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着陈曼规培学习, 时桉才知他以前过得是什么狗都嫌的日子。
    陈老师处理问题温柔又有耐心,顾及当事人的感受,考虑学习者的能力, 坚持劳逸结合, 绝不无故加班,
    清早,有陈老师的手磨咖啡和牛奶可颂;上午, 有陈老师的水果加餐和手工饼干;到了下班, 陈老师还亲自开车, 带他去玩。
    今天的第一站是动漫城,时桉坐在后排, 身边是同样兴奋的陈小曼。
    陈小曼最近在病理科轮转, 没有夜班,不直接面对患者和家属,是数一数二的清闲科室。
    到了动漫大厦, 时桉在一楼看漫画,陈曼和陈小曼结伴去了二楼。工作日的下午,这里人不多, 楼上时不时能听到欢笑声。
    一个小时后,陈曼给时桉打电话,让他上来。刚到楼梯口, 就看到了缤纷多彩的两人。
    时桉不太懂这个, 逛漫展时听张爽提过,好像叫洛丽塔。大概是穿各种颜色的裙子,精心打扮, 看起来特别隆重。
    两人站在时桉面前,“好看吗?”
    在时桉的审美里, 根本没这方面的概念。但他知道,花心思打扮这么久,她们还那么开心,绝对不会差。
    时桉用欣赏的眼光回馈二人,真诚说 :“无敌好看!”
    从动漫城出来,每人抱着个大袋子,陈曼给俩人都买了礼物。时桉是典藏版草帽团手办,可惜部分缺货,最后只到手九个人。
    今天的第二站,动漫城旁边的港味餐厅。
    等上菜期间,时桉迫不及待发朋友圈,显摆陈老师送的手办。刚发完,他就划到了陈老师的朋友圈。
    是他们三人在动漫城的合影,女士穿着洛丽塔,时桉站在中间,抱着手办盒,笑得像刚吃了八个鸡腿的隔壁村二胖。
    下面配有一段文字:
    「跟学生们在一起,感觉自己又年轻了!怎么才能把他们“拐”回我身边呢,一个礼拜够不够?/爱心」
    时桉点了赞,紧接着,共同好友的评论层出不穷,大多是科里的医生和护士。
    时桉在评论区聊了起来,聊着聊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手脚冰凉、心悸气短,刚上桌的叉烧都不香了。
    时桉捏着手机,自我欺骗似地问了句,“陈老师,这条朋友圈,钟老师应该、看不到吧?”
    陈曼夹了颗鱼蛋,悠闲含进嘴里,“就是给他看的。”
    时桉:“……”
    *
    受邀参加交流会的医生,均为各科室的领头人。除了钟严,梁颂晟和徐柏樟也在其中。
    交流会安排得松闲,下午和晚上可自由支配。晚饭过后,三人闲来无事,步行来到附近酒吧。
    钟严把啤酒递到两人面前,“好不容易聚一次,一个不能喝茶,一个不准灌药,都得陪我。”
    这里是家清吧,舒适也安静。圆形舞台上,年轻歌手拨动琴弦,哼着慢节奏的歌。
    钟严主张喝酒,实际他酒量最差,几杯下肚,眼神有点涣散,整晚不停关注手机。
    徐柏樟不禁问:“他没打电话?”
    钟严弹掉酒杯里的气泡,“正风流快活,哪有功夫打电话。”
    徐柏樟:“吃醋了?”
    钟严端起酒杯,“话这么多,不如多喝点,干了。”
    出了酒吧,时间还早,三人沿民俗街往里走。半小时前下过雨,夜里难得清爽,沿街繁华热闹。
    梁颂晟仍为不懂未婚夫的喜好发愁,在钟严的建议下,他们去了礼品店,打算送礼物哄开心。
    建议是钟严给的,实际他并不会选,偌大的店面琳琅满目,越挑越眼花缭乱。
    直到钟严停下脚,看着摆在玻璃柜中的树脂小人。
    他点开朋友圈,往下滑。
    连着两条朋友动态,一条是陈曼的,三人合影,时桉站中间。
    另外一条是时桉发的。
    一张动漫小人集合图片,配有一串文字。
    「感谢陈老师送的手办!陈老师是永远的曼天使/爱心。可惜草帽团痛失厨子,到底是谁买走了我的荞麦假面,为什么一个都不留给我!/大哭/大哭/大哭」
    简单一段话,钟严看得云里雾里,不清楚草帽团,也不懂荞麦假面。他只好拿着照片对比玻璃柜里的小人。照片里有九个,而玻璃柜中是十个,差一个穿黑衣服,黄色头发的男人。
    身旁有动静,钟严转向隔壁的梁颂晟,他已经选好礼物并付款,买的似乎是……
    卡通内裤?
    钟严:“.....”
