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洛洛做了一个梦。
    说来奇怪, 以她的天赋,哪怕没经过系统训练,达不到洛安那种“能精准控制自身节律”的级别?, 也能在做梦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
    一开始, 她的确也清醒地知道, 自己是在大巴车上枕着妈妈睡着了,这是一个梦境。
    梦里一片祥和, 暖暖的风,洒满阳光的草地, 而她是一只趴伏在地晒太阳的小老虎。
    肚皮的毛时不时被一缕暖意吹过,那阵风无害又?调皮,揉得肚子痒痒的,安洛洛甚至能模糊感觉出, 那是现实里的妈妈捉弄她的手?。
    肯定是报复她今早摸她肚皮,哼,小气鬼妈妈。
    但是太?困了, 懒得起来理她,再睡一会儿吧。
    反正?, 入睡环境很安全——爸爸妈妈都在我旁边。
    她张开虎牙,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正?打算趴在草地上进入深度睡眠……
    突然, 瞬间。
    安洛洛就丢失了自己那天生自带的“察觉”。
    她忘记了自己是谁, 自己在做梦, 自己之前正?在祥和的环境里晒太?阳, 做一只无忧无虑的老虎崽崽……
    如同每个正?常的、普通的、弱小的人类。
    她迷迷糊糊、毫无防备地被牵引去到了某个地方, 不知那是哪里,不知自己为何?而来。
    五感仿佛被海水塞住, 她最重视的视觉近乎降至零,看什?么都像是眺望今天早晨那扇浓黑的窗户——而安洛洛甚至没有对此升起任何?恐慌情绪,她被遮蔽住了所有清晰的思考能力。
    就只是,梦游般往前走。
    大山,溪流,小径深处……
    走着走着,安洛洛见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
    白色长衫,白色斗笠,手?里提着一把大大的铜剪刀。
    滴血的剪刀。
    安洛洛没有产生“疑惑”“犹豫”“畏惧”或“警惕”,就那么直直地走了过去。
    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反正?,那个人影……
    走近了,一比,人影的个头还不到七岁的她肩膀呢。
    顶多四岁……五岁……六岁?反正?不会比她年纪更?大了。
    安洛洛在白衣人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对方。
    不过,正?如之前所说,安洛洛此时并?没有清晰的思考能力,但她本能地扬起脑袋、拍拍胸口?——
    安洛洛开口?道:“你好呀,小朋友,你可?以叫我洛洛姐姐。”
    人影歪了歪头。
    “你是谁?”
    那是个小男孩的声音。至多六七岁。
    白斗笠下还罩着一层白面纱,安洛洛看不清男孩具体?的面容。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见到这个家?伙?
    完全陷入梦里的安洛洛当然是回答不了的,她只是再次骄傲地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比如,伸手?啪一声摁向对方的头——没揉到细软的头发,只摸到了斗笠。
    “叫我洛洛姐姐!”
    “……”
    男孩没再说话,他轻轻动了动。
    “咔”一声——安静又?迅速的皮肉撕扯声,那把巨大的铜剪刀,直接剪断了安洛洛碰他的手?。
    安洛洛……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掉在地上的手?。
    一片混沌中,她模糊认为,对方是不会伤害自己的。
    不是……怎么……?
    没有恐惧,没有疼痛,她只是很疑惑。
    就像是看到动画片里一直追着老鼠跑的那只猫,真的把老鼠吃了下去。
    安洛洛笼罩在某种极其不真实的幻觉中,所以她指着自己被剪掉的手?,仿佛指着卡通片里的道具,用“你碰掉了我作业本”的口?气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太?突然了!而且很没有礼貌!”
    白衣男孩被问?得愣住了,他盯着她明亮的眼睛沉默了几?秒,便弯下腰,捡起了那只断手?。
    然后他在那只手?上画了几?笔符,“咔”一声,又?捏着她的手?腕给她接回去了。
    就仿佛那真的是卡通道具,粘上强力胶就能“一键复原”似的。
    安洛洛没有丝毫违和感,她甩了甩自己恢复如初的小手?,气冲冲地指着他:“没礼貌!”
    “对不起,”男孩说,与手?里的剪刀不同,他的语气非常无害,“刚才你碰了我的斗笠,我还以为你要杀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掉你?”安洛洛更?气愤了,她训斥道:“你真没礼貌,你爸爸妈妈没教过你吗,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剪别?人手?,你这个坏小孩!”
    白衣男孩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慢慢地说:“父亲认为我是他的耻辱……而母亲认为我是她的枷锁。”
    “所以我想?我没有‘爸爸妈妈’这种东西。我只有一个姐姐,她是个好人,但她不经常和我说话,也没怎么教过我……所以你真的不想?杀掉我吗?没关系,这很正?常,姐姐也很想?杀掉我的。”
    这一点也不正?常——如果安洛洛清醒着,大概会这样反驳。
    但梦里的她继续沉浸在那种“被潜意识里绝对信任的人攻击了”的愤怒里,她只冲他大声嚷嚷着强调:“那当然了,我干嘛杀你,我又?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追来见我?”
