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捕杀凶兽, 谢钰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里,七八日不曾出来。
    他把人?分成三队,在山中?各处仔细盘查,那棕熊果然是成了精的, 见势不好居然躲藏了起来, 害得一行人?耽搁不少?时间, 也亏得谢钰机敏, 在山林深处发现了凶兽踪迹, 又带着人?多处配合,终于毫发无损地杀死?了那头杀人?无数的孽障。
    好在他进山这么久收获也颇丰,打到了不少?虎胆貂皮鹿茸虎皮之类的宝贝, 他自己倒是不缺这些玩意?,只留了份例该拿的, 其余的全部给?部下分了,他做事儿赏罚分明,部下无不敬服,短短几日便树立了威望。
    一行人?一边乐呵呵地出山,一边向谢钰请示:“大人?, 咱们既然已经捕杀了战马失踪的元凶,是不是没?必要逗留在马场了?咱们要不要先回蓟州?”
    谢钰表情微滞,并未作答。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长乐斜了这人?一眼, 岔开话题,笑着跟谢钰讨赏:“那凶兽虽然凶悍, 但?一双熊掌却?是肥厚,属下斗胆, 您能不能把那对儿熊掌赏了我?”
    谢钰瞥过来一眼:“你要做什么?”
    长乐嘿嘿一笑:“卑职拿去给?夫...额,沈娘子, 这熊掌可是大补之物呢。”
    谢钰长睫低垂,在眼睑处投了一片阴影,过了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道:“何必费这番心思?她已经答应了,同我此生不复相见。”
    长乐心里暗笑,面?上却?正正经经的:“她说不见您,又没?说不见卑职啊,卑职把熊掌送过去,给?沈娘子报个平安也好。”
    “随你吧。”谢钰调开视线,又淡淡道:“箱子里还有一块火狐皮,风毛出的极好。”
    长乐见他这般,极力忍住笑:“是,我一并给?沈娘子拿去。”
    一行人?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出了山,刚走入一片宽阔的平地,就见两三只白白胖胖的大肥猪在河边喝水,有几人?在山里打猎习惯了,瞧的心痒,抽出羽箭就要发射。
    谢钰定睛看了眼,伸手拦住:“等等。”
    他神色难得带了几分疑惑:“这是昭昭养的猪。”
    长乐一怔,就听?谢钰语气笃定地道:“她养的猪后臀都盖了戳。”他说完,更加不解:“她的猪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
    反常即为妖,他心知必有缘故,也不等旁人?反应,自顾自地拍马上前查看了。
    长乐在心中?默默感慨:...有的人?啊,嘴上说着老死?不相往来,实际上连别人?家猪屁股上盖了什么章子都一清二楚,啧啧啧~
    谢钰之前不愧是做刑案的,很快瞧出不对,从?猪的尾巴根处摸出一条细布。
    他大略一眼扫过,面?色沉肃。
    长乐忙问:“大人?,沈娘子出什么事儿了?”
    谢钰片刻未停,直接拨马动?身:“去王家村,找胡成武。”
    ......
    胡成武为了把消息彻底,直接带着心腹在王家村附近扎了营。
    随着他封村的时间越来越长,和村民?的摩擦也日益增大,就在今日,有个不开眼的汉子为了给?老母求药,居然翻了围墙偷跑出去,众目睽睽之下,这人?被他一箭射伤。
    这事儿虽然短暂的震慑住了这些村民?,也使得他们心中?的不满和狐疑日益加重,盯着守村兵丁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了。
    心腹有些焦躁,向胡成武进言:“守备,咱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尽快让人?动?手吧,此事事
    关重大,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这些村民?若是因为瘟疫而死?,死?后上面?自然会有人?来验尸,不过胡成武的大哥就是蓟州刺史,验尸糊弄过去也简单得很。
    只是胡成武还有些犹豫:“时日尚短,王家村毕竟有数百口人?,这么快就全死?了,只怕会引人?生疑。”
    他又道:“再?说朝廷拨下来的款项,最后一笔还没?到我手上,要是他们现在全死?了,那银子自然也不用给?了,我实在不甘心啊。”
    “有刺史为您兜底,此事宜早不宜迟啊!”心腹急道:“咱们已经得了两笔,最后一笔不要也罢,还是安全为上!”
    胡成武此人?虽然狠辣,却?缺乏决断,任心腹磨破嘴皮子,他就是不敢这么早痛下杀手。
    心腹实在无法,冲他草草行了个礼,撩起帘子出了营帐。
    等背过胡成武,他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招来底下的伍长,假充胡成武的命令吩咐了几句。
    胡成武在账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游移不定,一会儿面?露凶光,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听?见账外喧哗起来,一片人仰马翻之声。
    他心头一跳,也不敢出去,就在账外喝道:“出什么事儿了?!”