    闷骚。
    礼品店逛完,仨人手上各拎个礼物袋。
    顺着长街往里转,在一家玉石店,梁颂晟停下了脚。他偏爱收集古董,对玉石也有研究。
    另外两人跟随进去。
    店里挂着各种首饰,有带玉石的、带水晶的、还有带玛瑙的,均为手工制作。
    店面不大,老板穿藏蓝色对襟衫,满脸褶皱,目测八十有余。
    老板捻着根红绳,说了汉语,“三位随便看,有需要我可以推荐。”
    梁颂晟捏起墙上的玉石,尺寸很小,都是下脚料,但成色不错,打磨的也很有技术。
    “这位老板很识货,但那枚不适合你。”说着,老者把刚绑好的,一颗挂水晶的红绳递过来,“脚链,给你的爱人。”
    话音闭,三人多少带点惊讶。
    钟严好奇,“您怎么知道的?”
    梁颂晟的未婚夫学舞蹈,脚是舞者的灵魂。
    老者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梁颂晟接过脚链,“多少钱?”
    老者用手指出了个数。
    钟严:“三十还是三百?”
    老者:“三万,人民币。”
    钟严听乐了,“你这老头,不怕物价局找你?”
    老者捻着棉绳:“医生朋友,这里不是中国,没那么多说法。我明码标价,您觉得合适就买,不合适请放下。”
    说着,老人摆出二维码牌子,“要就扫码,微.信、支.付.宝自选。”
    钟严:“……”
    谁买谁傻子。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梁颂晟扫了三万块,把脚链塞进兜。
    还没来得及劝阻,老者又找到下一位客户。他把一块扁圆形吊坠递给徐柏樟,“你这个三万六。”
    徐柏樟犹豫都没有,扫码付钱拿项链。
    钟严气得像闷了满锅油,“你俩好歹高学历,被江湖骗子坑?”
    二人谁也没回,一前一后离开。
    钟严追上去,在后面骂,“你俩酒精中毒了?当几万块是大风刮的?”
    “这位医生朋友,不看看你的吗?”
    老者拎着条黑色腰链,上面分散挂着几颗圆润红珠,钟严不懂玉石,也不了解成分,更判断不出好坏。
    老人搓了搓下巴,“你这个挺难办,六万。”
    钟严:“……”
    我去你大爷!
    *
    晚上九点,时桉顺利到家。
    他先拿出手办,摆在卧室的书架上。可惜手办少了一员,无法完整拼凑,时桉便横着摆成一排,也很好看。
    手办欣赏完,时桉继续倒腾其它。他今天买了不少,有漫画,徽章,钥匙扣。临走前,陈老师还往他书包里塞了一袋子泡澡球。
    时桉没那么精致,第一次听说这东西,据说是洗澡时泡浴缸里用的。他把精致包装的圆球凑到鼻尖嗅,味道清淡却好闻。
    时桉卧室的卫生间有浴缸,他还没用过。
    二十分钟后,潮湿温暖的浴室,时桉浸在水中,托着手机看手术录像。
    十点刚过,时桉退出视频,点开钟严的聊天界面。
    这个点他应该不忙了吧?
    不论如何,带教老师出差,出于礼貌也该问候一下。
    时桉编辑消息并发送。
    「钟老师,您安全到达了吧?」
    没半分钟,电话打进来。
    钟严的声音像讨债失败,死气沉沉,“我已经平安到达十二小时十八分二十五秒了。”
    时桉:“出差不开心吗?”
    至于死成这样?
    钟严阴阳怪气,“肯定没你开心,又是吃又是玩,挺爽吧。”
    “……”
    他果然看到朋友圈了。
    时桉绞尽脑汁给自己找补,“其实也就那样,回来还挺累的,不如上班充实。”
    钟严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你是玩疯了,所以过去十二小时十八分二十五秒,才想起给我发消息?”
    “不是您不让我发吗?”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发了?”
    “你自己说的,有专业问题可发消息,没事别给你打电话。”
    就算真有专业问题,时桉直接问陈老师了,哪用得着给他发消息打电话,这不就等同于,任何时候都不要找他吗?
    隔着无线电波,时桉仿佛听到了即将咬碎的后槽牙。
    “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钟严抽起风来,仿佛长了满口獠牙,“用给你买本现代汉语的拆分和详解吗?”
    时桉:“......”
    果然任何时候都不该找他,除非大晚上闲着无聊想找骂。
    时桉迫切想结束聊天,他还要去欣赏草帽团,“行,您早点休息,我挂了。”
    “我让你挂了吗?”
    “不挂干嘛?”
    钟严:“你干什么呢?”
    这人没话找话吗?
    时桉回他,“洗澡。”
    钟严:“手机也要洗?”
    时桉:“……我在泡,没洗。”
    时桉又解释,“陈老师送了我点泡澡球,不用浪费,所以试了试。”
    钟严:“在浴缸里泡的?”
    “嗯。”这不是废话吗!
    “你卧室的浴缸?”
    “……嗯。”
    不然呢,还用你卧室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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