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是有在上班的。
    上班时间一般是妻女睡着后的深更半夜,反正他不需要睡眠。
    安洛洛眼里的“爸爸天天在家”,是晚出早归的洛安,在女儿的九小时睡眠里抓紧每分每秒完成了工作,再赶在太阳升起前,第一时间回家而已。
    天天如此,从未间断,其实跟安各比起来,忙碌程度不相上下。
    ——洛安当然要勤恳上班,因为他要挣钱养家。
    妻子曾经经常强调的“赚钱养家”宣言,洛安早就当成了她嗷呜嗷呜的口嗨……
    毕竟曾经她赚再多的钱他也不会碰,如今她赚的钱就更和他没关系了。
    怎么,难道能把支票转成冥币、再转成现金汇入死人的账户吗。
    说笑罢了,冥币其实也没用。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阴间亦没有神佛,妖魔鬼怪归根结底都是遗留在世间的浊物,天师无法借用任何仙佛的力量,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天道”还是有的,“替天行道”也是相当一部分正统天师的立身之本。
    即使“天道”从不庇佑谁,因果报应,冥冥之中却有定数。
    但,所谓的“死后世界”,凡人的幻想罢了。
    幻想长生不老,幻想神佛相助,幻想能在阴间称王……
    不。
    其实这些都没有。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鬼魂是留恋,是执念,也是扭曲。
    它们没有来世,没有轮回,逃脱了天道划归的“因果”,亦没有所谓地府来评判生平善恶。
    选择成为“鬼”,便抛下了一切。
    要么浑浑噩噩遗留在死去的地方,要么万般狰狞地找上自己的仇家,要么……
    停在留恋最深的存在身边,永远可望不可即。
    然后,终有一天,死后的怨恨与扭曲吞没了生前的善意与爱意……
    那是可怜、可恨、见不得光的东西,害人也害己。
    洛安驱除过无数鬼魂,他可以很肯定地说,所有的鬼魂,都会走向罪恶扭曲的末路,不论起初表现得多么无辜可怜。
    他亲眼见过一只单纯渴望着“陪在爸爸妈妈身边”的小鬼童,才上幼儿园的年龄,死于人贩子之手,一双眼睛纯洁又可怜。
    承接了那份委托的天师一时心软选择了放过,坚持驱除她的洛安像个彻头彻尾的坏人,那位年轻的天师还为此和他翻了脸。
    【她是个好孩子】,对方是这么说的,一边说一边用驱鬼的石刀指着他的心脏,【你这个冷漠血腥的邪门歪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孩子!】
    洛安便只好转身离开。
    左右那不是他的委托,那也不是他必应的劫数。
    ——然后,某一天,那对父母提及“再要一个孩子”吧。
    小鬼童便满怀怨恨地撕开了母亲的肚子寻找“那个坏东西”,找不到之后掐死了母亲,然后一边尖叫着“爸爸妈妈看看我”一边爬进了父亲的肠子。
    杀死父母后,尝到人血的它杀死了所有试图凑近那栋房子的生灵——包括后来惶惶赶到的那位天师。
    最终,那只疯癫的小鬼童杀了17个女人,24个男人,4位天师。
    是洛安亲手结果了它,用那位死去同行的石刀,削断了它的四肢、又削断了它的舌头。
    再没有可以施展怨力的部位后,那只鬼童双眼恢复了清澈又单纯的模样,它一边涌出泪水,一边挪动过来嘶哑喊着“爸爸好痛”……
    那似乎就是一个无比可怜尤为无辜的小女孩,四肢尽断,苟延残喘。
    谁也下不了手,洛安的师兄站在旁边,哪怕肩膀上刚刚被抓出的伤口还在淌血,依旧不忍地扭过了头。
    谁也下不了手。
    于是洛安一脚踩了上去。
    血肉横飞,鬼童嘴里偷藏的匕首捅穿了它自己的脑壳。
    旁边的师兄:“……你就不能用个温柔点的方式吗?”