    账外无人?回应,仍旧喧哗不断,他心里有鬼,在营帐里徘徊着不敢出去。
    又过了会儿,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丢入营帐,胡成武定睛一看,居然是自己心腹的项上人?头,那人?头上还挂着浓稠血液,很快将营帐地面染红了一片。
    随即,一个琼枝美树般的挺拔人影掀帘而出,目光径直锁住了胡成武,双目冷似寒星。
    胡成武先是一愣,继而大惊失色:“谢钰!”
    谢钰不是被打发到深山老林捉熊去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营帐,还杀了他的心腹?难道他瞧出什么端倪了?
    不对,不对。
    他眼下又没?对王家村动?手,封村是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事儿,纵然严苛了些,不让消息外传,那也可以解释为怕瘟疫的消息传播扰乱民?心,缺医少?药,他也能说最近镇上也出现病患,一时自顾不暇,没?能及时运送药材过来。
    从?头到尾,他没?露出任何马脚!
    谢钰就算猜到了什么,他也没?有丝毫证据!
    胡成武想通这节,心下稍定,立马拔出腰间佩刀,指向谢钰:“谢钰,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敢杀官造反?!”
    他指着地上那颗头颅,厉声道:“这人?是我麾下先锋,品阶只比你低半阶,你有何资格杀人?砍头?!我看你分明是心存不轨,来人?,把这乱臣贼子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帐篷就被直接挑破划开,百号人?将这片地围得水泄不通,最中?间的二十几人?手持长 枪齐齐对准了谢钰,只待胡成武一声令下,这二十几杆枪就能同时戳进谢钰肉身里。
    相比之下,谢钰身边护持得不过区区十几人?,实在是形单影只。
    胡成武由最初的惊慌,已经渐渐变为了得意?,没?想到谢钰出了这等昏招,无凭无据就敢斩首官员,他正好可以借此直接要了谢钰性命!
    他手一挥,正要下令,就听?谢钰道:“住手!”
    他声音泠泠,如冷玉相击,极有威势。
    再?加上他是当?世名臣,不论是朝堂还是军营都是威名赫赫,不少?将士面?面?相觑,握着长枪的手竟然真的松了松。
    在众人?的注视下,谢钰目光紧紧盯着胡成武,提气高声道:“胡守备,你私吞朝廷派发的赈灾款项在先,封锁消息纵兵屠民?在后,实是罪无可赦!”
    胡成武心里一乱,立即反驳:“一派胡言,我都是依朝廷法令办事儿,何来纵兵屠民?,你这是血口喷人?,分明是你先杀官谋反!”
    他被长兄庇护太久,虽狠毒却?无刚勇,一遇事便露了怯,和谢钰开口对质便落在了下风。
    谢钰稍稍侧身,露出身后一人?,胡成武一看,发现居然是他心腹手下的一个伍长,那人?高声道:“我作证,胡守备向他的心腹马二下令,让他带着兵马,今日之内把整个王家村屠杀干净,我觉得不妥,正要阻拦,马二一怒之下便要杀我,幸好谢大人?及时出现救下了我,又杀了马二那狗贼,不然这会儿王家村数百口人?已经遭了毒手!”
    细算下来,胡成武这事儿还真是冤枉,这命令压根不是他下的!!
    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来谢钰没?有他贪污赈灾款的证据,二来马二已死?,他完全可以把罪责全推到马二头上,第三天,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品阶高于谢钰,他长兄又是蓟州刺史,谢钰根本无权处置他!
    他正要辩驳,忽然心口一凉,被一柄如秋泓潋滟的宝剑直接穿透了。
    谢钰根本不给?他张口辩解的机会,拔出长剑,直接削掉了他的脑袋。
    他冷玉一般的面?颊上溅了一串血迹,毫不避讳地提气胡成武的头颅:“胡成武贪赃枉法,残害百姓,今日我将他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高举起胡成武的官印,沉声道:“从?今日起,由我暂代守备一职,尔等需听?我号令,都退下吧!”
    胡成武仗着胡刺史作威作福,在军中?本就不得人?心,众人?相互看了看,向谢钰行礼:“我等愿唯谢大人?马首是瞻!”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等人?都走了,长乐才擦了擦冷汗,低声问:“大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钰这一番操作瞧着威风,实际上也是险象环生。
    他们刚到王家村附近,就见马二领兵准备屠村,马二和手下伍长起了争执,谢钰趁机杀了马二,又趁乱闯入军营,趁其不备将胡成武就地正法。
    但?实际上,谢钰品阶低于胡成武,即便定罪,他根本无权处置他。
    而且胡成武毕竟是五品大员,仅凭一个人?证也定不了胡成武的罪,所以谢钰雷厉风行,以极快的速度杀人?夺权,根本不给?他人?反应过来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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