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 沈濯和沈淑都?愣了下。
    沈淑似是完全没想到蒋星重会忽然变脸,看向自家兄长,抿着唇,神色间?有些慌乱无措。
    蒋星重见?沈濯垂下眸去, 躲开了蒋星重的目光。他?似打?圆场般地?笑了笑, 神色间?全然是被?拂了脸面, 下不来台的尴尬之色。仿佛他?笑一笑,这难受的场面就会过去。
    蒋星重气还没消, 怎么可能给?他?台阶?她?冷嗤一声,接着道:“我若是没记错,你我是爹爹牵线, 今日来见?面相看的吧?看沈都?事的样子?, 我还当我是您的下属,今日来找您述职了。”
    “呵呵……”沈濯复又笑了笑,面上那种下不来台的尴尬更?明显,语气明显怂了一些, 他?道:“跟下属说话习惯了,习惯了……”
    “习惯了呀?我见?过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也没您这么有官架子?。沈都?事是拿根鸡毛当令箭当习惯了吧?还你等着,态度那么横, 横给?谁看呢?我寻思我也没得罪你沈都?事吧?”蒋星重毫不留情地?嘲讽。
    沈濯复又呵呵笑,脸色都?有些胀红,手里的卷饼似乎也不香了,反复摆弄。
    蒋星重一点气也不想留, 干脆从头数落起来, “你身?为男子?,我阿爹又是你曾经的上司。此次安排相看, 你本该上京登门拜访,可你却反倒是让我和兄长大老远出城来你妹妹家。”
    沈濯闻言呵呵笑道:“我妹妹一个人在京城多年,她?实在是不容易,我想着好不容易来趟京城,多陪陪她?。”
    蒋星重抽了抽嘴角,道:“你妹妹不容易,我就很容易,大早上坐车将近一个时辰,还要在你妹妹家,等你等将近一个时辰,我活该吗?”
    蒋星重越说越气,剜了沈濯一眼?,跟着道:“我和兄长本体谅你怜妹之心,这才同意在你妹妹家相见?。你本已失礼,可你倒好,不念着我和兄长的理解之恩,反而还好意思叫我们等将近一个时辰。沈都?事,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吗?”
    沈濯这会全然没了方才的颐指气使之态,脸色涨红。分明已经被?蒋星重怼得下不来台,可他?还偏要强撑着一副笑脸,仿佛他?没有被?数落一般。
    沈濯又呵呵笑笑,道:“京城地?方实在是太大了,迷路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在今早去给?你堂姐送东西?明知?在邀请了我和兄长的情况下,你还要去送。请问你要给?你堂姐的是什么顶要紧的边疆军报吗?就得在今早非送不可。而且你上京已有两日了,昨日为何不去?再不济,你明日去,就非得在邀请了我们的今日去?”
    沈淑人完全呆住了,似是受了惊吓,都?不敢插话。
    沈濯复又笑开,道:“堂姐也在京多年,实在是不容易,我上京基本计划好了。前日休息,昨日帮妹妹修缮屋顶,今早去给?堂姐送东西……”
    蒋星重彻底气笑了,弄了半天,人家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她?。
    听到这儿,蒋星重算是明白了。全天下的人都?没有他?家里人重要,涉及他?家的事,其他?人都?得靠边站。因为他?的姐姐妹妹们,实在是不容易。
    沈濯眼?露深切的哀伤,叹道:“堂姐和妹妹,远离亲人,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蒋星重冷嗤一声,接着怼道:“少拿你姐姐妹妹不容易说事。蠢就是蠢,失礼怠慢就是失礼怠慢。难道这些事情就完全无法两全其美吗?今早去给?堂姐送东西,就不能叫妹妹或者妹夫代劳吗?而且,来回一刻钟的路程,就不能叫人带个话,让你堂姐自己来取一趟吗?再不济,京里还有专门替人跑腿送饭的嗦唤,叫个嗦唤付点钱,让嗦唤送一下也成?啊。就非得叫我和兄长干等着是吧?”
    “你反反复复强调你姐姐妹妹有多不容易,不就是想让我理解你吗?不就是想让我受了委屈也忍着吗?长这么大,谁是容易的?就你家里人金贵,就你家里人最不容易,别人受委屈都?是活该是吗?”
    “本来早上过来,坐车就坐了一个时辰,在刘家等你又等了一个时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二?人下车去买卷饼,竟是没想着帮我也买一个,就兄妹两个人在那儿吃独食。还叫我一个人等在车里!说话还那么横!沈都?事,你有没有教养?”