    “我哪里——”
    “你进了山,顺着溪流,跟着我的脚步来林深处找我。”
    男孩踮起脚尖,突然扶上了她的肩膀。
    斗笠下的白面纱,贴近了安洛洛的脸。
    极相似又?极相反。
    两抹茶色隔着白纱撞在一起。
    “……如果你真的不认识我,”他轻轻地问?,“为什?么你和我,有着一样的眼睛呢?”
    “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
    ——“吱嘭!!”
    响亮的刹车声在耳边炸响,安洛洛小朋友深吸一口?气,“嗷”地一声从毯子里蹦了起来,脑袋差一点就撞到了前座靠背。
    一只手?及时垫住了她的额头。
    “哎呦起慢点慢点,没事啊宝贝,不过是大巴车司机在这个站点停车有点急……”
    “洛洛睡醒了?喝口?水吧。”
    爸爸妈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洛洛揉着眼睛看过去。
    妈妈正?关切地看着她,而爸爸收回了之前垫她额头做缓冲的手?,正?旋开保温桶倒茶。
    唔……
    “怎么啦?睡傻了?”
    安洛洛懵懵地看着他们,好一会儿后,才茫然地摇摇头。
    “妈妈,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安各本想?开玩笑逗她的,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情又?改口?,“怎么啦洛洛宝贝,是噩梦吗?”
    ……是噩梦吗?
    “我记不清了……”
    但是,并?不害怕。一点也不。
    安洛洛又?揉了揉自己的茶色眼睛:“就是,有点点难过……”
    像是从时空中遥遥一瞥,见到了一抹很令人难过的影子。
    她还在琢磨自己的心?情,头顶突然一压,是妈妈摁住她的小脑袋,揉乱了她的头发。
    “小朋友就别?想?这么沉重的事啦,”她轻快道,“一个梦而已嘛,洛洛宝贝别?皱眉,不怕不怕。”
    ……我才不怕呢,都说了只是有点难过……别?揉我脑袋了!你要把我的小辫子揉散了!
    安洛洛瞪向妈妈,还没开口?,便被爸爸递来的热茶打断了。
    “喝点吧。”爸爸的安抚比妈妈沉稳多了,“不管那是什?么噩梦,洛洛,不会成真的。”
    唔。
    安洛洛立刻就彻底放松了,她接过杯子喝完了一整杯热茶,又?对上爸爸平静的茶色眼睛,突然有点怪怪的。
    “爸爸……我手?腕有点疼。”
    “睡觉时压到了?”
    爸爸低头检查了一下她的手?腕:“没有问?题,洛洛,骨骼和皮肤都没有。”
    “啊……现在不疼了……刚才突然疼了一下……”
    安洛洛也知道,经过爸爸眼睛的“检查”,自己身上不会有遗漏问?题的。
    所以得到确认后,她望着微微皱起眉的妈妈又?编了个借口?:“可?能是我被刹车声弄醒的时候,手?腕咯到了安全带吧……”
    妈妈便松开眉,又?把安洛洛的小手?拉过去翻来覆去看了一遍。
    当然是没问?题的——安洛洛只是在梦里遗留的幻痛。
    妈妈检查完后明显松了口?气,就开始吓她:
    “都让你别?报名这种又?挤又?晃还颠簸的大巴车了,你看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啧啧,如果大巴出了什?么事大家?不得不去大山生存,乘客们第一个把你吃掉……”
    安洛洛:“妈妈你说话小声一点,别?让其他乘客听见。”
    哪里有坐在车里编排其他人是食人魔的。
    “放心?放心?,他们听不见,”妈妈却说,“之前你睡觉时下了不少乘客,现在后座除了我们也没别?人了。”
    ——安洛洛小朋友非要报名坐大巴车也就是小孩子图新鲜,习惯了高档越野车与直升专机,她坐上挤挤的大巴被晃了三十分钟,就有点昏昏欲睡、精力不济了。
    毕竟,再怎么厉害,安洛洛也是在早晨醒过一回,感受到了那座旅馆与大阵的邪气,和安详睡到八点多才起床的妈妈不同……
    结果忍着颠簸,晒着十点多的太?阳,靠在妈妈身上,她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安各虽然为了女儿的兴趣才报名了大巴车旅游团,但也不可?能真的投身“团体?旅游”,为了赶行程硬把睡得正?香的女儿推醒,再拉扯她下车。
    反正?,她也清楚,女儿坐上这辆大巴车不是为了“旅游团”,而是为了这家?旅游团做宣传时写在传单上的项目,“山谷漂流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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