染就不好了?。
    他清楚,当女儿打?算伸手抹眼睛,就是哭泣告一段落,快被哄好的迹象。
    这时趁机把她抱走,带去温暖安全的地方,准备点吃的喝的再?在她眼前放部动?画片……大概就彻底没事了?。
    “洛洛乖。爸爸带你回家好不好?”
    “呜,可我?的小蛋糕——”
    “打?包走妈妈订的那些小蛋糕,我?们带回家吃。”
    “呜呜……好……”
    见她点头?,洛安赶忙从口袋里拿了?湿巾把她的手揩干净,又找出干纸巾擦去了?安洛洛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这位小朋友的哇哇大哭是真的很用力,绝对?不顾忌半点形象的。
    “别哭了?洛洛,”这时劝说才有效,“干净的洛洛这么漂亮,再?哭就要丑了?。”
    安洛洛忙不迭地捂住了?自己被擦干净的小脸,抽噎着止住眼泪。
    洛安有条不紊地做完了?这一套熟能生巧的“哄女儿不哭”,效果堪称完美,但他依旧没有放下绷紧的神经,要问为什么……
    “呜呜,呜,老?婆……”
    这一次又不是他单独带着洛洛。
    后面那只穿着西装西裤高?跟鞋的成年豹豹,她哭起来更难哄。
    洛安有时真的很感叹遗传的奇妙:泪腺发达,哭势浩大,一哭就没个尽头?……这些特征,女儿和妈妈像了?个十成十。
    他自己从小到大一滴眼泪也没掉过,她们俩倒好,似乎要帮着他的份哭出一条江来。
    安洛洛小朋友和她的宝贝妈咪真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除了?那双特殊的眼睛,洛安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呜呜老?婆你不理我?……”
    ——哦,倒也不算十成十,女儿顶多就继承了?妈咪八成的泪腺吧。
    洛安没有阻止妻子一边嗷一边贴过来往他肩膀上蹭眼泪鼻涕的行为:家里两个女孩没有一个哭相优雅能称得上“梨花带雨”的,他早麻木了?。
    反正全家人的衣服都是他负责洗,鼻涕眼泪蹭哪里也没区别。
    抽噎中的安洛洛小朋友:“妈咪……不要哭了?……哇……”
    来了?来了?,回响二重唱。
    眼见着好不容易哄好的女儿又要被带哭,洛安只能反抓住了?妻子的手。
    “豹豹,振作点,”他小声?道:“女儿我?先带走哄,你去擦擦脸洗一洗,前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你露面安排遗产的事。”
    他之前过来时被不明煞气阻挡了?几?分钟,实在着急,便直接开瞬移法阵过来了?,所以便绕开了?前宅的那些安家人。
    洛安既没身份,也没有来此?处的痕迹,如今他不好出面,只能劝说妻子回到葬礼现场主?持大局。
    台上人悼词念到一半她便脸色大变跳起来跑了?,跑到一半还打?破安全柜拎了?一把消防斧杀气腾腾地远去……安家这场葬礼还有记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安各的行为怎么也说不过去。
    虽然他更想把对?望大哭的妻女一起带走安顿好,什么重要葬礼老?宅遗产,谁稀罕谁去管——
    但如果他这时代替安各出面解决,明天的报道头?条就会是“下一代安家领头?人疑被小白脸挟持”之类的离谱猜测吧。
    “豹豹,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肿了?……”
    “呜呜呜,我?不,我?难过!”安各揪着眉毛攥紧了?他的手,仿佛刚才抓紧消防斧:“我?女儿哭成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办,呜呜呜——”
    “洛洛已经快好了?,你也别哭。”
    “呜呜呜可是不是我?哄好她的,哇哇哇哇老?婆为什么我?不会哄女儿——”
    唉。
    越哄越来劲,又不能不哄,真不愧是母女俩。
    哄她们不哭的方法,洛安烂熟于?心,不用查资料就能写部教科书出来。
    可是哄女儿能使用玩具、衣服或糖果,哄妻子却麻烦多了?——哭上头?的豹豹只能用亲亲哄,一个还不够,起码三个以上。
    此?时安家人和记者都在前厅找她,怀里的女儿哭声?渐缓却还在抽噎,他总不能在这时搂她亲她啊。
    又轻声?劝了?几?句后,洛安发现自己温和的语气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妻子哭声?更响亮了?,她甚至委屈巴巴地嗷出了?“我?今早都没有得到早安吻”。
    她哭上头?的时候,每件小事都能翻出委屈来。
    再?这样就收不住了?。
    洛安不得不沉下声?,点名强调:“安各。你去洗把冷水脸吧,前面不是还有工作忙吗,遗产划分、产业移交什么的……很重要吧?孩子就先交给?我?,你去忙你的事,安各,冷静点。”
    妻子哭声?一顿。
    她不嗷了?,不喊了?,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神色和话?剧表演结束后的安洛洛小朋友一模一样。
    仿佛他刚才说的不是“你去忙你的工作”,而是“你膝盖上的伤痛不痛”。
    似曾相识的神情?,脾性相仿的母女俩,洛安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阻止:“别……”
    安各已经“哇”地一声?嗷了?出来。特别委屈。
    “你竟然指名道姓赶我?走——我?的老?婆心里只有我?的工作,我?的老?婆心里根本没有我?!!”
    洛安:“……”
    听听,这是不是人话?。
    “安各。冷静。”
    安各嗷着嗷着就断了?腿般往下倒,深得话?剧表演被磕伤时的安洛洛小朋友真传——不,已经分不清这两只是谁真传谁了?。
    安各哭天抢地:“老?婆呜呜——凭什么凶我?——我?老?婆竟然对?我?大呼小叫了?!!”
    我?只是说了?你的姓名而已,这是哪个宇宙的大呼小叫。
    刚才细雨阵阵,地上有积水,眼见着妻子要不管不顾地往地上扑,轻则弄湿衣裤重则磕伤膝盖……洛安只能放弃所有顾忌。
    他飞速抽了?一张湿纸巾盖在女儿的双眼上,小声?叮嘱:“洛洛抓着它,闭着眼睛多敷一会儿,防止你眼睛肿。”
    爱美的安洛洛小朋友深以为然,立刻抓住纸巾盖住了?眼睛,仔细敷肿。
    湿纸巾最后一角落下,盖过爸爸伸向妈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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