    兄妹二?人闻言,各自看向手里的卷饼,才似是反应过来一般,讪讪笑笑,面上尽是尴尬。
    蒋星重本以为被?自己这般骂,怎么着也得和这兄妹二人大吵一架。结果两个人都?是涨红了脸,只听着自己一个人骂,脸上一点愠色都瞧不见,就尴尬地?笑。
    蒋星重不由?冷嗤,原来是属于自己逆来顺受惯了,稍微得势就蹬鼻子上脸的主儿。
    看明白这一层,蒋星重一时更?气,开始他?们不登门拜访,亏得他们一家还给予了理解。但是这种人,根本不配给?予理解和包容,根本不配别人用好教养来对待。但凡给?个好脸,就以为你好欺负。
    蒋星重一肚子?气,只想把气都?出完,接着毫不留情地骂道:“你可有一丝一毫考虑过旁人的感受?哦……对不住呢沈都?事,我怎么问这般愚蠢的问题,你怎么可能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呢?你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只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叫别人迁就你,你也根本不尊重我。”
    话至此处,蒋星重似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开,跟着道:“你不是不尊重我,而是平等地?不尊重所有你血亲以外的女子?。”
    念及方才沈濯一上车就说话的话,还有家里干农活的事,以及他?那眼?睛、嘴巴、鼻子?的宛如审视般的夸赞……
    蒋星重的语气间?充满了嘲讽和鄙夷,每个字都?在阴阳怪气,“在你眼?里,血亲之外的女子?,怕是只有生育价值,和宛如婢女的苦力价值。待在你身?边,就只能做个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偶,就算有,你也会尽皆忽视。女子?在你眼?里,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吗?”
    有句话蒋星重觉得不雅没说出口,那便是沈濯那般宛如审视的夸赞,让她?极为不适,宛如商人看商品。除了生育价值和苦力价值,怕是也只剩下夜里那点事儿了。
    思及至此,蒋星重已不止是气,更?是开始一阵阵地?犯恶心。
    被?蒋星重一阵编排,沈濯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涨红着脸,遮遮掩掩地?岔开话题道:“今天走那么多路,实在是累了,我想眯会儿。”
    “呵……”蒋星重复又气笑,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居然是想着逃避?
    蒋星重实在是无法跟这兄妹俩待在一起,直接朗声喊道:“瑞霖,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蒋星重直接起身?出去。
    见?蒋星重出去,被?吓傻了的沈淑低声问道:“哥,这可如何是好?蒋主事和蒋将军官都?不小,我们是不是得罪蒋姑娘了?”
    沈濯还是撑着面子?,他?冲妹妹摆摆手道:“家里官再高她?也就是个女人,嫁了人就要听夫家的话。”
    沈淑迟疑道:“可是蒋姑娘生了好大的气。”
    沈濯不屑道:“女人嘛,随便哄两句就好。”
    车外驾车的瑞霖自是也听到了方才车内蒋星重的那些话,他?已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
    见?蒋星重出来,他?直接递了缰绳给?蒋星重,故意转头冲着车内朗声道:“姑娘咱不受这委屈!小的已经给?您解下了一匹套车的马,你自个骑着。”
    马确实已经接下来了,蒋星重接过缰绳,冲瑞霖笑道:“做得好。”
    瑞霖重自家姑娘重重一点头,随后又冲车里朗声阴阳怪气道:“本来就是咱自家的马车,还得辛苦咱姑娘自己骑马。谁叫咱家有教养,明白不赶客人下车的理儿。”
    说话间?,蒋星重已跳下马车,翻身?上了马。织金的马面裙在马匹两侧铺开,在晌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见?晌午日头毒辣,瑞霖又递了帷帽给?蒋星重,道:“姑娘,遮着些吧,别晒坏了。”
    蒋星重点头接过,将帷帽戴在了头上。
    蒋星重刚松开缰绳,骑马没往前走两步,身?后却忽地?传来沈濯的声音,“蒋姑娘。”
    蒋星重头都?懒得回,只自顾自往前走。谁知?沈濯却追了上来,挡在蒋星重前头。
    蒋星重蹙眉勒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
    沈濯也见?行?礼,只仰头看着蒋星重道:“蒋姑娘,妹妹还在车上呢,这般甩脸走人可不太好。”
    “哼,你还教育上我来了?”蒋星重再复冷嗤。
    沈濯见?此,却一脸哄小孩子?的表情,语气也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冲她?道:“别气了,给?妹妹留个好印象,昂?”
    蒋星重闻言,简直被?沈濯这番话惊得瞪大了眼?睛。他?前后两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人!
    蒋星重再顾不上什么形象,直接破口大骂道:“我呸!我蒋星重本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还给?你妹妹留个好印象,你家人是皇亲国?戚还是金枝玉叶啊?皇帝都?没你这么大架子?。”
    一旁的瑞霖直接气得跳起,站在车上,叉着腰骂道:“滚滚滚滚滚!还你们家的人留个好印象,你们给?我家姑娘留好印象了吗?啊?还教育上我家姑娘了?沈都?事,我家姑娘现在只是跟你相看,可没嫁给?你呢,你这就摆上谱了?”
    瑞霖骂起人来比蒋星重还没顾忌,直接拖了个长音,上半身?还跟着语气弧度画弧,扬声骂道:“我可去你大爷的!什么没皮没脸的腌臜东西,也配来我家姑娘跟前摆你的臭官架子?。要么现在上车放我家姑娘走,要么小爷我把你扔这路上,你自己找道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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