    洛安:“不能。她叫我爸爸,我讨厌洛洛以外的家伙叫我爸爸,也不希望这种东西玷污我在妻子前的清白。”
    师兄:“……”
    洛安:“师兄,你知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吗?随随便便谁都能叫我一声爸爸,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这种造谣行为应该从骨灰开始杜绝。”
    师兄:“……你行,你真行。”
    ——是的,当时,洛安自己也是鬼,安洛洛也正是那个刚上幼儿园的年龄。
    他就是可以对着女儿相同年龄的鬼魂直接动手,毫无半点怜悯之心。
    ……能被业界传为【邪门歪道】,绝不是空穴来风。
    以鬼的身份狩猎鬼,以妖魔的力量斩杀妖魔,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法器古剑……洛安是位极为特殊的天师,生时特殊,死后亦是。
    他的鬼魂状态异常微妙,理智冷静,明亮内敛,身上的衣服也整齐干净——几乎没有半点“鬼”的特征,更别提任何鬼身上都会有的怨恨、扭曲与阴森。
    ……如果安各在家的日常行为传播出去,玄学界肯定会陷入动荡的。
    谁敢在能手撕蛟龙的阴煞眼前各种花心、在外浪玩不回家啊,鬼魂这天然裹挟着怨恨的东西随便一句话就能刺激疯,安各这种种踩雷行为,早就该被撕成肉干了——
    正如之前的小鬼童事件,那些留在恋人身边、看似深情守望的男鬼女鬼,因为恋人在自己死后稍稍流露出寻找下一任的意思、或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彻底堕入怨恨手撕了对方——这案例可特别多,肉干也特别多。
    但没有,别说撕肉干了,安各家的顶级阴煞连毛巾都不撕,就是握在手里绞一绞,最终还是把人抱回去安顿好,连让她睡地板都办不到。
    ……这说出去是个阴煞吗,连深闺怨妇的战斗力都比不上。
    深闺怨妇好歹还会用指甲挠挠晚归的丈夫吧。
    当然,玄学界无从得知坚定的科学拥护者安各的日常生活,她家的阴煞从不撕她,很擅长撕外人。
    没谁愿意招惹那只阴煞,知道一切定律在他身上无法印证,远远眼馋一下这个极特殊案例,再膜拜一下这位巨佬天师的委托完成率,也就算了。
    那是真的巨佬啊,巨到哪怕变成鬼了,也没谁敢驱散他,照样当天师……没听过“黑化强十倍”吗,一个活着时就不敢招惹的巨佬,死后怎么敢去招惹。
    洛安的师兄倒是认真想过要招惹,他曾发自内心地忧虑过,曾经的师弟是否会和那些鬼魂一样堕落,自己作为师兄有责任亲手灭他……
    直到他和死后的洛安第一次见面,揣着自己最厉害的法器颤颤巍巍地走进他家,然后看到一只满身黑气、坐在茶几后、低着头……
    低着头拿着笔,皱眉记录家用开支的师弟。
    师弟抬起头:“师兄好,最近有什么能赚钱的委托吗?”
    师兄:“……”
    师兄:“你这是……”
    师弟:“妻子又买了新车。交不上下周水电费了。”
    师兄:“……”
    生活比鬼可怕,这是真的。
    ——只想挣钱的天师,不愧是业界盛传的邪门歪道。
    哪怕是安洛洛站在小朋友的角度也能发现:爸爸真的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
    洛安不是当年刚下山时孑然一身的自己,也不可能继续风餐露宿:
    他要照顾女儿,要交水电煤气物业费,要支付妻子那些玩具高昂的养护费,还要不定期寻找并购买头顶三颗大脓包的红色小金鱼……
    安各虽然没住别墅也没有多少仆人,两个经过层层审查后格外靠谱的阿姨在监控器下交替着照顾女儿、买菜做饭、清洁打扫、管理零碎的家用,作为富豪算是十分低调了。
    起码不需要“养马”“维护草坪”“修剪花枝”“养护游艇”“维护泳池”……
    毕竟安各真的没住别墅,她的其他大别墅分布世界各地,用来招待客户,举办员工团建,邀请朋友举办派对……
    反正和她自己私下的居家生活关系不大。
    因为和自己的私人生活关系不大,安各对那些别墅没什么领地意识,随手划账让成群结队的仆人去维修照顾。
    自己和女儿居住的房子里仆人也就两个阿姨,是安各能忍耐的极限了。
    但再怎么低调日常,她预支给阿姨“买菜”“带娃”“清洁”“交物业”“养护家具”等等项目的费用,加在一起也不算便宜。
    而且安各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大型车辆,跑车卡车货车一应俱全,换着开就很快乐,还在房子地下三层专门开辟了一个私人停车场。
    这些车维护的费用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安各作风再低调也不可能自己天天亲自养护,一般直接把养护费和加油费一起打给阿姨,让对方直接拿着钱雇人处理。
    ——可这些钱,撇开了给阿姨的工资,其实都回到了她自己的账户里。
    那是妻子认为自己打给其他姓名、其他面貌的活人的钱,洛安一分钱也不能拿,因为那是“特定给予”的钱,就算对方是层虚假的壳子收不了,这钱转回去,也是妻子的钱。
    不问自取,叫偷。
    哪怕是鬼,也不会轻易吃其他鬼碗里的食物。
    这种事也是有因果报应的,洛安非常讲究“明算账”。
    所以,他既然要绕开活人亲自打理家务,这些层层叠加的费用就只能从自己的工资里出。
    哪怕他自己可以亲手制作大部分的东西,也不可能完全绕过货币交换的过程。
    更别提他有时上班必须使用的东西……各式各样的古木古董……各式各样贵得要命的东西……
    所以洛安的钱不算少,也永远不算多。
    他少年时风餐露宿吃糠咽菜未曾觉得“贫穷”,如今笔笔委托赚得盆满钵满也未曾觉得“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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